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秦落落已經說過好幾遍了,他是從宮裡來的宦官,公羊留膽子再大,可也不敢得罪他的,男爵的爵位是長公主給他討來的,這個人情當然要賣個十足,那就代表來宣旨的宦官,也是和長公主一夥的,他要是得罪了,秦落落回去一說,那長公主能把他捧起來,當然也可以摔下去的。
公羊留陪着笑臉道:“秦公公明鑑,許將軍雖是來下官這求州的,可路途遙遠,卻也不見得是在求州走失的啊,也許是在別的地方走失的呢!”
秦落落更加不耐煩,道:“許將軍一路上住的都是驛站,驛站的人都認得他,他最後一次住宿便是來求州的最後一個驛站,離開時沒事,可卻在你們求州沒有記錄,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他只能是在你們求州不見的啊,這明顯就是出了意外,看來你們求州真是不太平,咱家回京後,可得和皇上和長公主說說,實在不行,就換個人當刺史吧!”
他也真是急了,許高陽是長公主派出來的,要先他一步來見公羊留,要說的是前太子的事,長公主做事仔細,不可能讓他一個宦官來說秘密的事,以免日後被朝中的有心人追查,他雖然知道許高陽是來幹什麼的,但具體怎麼幹卻不知道,只有許高陽和長公主兩個人知道。
許高陽要是出了意外,那可不得了,萬一是被朝中那些有心人給擄走了,嚴刑拷打之下,把長公主要對付前太子的事說了出來,那就壞了大事了,一定會被捅出去的,長公主這輩子都別想再當什麼女太子,獨孤女皇豈會把皇位傳給一個想要加害親哥哥的人,這種人品豈能當一國之君。
秦落落着急。說出來的話當然就不會好聽,公羊留只感頭疼,道:“秦公公莫惱,下官這就再去催辦,一定要找到許將軍。”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找不到許將軍,咱家就不回長安了,就跟你耗上了!”秦落落瞪着眼珠子叫道。
公羊留滿嘴苦澀,連忙答應。心中卻想:“堂堂一個郎將,竟然說不見就不見了,誰能想到會這樣啊,求州這麼大,讓我怎麼找啊,這不是難爲我麼!”
他出了正堂,來到捕快房。捕快們見他來了,趕緊迎了出來,爲首的捕頭道:“大人。你怎麼來了,可是爲了許將軍的事?”
公羊留苦着臉道:“還能因爲別的麼。你們到底有沒有好好找人啊,怎麼還在這裡磨蹭,爲何不去街上?”
捕頭爲難地道:“大人。屬下們怎可能不盡心尋找,可實在是找不到啊,這幾天已經把求州翻了好幾個個了,挨家挨戶的尋找。可都找不到啊,再說那位許將軍可是堂堂郎將,他要是自己躲起來。咱們可是找不到的。”他這話裡有暗示,相信刺史大人一定聽得懂。
公羊留臉色難看之極,低聲道:“他不可能是自己躲起來的,有什麼好躲的啊,所以只能是被人給害了,咱們這地方不算太平,本官豈有不知之理。”
捕頭心想:“你也知道不太平啊,也對,誰都知道,也不是什麼秘密。”他道:“大人,城裡頭是肯定找不着的,那位許將軍要是進了城,豈有不馬上來見你的道理,所以一定是在外面被人給劫了,城外的地方可太大了,那是怎麼找也找不到的,咱們也就是做個姿態出來,讓那位長安來的天使認爲咱們盡力了也就成了,事情拖一拖,也就拖黃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拖字訣,是捕快們處理無頭懸案的不二法門,幾乎所有的無頭懸案都能這麼拖黃了,從來沒失手過,至少在求州這裡,拖字訣一直好使。
公羊留向左右看了看,把捕頭拉到一邊,小聲道:“這事怕是拖不過去,裡面那位宮裡來的大老爺拼命催本官,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否則他就不走了,你說用拖的方法能管用麼。”
捕頭眼珠轉了轉,也小聲道:“那就在牢裡找個人出來,然後裝成是那位許將軍,這不就見着屍體了麼!”說着,他做了個殺的手勢,想用一個犯人的屍體矇混過關。
公羊留還是搖頭,那許高陽可是和秦落落認識的,偷樑換柱這招可不好使。
捕頭卻不知道原由,還在建議着:“可以把臉剁得稀巴爛,那就怎樣也認不出了。”
越說越離譜,這主意對付小民還行,可用來糊弄秦落落是明顯不行的。公羊留氣道:“都剁了個稀巴爛了,又怎能證明是那個姓許的屍體,別人根本不會信的,除非有什麼信物,可要是找到了信物,還能找不到真正的屍體麼。”
捕頭嘆道:“這可真是難辦了。”想了想,又道:“如果那位許將軍真的出了事,這個責任該由誰負啊,京裡的人一定會怪罪大人你的吧?”
