暴雨初歇,月明星稀。
白日裡一場惡戰之後,福陵山、雲棧洞損失慘重。
不但手下小妖幾乎損失殆盡,就算是豬妖自身,也丟了一隻耳朵。
短時間之內,還真長不出來。
無能狂怒了一番之後,豬妖到山下親自動手,擄了數十百姓,大口吞食。
並且,運用法術,草草的建了一個粗陋的居所,就派出僅存的小妖,取出後山巖洞中釀存的美酒,一隻妖喝着酒,時不時哀聲嘆氣,偶爾還會站起來咆哮幾聲。
“俺老豬有什麼不好,要長相有長相,要實力有實力,要根腳有根腳,當年在天上風光八面,什麼美人得不到?
可是,在這凡間,竟然被一個小小的女人給羞辱了,費了那麼大的心思,百般討好,你竟然不屑一顧,寧願死也不願意從了我?”
這一刻,豬妖心裡在滴血。
忍不住又對某個道士百般惱怒起來。
“哪裡來的野道士,犯到你豬爺爺的手上,不要讓我找到你的蹤跡,否則,定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發了一會狠之後,又哭又笑了許久,豬妖漆黑的面頰稍顯暈紅,已是微醉。
張嘴呼道:“二孃,二孃,還不陪老子喝酒,莫不是,你也嫌棄俺老豬不成?”
“大王,一時的失利,不用放在心上,我看那野道士,也只是打了咱們一個措手不及,本身實力不值一提,真的遇到了,一耙築死就好。”
卯二孃嫋嫋婷婷的走了過來,在夜月篝火映照之下,真是人比花妖,笑容十分甜美。
這時柔柔勸導,讓豬妖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一些。
“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大王早點歇着,養足精神,明日再來大戰。我看那斑鳩妹子並沒有碎了靈魂,只要搶奪回來,恢復了肉身,拘在大王身邊。到時,還不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卯二孃很好的扮演了一個狗頭軍師。
不停的出着餿主意。
什麼話好聽,她就說什麼。
更是使出了渾身解數,百般奉承,漸漸就哄得豬妖有些高興,眼神迷離。
“那又有什麼用?她的心不在俺老豬這裡,就算搶奪回來,恢復肉身之後,再行自殺,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
豬妖看起來還是有些憐香惜玉,又開始愁眉不展。
不知道的,會以爲這東西是個多情種子,一腔深情,竟至於斯。
卯二孃表面上附和着說話,內心卻是冰冷一片。
她跟在豬妖身邊日久,當然知道,對方心裡在想着什麼?
沒有得到之前,那是萬般依從,千般討好;得到之後,那自然是棄如敝帚,喊打喊殺,兇橫得很。
還記得當初也有些個四處蒐羅來的人族美女,被他強行擄上山來,厭了之後呢,最後得了個什麼下場?
還不是落得個清蒸、烹煮,成爲衆妖嘴裡食物。
若非自己本爲福陵山本土之妖,手下兔族遍佈山嶺,還有些用處。說不定,早就也步了那些女人後塵,死得連渣滓都不剩下半點了。
心裡這樣想着,卯二孃卻是什麼都沒表現出來,只是加意溫存,說着一些體貼話語。
漸漸的,就哄得金豬妖心懷大暢,忘了白日裡的鬱悶。
兩妖就着夜月和火光,早早安歇,顛鸞倒鳳了好一陣……隨着豬妖醉意上涌,徹底睡去,山上響起震天鼾聲之時,女人就悄悄的睜開眼睛,爬了起來。
“這寶物乃先天之屬,靈性驚人,又有着豬妖的烙印存在,別妖自然是拿不走。但是,這麼長時間,老孃被你霸佔,倒也沾染了許多豬妖氣息,不受排斥。”
她站在榻前,咬牙切齒,看着豬妖許久,眼神時而兇狠,時而快意。看看豬妖並沒動靜,毅然決然的,就拎起靠在臥榻旁的上寶沁金耙,也不運轉法術,身形晃動着,連連穿過三道兇險陣法。
對於山上的陣法,作爲豬妖的得力手下,也是枕邊人,她自然是瞭解的。
就算是不懂得自動麼佈陣,怎麼破陣,但是,只是穿過路徑也是得了許可。
一出了陣法,卯二孃就瘋狂向外飛去,身周閃着淡淡妖光,一縷黑風環繞,風馳電掣就到了半山腰。
前方就是飛雲渡,她已經看到了木橋。
一顆心已經徹底提到了嗓子眼。]
因爲,她還知道,除了自己身上被下了禁制,跑不出太遠之外,這個釘耙,豬妖愛若生命,只要離開一段距離,就會被發現。
果然。
卯二姐剛剛看到那木橋繩索,看到橋對面那熟悉的道士身影,身後就傳出一聲驚天怒吼。
“賤人……竟敢偷我寶物?”
一隻黑毛根根有如蒼嶺老樹,橫空有若山巒的巨大手臂,猛然就從山頭高處探了下來。
星月無光,狂風大作。
同一時間。
卯二孃感覺身體靈魂,就像是要炸開一般,禁制已經發作,渾身血肉也象是千刀萬剮,再往前一步,都沒了力氣。
“道長接寶,爲我報仇。”
卯二姐面上閃過一絲血紅,最後時刻,她似乎看穿了生與死,也看穿了山中迷霧,靈氣走向。
看到了渡橋西側裡許之地,那裡一隻白白的小兔子,正流着眼淚在望着自己。
而在小兔子的身邊,一位道士,兩個人族女修。
卯二姐心裡暗歎。
面色就露出苦笑,隨即釋然。
人族多疑,就算是有小香草傳訊,竟然還擔心自己與豬妖設謀,做下陷阱,坑了他們。
可是,又有誰知道,有許多事情,其實是不得已。
能站直了做妖,又有誰會卑顏歡笑、屈身事賊呢?
一切,都只是爲了活着而已。
……
頭頂黑色豬蹄遮天蓋日,如雷霆般轟落。
卯二姐眼中閃過一絲彩光,似乎看到了幼小時期,她在福陵山也是如小香草一般的無憂無慮。
那時,沒有兇殘惡妖,四野叢林,一派詳和。
父母對自己也是無比寵愛,還有大姐……
“那時候的每一顆青草,都是香甜醉人,可惜,時光匆匆,早就一去不復返了。”
黑風狂浪之中,卯二姐身上紅袍突然燃燒如火,靈魂也化爲光焰,連同禁制,連同肉身,一起化爲燦爛血焰金光,沖天而起。
無數星星點點的細碎微粒,化爲無與倫比的能量,推動着上寶沁金耙向着楊林方向疾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