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晚了。”
刺史府門大開，能看到衣甲錚亮，戈矛森嚴的大軍，也看到了面無表情，眼神中有着深深無奈的殷開山。
當然，還看到了身上氣息有若淵海的普渡禪師，以及那彷彿一直遊離世外的國師袁天罡。
身後，更是跟着一些看不出原本實力層次，身上煞氣仙光涌動的陌生人物。
好大的陣仗。
人間皇朝，從來不單單只是人間皇朝。
這一刻，楊林彷彿看清了潛藏在水面之下，最深層的力量。
原來，世間一切都掌控在天庭靈山之手，人道變遷，也只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盤棋局。
“百因必有果，一切都有報，什麼時候都不會晚。”
普渡禪師合什一笑，明明是蒼老枯瘦的和尚，卻讓人看出一種拈花微笑，風華絕代的詳和從容姿態來。
“劉洪，十八年前，你殺死陳光蕊，扔屍入江，霸奪其妻，如今案子犯了，該當伏法。”
禪師笑容中透着絲絲悲憫。
雖然直到現在，她仍然算不出眼前的這位江州刺史到底是何方神聖，但是，卻也不必再去追究太多，計劃一直盡在掌控之中就行。
管他是哪方人馬從中作梗。
“傳聞菩薩救苦救難，千手千眼，這些年來算是見識過了，也不過如此而已。”
楊林呵呵笑，很是歡快。
天眼觀物，在旁人眼裡，那老和尚，只是白馬寺一個枯朽老僧。
在他眼裡，卻是看到一個白衣蓮臺，端坐雲中，慈和悲憫的無雙大士。
或者說，這老僧，其實是她千手千眼，分身化影。
隨着他的笑聲，那常人看不見的空間，刺史府外三色光幕轟然破碎，陣法被碾碎。
三點金銀紫色水滴，凝注爲爲一道水線，哧溜一聲，就竄進了他的腹中。
武運值瘋狂燃燒，轉眼燃燒掉兩千萬點，化爲一道無與倫比的浩大涓流，擴充內天地洞天，吸納先天水靈，飛速壯大，化爲己用。
普渡禪師平和篤定的面容，突然間就僵住。
雲中極遠處，菩薩面上那盈盈笑意，也跟着僵滯住。
她想也不想，左手託捧的羊脂玉淨瓶，猛然躍起，瓶口楊柳狂舞，轟隆隆就跨過無窮距離，向着江州刺史府打來。
天空就像裂開一個漆黑深邃，連綿數十里的黑色巨洞。
一股無邊吞噬之力，從中傳出。
眼看着，下一刻，就要把刺史府裡某位搖頭輕笑的青年，給吸納束縛。
“不可能的，在人間結界壓制之下，怎麼可能吸納盜取我的三光神水，到底是什麼來頭？”
“無論有着什麼樣的根腳，終究還是逃不過天地因果。”
菩薩這一刻沒有笑。
她相信自己的本事，卻沒來由的升起一股不安。
黑色巨洞剛剛呈現天空，出乎她意料的，那青年人影，根本沒有反抗，也沒有逃逸。
只是嘴脣張合，身後就出現一個七彩漩渦。
只是倒退一步，身影跨入漩渦之中，再也不見。
“時空通道，原來是外域邪魔。”
菩薩眼眉狂跳，“好膽，我早該想到的。”
巨大黑洞猛然收縮，再次演化爲一隻長頸光潤的玉瓶，哧的一聲，也跟着鑽入七彩漩渦之中，迎接的就是無窮罡風雷電，混沌漩流。
玉瓶不依不饒的向前衝擊，前方卻再也看不到目標所在。
“竟然逃了，還捲走了我三滴三光神水。”
菩薩不可置信，收回羊脂玉淨瓶。
在她眼裡，躲在江州刺史府裡的那位，比螻蟻強不了多少，心裡想着的是怎麼安排都可以。
卻不料，這隻螻蟻竟然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還得了便宜，全身而退。
萬萬沒想到。
心裡一口鬱氣，還沒有吐出來。
手中傳來喀嚓連聲。
低頭一看，羊脂玉淨瓶，瓶身之上，就出現無數細小裂紋，那原本青翠欲滴的楊柳枝也跟着光芒變得黯淡。
她面容驚駭轉頭望去，就看到靈山方向，原本佔據了半面天空的宏大佛光，似乎蒙上了一層灰黑色不詳。
不知爲何，氣運悄悄然消失了許多。
……
大唐皇宮。
李世民端坐養心殿中，手拿御筆，批示着各州各郡奏摺，嘴角掛着淺笑。
這些年來，江州一直是他的心病，只要想到那一日被人逼着低頭，他心裡就如萬蟻啃噬一般的難受。
明明道門和佛門有着極其巨大能量。
可偏偏不能全心相助自己。
這個人間王朝，看起來是自己作主，實際上，就算是身爲帝王，也有許多掣肘，讓人不得逍遙。
不過，儘管種種不如意，但是，江州那人，也終於要走到窮途末路。
雖然不是自己親自動手，但也足以出得這口惡氣。
他嘴角的笑意還沒有收斂。
身形猛然一側，書桌無端端的就垮塌下來，身形也跟着傾倒在地，額角碰在廊柱之上，一股劇痛出現。
“怎麼回事？”
四周響起一片驚呼。
“皇上……”
“快請太醫。”
“皇上受傷了。”
宦官和侍衛把李世民扶起的時候，就看到這位先前還神采奕奕，龍精虎猛的帝皇，此時面上出現一絲灰黑色，面上全然沒有光澤，眼珠也有了一些渾濁。
“朕，怎麼了，頭暈的厲害……沒事，扶朕起來，歇歇就好。”
李世民猛然驚醒，想到一件事情，“問問看，江州的事情怎麼了，是不是出了意外。”
國運即民心。
心能載舟，亦能覆舟。
剛剛這種情況，古書上其實是有着記載的，君王失德，反噬己身。
不知是神佛妖魔做的手腳，還是江州那裡的事情，自己做得不對？
不過，細想一下，多半不是神通之士做的手腳，法不加君王，有龍氣護身，他本來就不懼怕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那麼，近來，就只有江州事情出現異狀了。
因爲，他發現，彷彿在冥冥之中，自己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
三十三重高天之上。
八卦爐前。
一個面容高古，鶴髮蒼顏的老者，猛然睜開眼睛。
看向無窮時空深處。
面色微變。
“本來，以爲不管如何變化，那道氣運，終究都是流向道門之中，卻沒想到，已然徹底流失。”
“老道，看走眼了。”
“也不知道靈山那人，會不會更加難受？”
老者微微一笑，重新閉上雙眼，面色無波。
大道淵深，得失之間，其實不必多去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