“那是自然!”公羊留愁眉苦臉地道。
他的男爵爵位剛剛到手,還沒捂熱乎呢,估計就得飛了,長公主不會饒了他的,甚至會認爲是他把許高陽藏了起來,想要投敵叛變,另外再找靠山呢,可他偏偏沒有別的靠山,這豈不是冤枉他了。
捕頭輕聲道:“那要是責任不由大人來負呢?”
“在求州不見的人,責任怎麼可能不由本官來負,找不到別人頂罪啊!”公羊留垂頭喪氣地道。
捕頭輕輕一笑,頗有幾分奸詐地道:“那可不一定,咱們這裡不太平,可卻不是最不太平的地方,鎮西可比咱們這亂多了,要是從那裡跑來一夥盜匪,把許將軍給害了,那這個責任,還用得着大人你扛麼?”
公羊留咦了聲,只感眼前一片光明,豁然開朗,似乎找到目標了,鎮西那裡強盜可多,有時甚至還有禿嚕渾的強盜越境作案,沒準還真就是鎮西來的強盜呢,要真是這樣。這個黑鍋幹嘛要他來背,應該由那個楊澤來背纔對啊!
“那怎麼才能把責任轉到鎮西那邊去?”公羊留問道,這個捕頭還是挺聰明的嘛,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捕頭接着獻計道:“找個可靠的人當證人,說看到有一夥強盜劫了許將軍,帶着許將軍一起往鎮西那邊跑了……”
公羊留道:“那然後呢,叫鎮西的縣令調查追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破不了案……”那就不關我什麼事兒了。秦落落的怒火也不會衝着我發了。
“那就不關大人什麼事兒了,還可以追責那位楊縣令,好好處罰一下,給欽差大人消消氣兒!”捕頭深感這個主意大妙,簡直是妙不可言。
公羊留也是這麼認爲的,壓在心頭好幾天的煩惱,終於算是減輕了些,他道:“找證人的事兒就由你去辦,一定要找可靠的人。還有。你們都去外面轉轉,不要待在衙門裡,免得被秦公公看到,以爲咱們不出力呢!”
捕頭趕緊答應一聲。小跑着去忙乎了。公羊留則又回了正堂,就算是他再不想巴結秦落落,可也必須陪笑臉,誰讓得罪不起人家呢!
楊澤緊趕慢趕。終於趕到了求州,進了城門之後,在嶽秀峰的帶領下到了刺史衙門。下馬之時,他只感屁股生疼,兩條腿都麻了,幾乎站立不穩,這幾天路趕得,真是累得要斷氣了。
嶽秀峰提前進了衙門,直奔正堂,見公羊留和秦落落都在,他慌忙上前行禮,道:“欽差大人,刺史大人,鎮西縣令楊澤楊縣令來了,就在門外呢,求見兩位大人。”
公羊留大吃一驚,楊澤來了,他怎麼會來的,自己沒讓他來啊,只不過是派人去讓他查陌生人罷了,他怎麼親自趕來了。
秦落落咦了聲,道:“楊澤,他怎麼來了,爲何而來,可是公羊大人讓他來的?”
他很不滿地看了眼公羊留,他當然知道楊澤並非是長公主的心腹,長公主之所以派了許高陽來,就是因爲怕楊澤和李晏勾結,要不然能出這麼多的事兒麼,公羊留更加撈不到一個爵位。現在楊澤忽然到來,事先公羊留又沒和他說,難不成兩個人有貓膩,已經勾結在一起了?那豈不是說明公羊留有背叛長公主的嫌疑,他不會也在討好李晏這個前太子吧,想兩面下注。
公羊留忙道:“並非是下官讓他來的,這個楊澤太不象話了,竟然擅離職守,不經本官允許,就離開守地,他這個樣子爲官,鎮西豈不是要亂套了,那裡本來就不太平,遍地都是盜賊,這都是楊澤之過。”
他趕緊說了一堆楊澤的壞話,希望秦落落能先入爲主,把楊澤當成是一個混帳官員,那到時讓楊澤背黑鍋,就順理成章了。
誰知,秦落落聽了,卻反而鬆了口氣,看公羊留的表情不似作僞,那他就放心了,只要兩個人沒勾結就好,別的他是不在乎的。
公羊留揮手道:“讓他進來,本官倒是要聽聽他有什麼事,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那本官就要好好地處罰他一下了。”
門外。楊澤對菜菜道:“這一路上趕得急,你累壞了吧,估計這衙門裡不會有咱們的住處的,還是去找家好些的客店爲上,你去開個上房,梳洗一下,解解乏兒!”
菜菜卻搖頭道:“我還好,不是特別累,你先進去辦正事吧,然後咱們再一起去找客店。”
木根也在旁邊道:“師父,由我們照看小公主,肯定沒事兒的。”
這時,嶽秀峰小跑着出來,道:“楊大人,我家大人叫你進去呢,堂上還欽差大人,心情……都不是太好。”路上,他感覺楊澤這個人很好相處,出手也大方,對他不錯,別的忙他也幫不上,也只能這麼提醒一句了。
楊澤點了點頭,也不整理衣冠,直接就進了大門,心想:“心情都不太好,嘿,那就是有可能找我的茬兒了,可找我的茬兒,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