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XIMOXI。”
“醉刖。”
“肆陌麼。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那邊沉默了一會,五十嵐肆陌曖昧的聲線,已經隨着那次開誠佈公,全部消散。真實的五十嵐肆陌,並不妖冶,而是清清冷冷的。
“恩。辦好了。醉刖。你……一定要這樣麼。”
“恩。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抱歉。爲你帶來那麼多麻煩。”
“我尊重你的決定。辦好了。隨時可以離開日本去法國。”
“謝謝。我知道了。”
收回手機,我輕輕的笑了,一切事情都塵埃落定,法國…麼。
感覺到奇怪的視線,側過身,對上那雙肅穆的眸。“景吾。”
“剛纔的電話,五十嵐肆陌的麼。”
“恩。肆陌他,有些事。”
因爲昨天的事,他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她自己的想法。
是,他喜歡她,他總是在其他事情上胡亂想着,卻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他跡部景吾喜歡她。
只可惜,纔剛踏進門口,就聽見她溫言軟語的在打着電話,而且還是那個人的。而後,迄今爲止所有的擔憂,爲她而失了的理智讓他拋卻了那些顧慮。
“啊恩。醉刖。你是否知道你與他的第一次見面他就知道你是誰。你又是否知道,從最開始他的動機就不純。沒有什麼贊助,他分明是買下了你打工的地方。五十嵐肆陌不是一般人。十年前他放棄了家業如今卻依舊光鮮如初,絕對不一般。”
他的擔心,難道在她看來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麼。回答跡部的,卻是她的沉默和毫無波瀾的眸。
“啊恩。你不信跡部家的調查?”
“我信。但……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
我自嘲的笑笑,若不是因爲這件事,我怎麼可能提早見到了煙下瞳。
我想騙自己那都是一場夢,可是那些痛到生不如死的感覺,那些上一世就熟悉的病痛,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我想騙自己都沒辦法。
跡部卻誤解了她的笑,那個笑容,彷彿在嘲笑着自己當初小心仔細的調查、嘲笑自己那些顧慮,原來一文不值。
她什麼都知道,卻依舊無視了他們的擔憂,自己反覆的告誡。
跡部鳳眸一眯,醉刖,你是太過單純麼,不,跡部清楚的知道她有多聰明。
亦或者是太過信任,信任到可以把那些事實全都拋卻,信任到讓自己沒辦法不去在意。
平時王者的華麗蕩然無存,唯剩下冷冽的殺伐決斷,深藏在骨髓裡的驕傲和霸道,被點火線彭的一聲,全部引出,一絲不漏。
跡部銀灰色的鳳眸裡一片火焰,緊握着她的肩膀,連力氣都已經沒有顧忌。
“百里醉刖。以後,離五十嵐肆陌遠點!”
