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遊戲大佬高敦奇, 後有房產巨擘嚴冉,鍾瑩覺得晏宇不發都對不起他這人脈。
她認識嚴冉,準確地說, 是認識嚴冉的侄子嚴景亨。
他倆在國外曾就讀同一所大學, 共同參加過一個叫“RichKiller”的社團......聽名字就知道有多二, 是鍾瑩不想提起的黑歷史。
總之嚴景亨有段時間和她走得挺近, 人又是個不嘚瑟不舒服的性格, 鍾瑩便由他嘴裡瞭解到許多嚴氏發家致富的內幕,他爺爺炒房,他叔叔蓋房, 他爸和他坐享富貴。嚴景亨還得意洋洋地表示,他叔只有一個女兒, 將來他學成歸國, 接班妥妥的。
鍾瑩被封建遺少噁心夠嗆, 故意說許爸也讓自己全盤接手家裡生意。嚴景亨笑着說,你弟弟就什麼都不是了?那你爸可夠疼你的, 看來是打算給你招個上門女婿啊。
這句話就像一個諷刺的預言,她想駁斥嚴景亨的重男輕女論,卻沒本事挽大廈之將傾。上了二十年的學,最終還是以嫁人的方式來爲許家爭取生機。嚴景亨背後不定怎麼笑話她家呢,賣女兒, 比招上門女婿還不如!
軍區大院也分辦公區和家屬區, 只要把通行證貼在車窗上, 家屬區暢通無阻。
嚴冉把車開進林道, 路過的建築物外牆上刷着諸如“外樹形象, 內強素質;緊貼實戰,科技興軍”等各式標語, 樓房有新有舊,路邊的小樹林裡還擱置着一些形似炮筒,老式坦克之類的東西。和珠州集團軍大院一樣,衛生到位,安寧靜謐。
鍾瑩沒來過這裡,她嫁人時上兩代長輩都去世了,婆婆住在南區幹休所,這裡早已換了新一批首長家屬入住。
車子停在林道深處的一座花園小樓前,鐵門上掛着“北3”字樣的藍牌,鐵柵欄裡是個不小的院子,內種幾棵不知品種的樹,樹下襬放着數盆萬年青和菊花,水泥步道打掃得非常乾淨。
嚴冉下車去開後備箱,晏宇傾向鍾瑩,指着二樓一個拉了綠色窗簾的窗戶:“那是我的房間。”
鍾瑩貼着車窗:“哦。”
“上去看看?”
“有什麼好看?”
晏宇也不知道讓她上去看什麼,想想自己房間空蕩蕩的確實沒什麼好看,便笑道:“那進屋坐坐,喝口水。”
“我不渴。”
“奶奶不在家。”他以爲她怕見長輩。
鍾瑩忽然回頭,晏宇還保持着傾身姿勢,兩人臉面驀地相對,距離不到十公分。
她受了驚嚇般倒抽一口涼氣,晏宇大腦空白呼吸暫停。大眼瞪小眼三秒之後,鍾瑩臉紅了,伸手推他胸膛:“離我這麼近幹嘛?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晏宇向後靠了靠,心跳砰砰,垂眼看自己的膝蓋與她大腿幾無縫隙,低聲道:“算什麼帳?”
鍾瑩的臉更紅了,氣咻咻的:“你跟人亂說什麼了?”
晏宇顯然明白她的意思:“不是我說的。”
“不是你,嚴哥爲什麼會那麼說?”
“是個誤會......”
他話沒說完,車窗被人敲了幾下:“我說您二位談情說愛有時有晌,別不把我當人好嗎?箱子都給你搬下來了,還讓我給你扛進屋啊?”
鍾瑩好像快氣哭了,身子一扭再不理他。
晏宇下車,悶不吭聲去扛箱子。家裡並不是沒人,留守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開門見是他十分高興,連連說要給晏姑姑打電話催老太太趕緊回,又問晏宇晚上想吃什麼,她這就去準備。
晏宇表示只是回來送點東西,馬上就走。那女人很失望,吶吶然說小娟也剛放假,今天陪老太太出門去了,明天就要回老家,都跟小宇哥哥好久沒見了呢,能一塊兒吃頓飯就好了。
車窗開着,對話盡入耳中,這個中年女人看打扮像保姆,聽話音又像親戚,鍾瑩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從來沒在晏家親戚中見過這個人。
上了樓,嚴冉擠眉弄眼:“又是小青梅,又是小表妹,現在還有了女朋友,你這女人緣兒真是羨慕不來。”
晏宇放下箱子,把另一個整齊疊在上面,推到牆邊:“別胡說,表妹就是表妹,關玲就是同學,都跟我沒關係。”
嚴冉嘖嘖:“明白,弱水三千,你只取一瓢飲,就看上外頭那姑娘了是吧?不怪你六根不淨破了戒,鍾妹妹長得真夠颯的。”
晏宇在發小面前不想隱藏情緒,悶聲道:“你別在她面前瞎說了,她還不是我女朋友呢。”
“啊?”嚴冉訝異,“怎麼不是呢,剛不都默認了麼?”
