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看了眼楊澤,稍稍皺了皺眉頭,心中嘆氣,但還是照着剛纔商量好的話,順着楊澤的話頭,道:“是啊,國師來我大方遊歷,路過鎮西,特來看望本王,本王很承國師的情。”
他這時換上了一身華麗的衣服,是楊澤叫裁縫新給他做的,人靠衣服馬靠鞍,他這麼一打扮,又恢復了幾分大方前皇帝的風采。
一揮手,李晏道:“國師,咱們這便坐到樹下,談禪論道吧!”
鳩摩多羅微微一愣,他沒聽懂李晏話裡的意思,他是被抓到的俘虜,這點楊澤已經和他說得明明白白了,爲此還要狠敲突覺可汗一筆贖金,可怎麼到了李晏這裡,卻成了他來大方遊歷的?這個藉口可是他當初威脅楊澤,讓楊澤不敢傷害他時,自己提出來的!
鳩摩多羅也看了楊澤,和李晏一樣,也是稍稍皺了皺眉頭,但他沒有反駁,說他來遊歷大方可是給他臺階下,傻子纔不會下這個臺階,他當然不是傻子。
鳩摩多羅雙掌合什,臉上含笑,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同李晏走到了院子裡的樹下,楊澤陪在兩人的身後。
僕人們送上兩個蒲團,又擡來個矮腳桌,擺上茶水和點心水果,李晏和鳩摩多羅這才坐下,楊澤則滿臉“我是重臣,我也要坐”的表情,硬是讓僕人們又送來一個蒲團,他也坐在了桌邊。
坐下後,先是一陣沉默,李晏和鳩摩多羅都不說話,兩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說啥呀,真是不知該說啥纔好。李晏總不好說,我想回京,你能不能幫個忙?鳩摩多羅更不能說,其實我是俘虜,你不用對我這麼客氣!
冷場了。楊澤清了清嗓子,道:“老鳩,嗯,國師從突覺來,是想看看我大方的風土人情,順便宣揚一下佛法,收幾個徒弟,來到我鎮西之後,聽說王爺你在這裡,便特地過來拜訪。之後。國師還要去京城長安的。說是要去大雁塔看看,是這樣吧,國師?”
鳩摩多羅臉上肌肉跳了跳,心中念頭急轉。突然間,他隱隱約約地明白了一件事,難不成這位王爺想回長安,想再登皇位?這可是極難的,想必長安那裡有很多人不想他回去的,所以他想借我之力,去探探獨孤女皇的意思?
他越想越是這麼回事,不管李晏派誰去長安,都是不可能見到獨孤女皇的。長安裡有些人必會阻撓,所以根本無法見到獨孤女皇,可他就不一樣了,身爲突覺汗國的國師,如果前去長安。是沒有人能夠擋住他不見女皇的,獨孤女皇必將親自接見,這可是大事啊!
看來,這是楊澤臨時起意,想到的主意,想要借我之力,很好,既然不是計劃周詳的事,那我就可以談條件了。
鳩摩多羅笑着點頭道:“不錯,貧僧確是想去長安,更想去大雁塔看看,那可是前輩高僧譯經之處,貧僧自然要去瞻仰一翻的。”
楊澤和李晏互視一眼,聽着話裡的意思,鳩摩多羅還是有意思配合的,這就好辦了,如果鳩摩多羅非要回突覺去,等着突覺可汗拿贖金來贖他……嘿,那時可就別怪咱們不講義氣,當然跟突覺老和尚也沒什麼義氣好講。
楊澤道:“本官聽說突覺可汗過段時間,要派人來接國師回草原,那國師就不能去我大方的京城了,這可怎麼辦啊?”
鳩摩多羅非常識相,笑道:“這個不急,讓我家可汗派來的人,和貧僧一起去長安便是,這個倒是簡單得很!”
這話一說出來,楊澤立即拍了拍大腿,道:“好,國師說得好。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大家爽爽快快地把各自的想法都說出來吧!”
李晏臉色微微一黯,心想:“這也太快了吧,見面不過片刻功夫,就要談實質性的東西了?未免心急!”
談實質性問題前,理所應當地應該先吃吃喝喝,把感情培養到一定階段了,然後再開口,先用隱晦的話來試探一番,看看對方明白不明白,水到渠成之時,纔好談正事的,哪能沒幾句話,就開始說正事兒了,萬一別人拒絕怎麼辦,自己這臉往哪兒放去!
可鳩摩多羅卻鬆了口氣,心中所想和李晏正好相反,能早點說正事纔是最好不過的,磨磨嘰嘰的幹嘛,浪費口舌!
鳩摩多羅拍手道:“正該如此,我突覺人最喜歡的就是王爺和楊大人這樣的英雄好漢,爽爽快快的有什麼就說什麼,不搞虛情假義那一套!”
見楊澤要開口,鳩摩多羅卻搶先說道:“貧僧這次來鎮西,又在求州帶兵劫掠,就是爲了能和楊大人談一筆生意,如果貧僧願意去長安走一趟,那麼,酥油茶和茶磚的秘方,請楊大人就給了貧僧吧!”