我看着他,會那樣叫自己的名字,他是真的動怒了,自己卻無法說什麼。最不合時宜的,心底不知是因爲疼還是因爲他,緊緊的瑟縮起來。渾身上下都像是被車碾過一樣的疼痛。
“景吾。…肆陌他……嗚……”餘下的話被他全數吞進脣齒。
景吾,等到日後時間長了,我就會漸漸的淡出你的生活,你只會知道我活的很好,在世界的另一端,活的很好很好。
跡部狠狠的吻着懷裡的人,不聽,不看。
不要聽見她親暱的叫那個人的名字,不要看見她爲那個人辯護。
只想把她與自己融爲一體,那句我喜歡你,也好像是賭氣般的,再也沒有說出來過。
呼吸變得困難,心跳越來越快速,我顧不得其他,推開緊緊摟着自己的人,逃似的離開了這個讓我窒息的房間。
跑到空地上,我慢慢的蹲下來,呆呆的捂着心口的地方,突然分不清,是身體上的不舒服還是真實的心在疼。
情緒起伏大了點,就會變成這幅樣子麼,撫着脣,灼熱的感覺還停留在脣上,依稀有些血跡,是……被景吾咬出來的麼。我沒放太多的注意力,只是輕輕的擦掉。
冷戰,詭異的氣氛蔓延開來。
不止是冰帝的各位,連其他的立海大和青學的人都明顯的感覺到了。
那兩個人,一個驕傲如陽,一個溫潤似水,卻讓無盡的沉默已經持續了很久。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連忍足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彷彿就突然開始了奇怪的變化,唯有手冢,似乎眼底略帶不贊同。
合宿已經臨近尾聲,我每天都掰着手指數着時間。
跡部最近總是冷冷淡淡的,大概因爲那天的事情生氣了,但,再不說,就真的來不及了。
每次站在他房門外,好像我所有的勇氣就會全部消失,就是那麼一小步,我卻無論如何都踏不進去。
在心底一次次的催眠着自己,百里醉刖,你已經沒有後退的資格了!進去吧,進去吧,只有進去說了,才能徹底隔絕未來彼此的傷害。
擡起頭,再也不留一絲猶豫的,我的手漸漸擡起,門……開了。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略顯疲憊的人,不知如何開口,景吾,爲什麼呢。我所以在房間裡默唸了千萬次的臺詞,到了你的面前,看見你的樣子,卻只讓我眼眶微熱到想哭。
我在心底嘲笑自己,呵……等到不得不放手才發現原來那麼珍貴麼。我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呢。
跡部低下頭,仔仔細細的看着眼前的人。
這才明白,自己所有的彆扭,所有的不滿,在對上她的眸的瞬間,全部化爲了空氣,什麼價值都沒有。而這兩天的冷戰和莫名其妙的疏離,又爲什麼出現,明明就恨不得去狠狠地搖醒她,告訴她這在世界上,她只需要依賴他,看見他,相信他。其他的事,天塌了都由他去解決。
跡部少年的疲憊,完全是自己折騰出來的。
只是她的下一句話,卻讓自己第一次有着如墜冰窖的感覺。
她說的很輕,“景吾。我怕再不說就來不及了。我過段時間,要出國進修。”
“百里醉刖!你說什麼?!啊恩?!再說一次!”
我深吸了一口氣,直視他的眸,“我…要離開東京。離開日本。”
“不準!不可以!誰同意讓你離開的!?”
“我一定要去。景吾。”
“啊恩。你的意思是要離開我?要離開我身邊?!”
“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無論你是否答應,我一定會離開。”
“去多久。哪裡。”
“法國。至於多久,我也不清楚。”
“連去多久你都不清楚。所以,你根本沒考慮過我們的下一步是麼。啊恩?”
跡部其實很清楚,她若是真的要去。他不會阻止,但,這般毫無理由的離開,他無法接受。總覺得她最近心裡有事,可惜她百里醉刖永遠都不說。就算是氣憤她的離開,更無法讓跡部贊同的,是她那該死的固執和不信任。
那雙銳利的眸繼而犀利的望着眼前的人,壓下所有焦躁和不滿。
“爲什麼突然要去法國。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心底一冷,他察覺到一些事了。
在心底扯出個怪笑,該是我太瞭解他的洞察力,亦或者是自己的周到?
我聽見自己用再平靜不過的聲音說,“肆陌安排的。我也並不反對。”感覺到他的手漸漸放開。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
知道自己說得含糊,也沒辦法該如何去解釋我突然離開的決定。你的洞察力,讓我無法冷靜的去面對。所以,只要你鬆開所有的疑惑,我說什麼,都不重要。
景吾,你太聰明。只有連你都深信不疑,侑士,嶽人,黎昕,風華,所有的人才會不疑有他。你也太驕傲,所以我才明白,自己自願離開,你的倨傲註定了你不可能糾纏不休。然後,我可以帶走所有的秘密,淡出你們的世界。
“五十嵐肆陌?你明知道他的目的是你。啊恩。”他的尾音,已經帶着冷冽的殺意,銀灰色的眸底已是冷然一片,“你已經決定了。無論我說什麼是麼。”
閉上眸,我無比艱難的點着頭,“是。”
“好。你做得很好!”