“是給我面子吧。”晏宇無奈地嘆了口氣,“她知道我喜歡他,可是沒給過準話。”
嚴冉也皺眉了:“那可不對,知道你喜歡她,要麼答應要麼拒絕,不給準話什麼意思啊!裝沒事跟你來往,使喚你搬東西,釣魚呢?”
晏宇不愛聽:“別胡說八道,她十五歲我就認識她了,特單純的小姑娘,過了年才十九,懂什麼呀?我覺得她對我不是沒意思,而是以前拿我當哥哥看的,一時沒繞過這個彎吧。”
嚴冉翻白眼:“你自己都分析完了還跟我說幹嘛?沒繞過這個彎你就讓她繞啊,跟她把話說明白了!”
“她不讓我說。”
嚴冉露出痞相:“我告訴你,女人不能慣着,她不讓你說你就不說了,這樣不清不楚的來往像話麼!把她往牀上......不是,牆上一按,直接逼問,你就說搞不搞,處不處吧,今兒不給準話甭想走!”
男孩兒進入青春期就開始騷動,垂涎女孩子是天性本能,但年紀太輕,想點啥也辦不到。於是他們化騷動爲糙話,湊在一塊兒使勁往葷了說,過過嘴癮也痛快。
晏宇的那幫發小朋友也是如此,十三四歲就開始過嘴癮,到長大成人動了真格之後,反倒低調了。
他早已習慣嚴冉私下裡的嘴臉,“她要是說不處呢,我怎麼收場?”
“對待這種口是心非的女人,只有一個方法。”嚴冉笑得又浪又賤,“辦了她!”
晏宇森然看他一眼:“你竟然唆使我犯罪?”
“什麼犯罪,我是讓你親她,一口下去保證她什麼脾氣都沒了!”
樓上嚴冉給晏宇出着餿主意,樓下阿姨已經出門來到了夏利車旁。她老遠就看見車裡好像還有個人,到家門口了怎麼不下來呢?
人都過來了,鍾瑩裝瞎不禮貌,便打開車門:“您好。”
身材苗條,花容月貌,真是個水靈的小姑娘,阿姨笑得親切:“哎哎,你好,你是冉冉的朋友吧?快進屋坐去。”
坐着嚴冉的車,不是他的朋友還能是誰的,總不會是晏宇的。除了關玲,晏宇沒往家帶過別的女孩子,關玲也沒帶過,她都是自己主動上門的。
“我是宇哥的朋友,謝謝阿姨,我就不進去了。”
阿姨笑容一滯:“小宇的朋友?是同學吧?”
“不是,就是...朋友。”
同學算不上,只能算學長,但是鍾瑩就想用更引人遐思的“朋友”來定義他倆的關係。無論她和晏宇之間怎麼欲拒還迎,欲語還休,在外人面前她得營造出兩人是一對兒或即將成爲一對兒的形象,這樣她以後遇上敵手,才能立於道德的不敗之地。
她既然有登堂入室的想法,對晏宇家人就不需要隱瞞,露點口風讓他去接受拷問吧。鍾瑩有把握,他這個時候不但不會否認他們的關係,還想趁機落實呢。
阿姨的笑容消失了片刻,忽然又揚起來:“不是同學啊,小姑娘叫什麼名字,跟我家小宇怎麼認識的?”
鍾瑩看着她的表情變換有點奇怪,道:“我叫鍾瑩,是晏辰的同學,很早就認識宇哥了,您是?”
阿姨恍然大悟,神態立刻放鬆,一拍手道:“哦,你是鍾瑩,知道知道,經常聽辰辰提起你呢,你們好朋友是吧?我是辰辰小宇的大表姑,你也叫我姑姑吧,快進來,喝口水,我給你拿餅乾吃。”
“不用了。”
“進來進來。”
她突然熱情,非拖着鍾瑩進屋,恰好這時那兩人下來了。鍾瑩一皺眉眼,晏宇立刻道:“大姑別忙了,我們這就走了。”
表姑鬆了鍾瑩又去拉他:“你這孩子,我剛都給你姑打過電話了,老太太和小娟一會兒就回來,都留家吃晚飯多好,冉冉,別走啊!”