“這還算個事兒嘛,行,咱們一言爲定!”楊澤想都沒想,立即就答應了。
事實上,酥油茶算是茶磚的衍生品,主要原料還是茶磚,就算是突覺人知道秘方,也一樣造不出來的,最後還得從中原地區購買,否則的話,那茶馬古道怎麼來的?
有些事情知道方法沒用,方法用不出來,那不是白知道麼,突覺汗國再強大,在這個時代,這種生產力的前提下,讓他們在草原上種茶葉,那累死他們,他們也種不出來!
鳩摩多羅見楊澤答應給出秘方,立時大喜,又道:“楊大人答應了?那好得很!如果貧僧在去了長安之後,願意在獨孤女皇面前,爲王爺說上幾句好話,那王爺和楊大人想要怎麼答謝貧僧?”
李晏眉頭皺起,這位突覺國師怎麼和生意人一樣,開口閉口的提條件,一點出家人的含蓄都沒有,廟裡的和尚就算要香油錢,也沒這麼個要法的!
楊澤可沒把鳩摩多羅當成廟裡的和尚,他是把這位國師當成是宰相一樣的人看待的。他道:“你們可汗送來的贖金,賠給那些受損失的百姓就成,不要讓百姓遭殃,需當給予補償,而國師的名譽。咱們就不提你被我抓來這件事了,改爲請來如何?”
李晏及時地提醒了一句,鳩摩多羅不是被請來的,他是遊歷來的,屬於不請自來的那種情況。
楊澤連忙點頭,現在可是爲李晏辦事兒呢,李晏說啥就是啥,他又道:“那改爲國師大人路過這裡如何,你的原定目的地是京城,離了鎮西之後。直接就去京城?”
鳩摩多羅想了下。道:“那倒是可以。不過要提前通知一下你們的女皇和大臣,要不然貧僧身爲突覺國師,不經邀請就直接去貴國京城,是有些突兀的。”
“這個由本官來辦。國師不用操心!”楊澤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又問道:“那麼國師大人到了長安,打算要怎麼和我們皇上談起王爺呢?”
鳩摩多羅心中暗罵,這個混帳,什麼事都要我想,那還要你幹嘛,我要怎麼談起這個落難王爺,得你們說方法才行。他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大方帝國的規矩。最好還是楊澤來策劃一下。
楊澤也不客氣,道:“我家王爺有位小公主,是在離開京城,來鎮西的路上出生的,王爺只有這麼一位女兒。沒有兒子……”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到,糟糕,如果李晏沒有兒子,豈不是就等於沒有繼承人,那麼皇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落到他頭上的,他年紀可不小了,再要生的話,怕也不見得能生得出!
心中一涼,感覺前途一片黑暗,李晏要是沒有兒子,就意味着以後不能有太子,那他這麼一通折騰,豈不是白費力氣了!
沒等他的心涼透呢,李晏卻道:“楊卿,怎地胡說八道,本王當然是有兒子的,好好地在京裡呢,並且早已成年,只是身體有些不好,體質弱些罷了!”
想到留在京裡的兒子,李晏心中難受,這麼多年沒有見過兒子了,也沒有他的消息,兒子小時候總生病,不知現在怎麼樣了,過得好不好。
楊澤又驚又喜,原來李晏有兒子啊,那就好,那就意味着李晏仍是皇位強有力的競爭者,也意味着自己沒有白費力氣,自己前途還是很光明地。
鳩摩多羅看了楊澤一眼,心想:“這人到底是不是大方官員啊,怎麼連前皇帝有沒有兒子都不知道,還在拼命爲前皇帝謀劃,他不會是個傻子吧?”
楊澤纔不在乎別人怎麼想呢,笑道:“對對,是我剛纔說錯了。我的意思是,他們兄妹從來沒有見過面,能不能便由國師大人帶着小公主上京,由我親自護送,讓小公主去見見皇上,至於怎麼個見法,還得國師大人幫忙了!”
鳩摩多羅微微一笑,道:“楊大人是一縣守官,不經上官允許,送貧僧去京城,這可是擅離職守,要殺頭的啊!”
“上官不會不答應的!”楊澤一拍手,道:“那咱們就說定了,只要等你家可汗送來了贖金,再派人去給你家可汗報個平安,咱們就上京,這段時間,我正好準備準備,如何?”
“就如楊大人所說,貧僧沒有異議!”鳩摩多羅很痛快地答應了,反正不答應也不行。
楊澤和李晏互視一眼,眼中都現喜色。楊澤站起身來,道:“王爺,既然談好了,不如咱們設宴款待國師,就算爲他接風洗塵了。”
李晏也站了起來,道:“正該如此,不知國師喜歡什麼菜餚?”
鳩摩多羅慢慢站起來,道:“就烤全羊吧,多放些胡椒,貧僧喜歡那個味道。”
楊澤啊了聲,道:“烤全羊?”和尚也能吃肉嗎,這一路上他可沒見鳩摩多羅吃過肉啊!
鳩摩多羅嘆氣道:“和楊大人走了一路,也不見楊大人爲貧僧準備一頓葷腥,直把貧僧的口中淡出鳥兒來,現在王爺設宴,貧僧當然要吃烤全羊了,七分熟正好,不要太生,貧僧年紀大了,太生的肉不好克化!”
楊澤一咧嘴,好麼,原來是個酒肉和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