他的脣畔勾着冷凝的弧度,第一次,對她的語氣已經帶上了陌生的冰冷。
而後,走出了房間,唯剩下她一個人在房間裡,甚至在與聞訊趕來的忍足擦肩而過的時候,連表情都不曾出現過。
沒有強詞奪理,沒有強制霸道,沒有冷言諷刺,沒有指責憤怒,什麼都沒有…
就只是,這樣,轉身而去,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沒有一絲留戀。決絕的…頭也不回的轉身而去。
我也知道,自己成功的瞞過去了。垂眸,感覺着心臟的跳動。疼麼?我輕聲在心底否定,不疼。疼的話,自己不會感覺不到吧。更多的,大概是兩世以來,唯一一次讓我笑不出來的——————成功。
忍足收起了笑容,連嶽人都沒發問。
剛纔的動靜太大,差不多該來的都已經來了,對於這個情況,顯然是茫然的。
只是,他們在看見那個少女的時候,都明智的選擇了沉默。
她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向清澈的眸被霧氣遮掩,空空的,什麼都找不到,笑意不在。
臉色蒼白的嚇人,卻還是直挺挺的站在那裡,脣畔如沐春風的笑找不到了,只是平板的,沒有一絲多餘情緒的站着。
那一天,暖色的光明,變成吞噬一切的黑暗。
親手執起刀刃,殘忍的斬斷,最暖的那抹色澤。
沒有眼淚,忍足只覺得,她的心在滴血。真正的疼,是悄無聲息的。是沉默的。
忍足的反應最快,匆匆的跑了過去,手握着她冰冷到不似人類溫度的手,眼底是最真實的擔憂。
“醉刖。怎麼了。跡部他……”
嶽人,不二,柳生,柳,幸村,手冢,每個人都似乎察覺到了空氣裡的壓抑。沒有嘰嘰喳喳的詢問,只是用眼神表達着擔心。
只因,這樣的百里醉刖,太陌生,陌生到、近乎可怕。
我機械的擡起頭,看着一臉擔憂的忍足,想要牽起笑容,卻似乎是比哭泣更靜默的壓抑。
“就是,好像完了。”
她張嘴,語調很平靜,但那聲音從受傷的喉嚨裡擠出,破碎且沙啞,刺耳的一如用指甲在玻璃上不停地刮,卻是道道刮在了人心上。
……
“別擔心。我不後悔。一點都不。”
眼前的人微微仰起頭露出美好細膩的勁,面色蒼白的似乎隨時就可以昏厥,語氣淡的就像是在談論天氣,可眼神卻堅定地足以撼動任何東西。
不後悔,她說,她一點都不後悔。
……
跡部他從小什麼都不缺。
而自幼什麼都不缺的人,往往比別人要求的更多。
也許他理所當然的認爲,一切的一切都該是屬於他的。
景吾,我讓你不高興了麼。因爲,我用實際行動在反駁着,告訴你,從今往後,我不是你的,這個你我都無法撼動的事實。
用力,緘默。如你所見,這是我的可悲之處。
不能說,所以,眼睜睜的,看見你越走越遠。直到消失。
你可以視爲理所當然的給我疼愛讓我依靠,我卻無法隨意揮霍你的幸福。
因爲失去過,所以懂得。因爲經歷過,所以不能眼睜睜看見你們陷入那般境地。
我只願……看見你安然淺笑,匆匆走過我的年華。無處安放。
他的擔憂、他的溫柔、他的疼惜、他的小心、他的霸道。
她的故意、她的縱容、她的柔軟、她的引導、她的執着。
沒有人做錯,可惜的是,我們都只是深陷其中、且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