嚴冉見鍾瑩一臉抗拒,笑道:“大姑真有事兒,這還沒算放假呢,我們都是偷溜出來的,得回學校去。”
表姑挽留不住,遺憾地看着晏宇:“小娟早就盼着見你一面了,天天打電話都念叨小宇哥小宇哥,等你放假,她又要回臨城,老不湊巧。”
晏宇點點頭:“下次吧。”
道別後離開大院,天色將晚,街道上車輛人流穿梭不息。嚴冉興致勃勃提議去擼串兒,晏宇詢問鍾瑩想吃什麼,她看在嚴總想吃的份上,表示烤串挺好。
嚴總不僅要擼串兒,還要喝啤酒,不僅要喝啤酒,還非要讓他倆也喝。振振有詞:“擼串兒不喝啤酒你擼個什麼勁!幹吃啊?不聊天不吹牛吃完就走?那我不如去吃碗肝尖兒面暖和又管飽。”
是啊,有暖和又管飽的食物,爲什麼大冷天要來吃烤串呢?理由不在啤酒也不在烤串,在於“吹牛”上。
啤酒一開,話匣子就捂不住了,嚴總嘴碎成渣,五根肉串配一瓶啤酒,把他和晏宇從小到大的故事都講完了。
時不時還要和鍾瑩碰一杯:“咱們有冤都沒處訴去,比不上啊,人家長得又帥,學習又好,身體又好,後頭小姑娘烏泱烏泱的跟着,你算是撿到寶了知道嗎妹妹!”
“嚴哥也不差。”
“你看你這話說的就傷我心了,不差是什麼意思,那就是比不上唄!”
五瓶啤酒他自己喝了三瓶半,晏宇喝了一瓶,鍾瑩喝了一杯。晏宇幾度要奪她杯子,都被嚴冉又塞回去了,一個勁給他使眼色。鍾瑩假裝沒看見,小口小口抿着,坐在路邊撐紅棚子的燒烤大排檔裡,風涼酒冷地聽嚴總扯了一晚上犢子。
他隔一會兒就會話中有話試探鍾瑩對晏宇的態度,到了也沒個結論。反倒是鍾瑩跟他談起了經濟,斷言十年後二環房價至少三千一平米,二十年後將漲到四萬或五萬。
嚴冉打死不信,直說天方夜譚。鍾瑩表示打個賭吧,二十年後如果房價如她所料,嚴冉輸給她公司百分之一的乾股;如果說錯了,她也會送他自家公司百分之一干股。
嚴冉拍桌狂笑:“學了幾天金融經濟,打賭都跟人不一樣了。”
鍾瑩似乎酒精上頭,言語親近放鬆許多:“你敢不敢賭?讓宇哥給我們當見證人,二十年後你輸或我輸,憑良心履約,大丈夫一言九鼎。”
“敢啊,”嚴冉壓根不當回事兒,權當小姑娘跟他逗樂,“不過,二十年後我要是沒開公司呢?哥哥我可不想從商。”
想不想不是你說了算,利益會幫你做決定。
“沒開就算了。”鍾瑩嘻嘻笑起來,好像真的只是隨口一說。
吃完飯,先把她送回學校,晏宇跟着下了車,嚴冉問都不問,說聲告辭就一腳油門跑了。鍾瑩看着他的車屁股遠去,總覺得好像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送你進去。”
想不起來就不想,鍾瑩倏地轉過身,一把揪住了晏宇的前襟,將他拉向自己:“問你件事。”
晏宇冷不丁向前一摜,差點磕到鍾瑩的臉,反應過來面孔迅速起火,既不敢貼近也不願掙脫,維持着彆扭的姿勢:“怎麼了?”
“小娟是誰?”
晏宇愣了一瞬:“我表妹。”
鍾瑩眼神有點發直,喘息聲明顯增大,就那麼看着他,疑惑複述:“表妹?”
晏宇想起嚴冉的餿主意心中後悔,不該聽他攛掇,小姑娘現在腦筋都不太清楚了,他這時候逼問不是趁人之危嗎?
他想握胸前的手,但擡起後又放下了,柔聲道:“對不起啊瑩瑩,不該讓你喝酒的。”
鍾瑩眼睛眨了眨,鬆開手去推他:“你走,我不認識你,小娟等你吃飯呢。”
看着晏宇苦笑自責的表情,她一邊感慨他過於純潔,自己都“醉了”也不來扶一把,還等她主動?一邊終於想起她剛剛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嚴冉那丫酒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