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嬤嬤以前曾經是太皇太后身邊的,跟着太后有日子了,趕上回宮裡去替顧雁歌領公主的份例,就順道上太皇太后那兒拜了拜。
太皇太后按慣例的要問問:“阿嫦,雁兒這些日子過的怎麼樣?”
其實,顧雁歌和蕭永夜那點子事,也沒瞞過太皇太后去,在宮裡待了一輩子,還真沒什麼消息能從她耳朵邊兒上悄無聲息的過去。
知道太皇太后會有這麼一問,楊嬤嬤纔會來的,這二位舊日裡的主僕,就是來演戲來了:“回太皇太后,一切都好,只是恆王爺最近許是忙,常在書房裡安置。大公主雖說嘴上不說,心裡難受着呢。”
這些事兒,宮裡頭幾位誰不知啊,就等着來挑明的。太皇太后聞言用柺杖用力的頓,青石板上響着迴音兒,外頭的宮女、嬤嬤跪了一地,只聽得太皇太后說:“好大的膽子,蕭永夜怎麼敢冷落了雁兒,他……該不會是在外頭拈三惹四了吧?”
楊嬤嬤嚥了口唾沫,心說太皇太后喂,您可真敢想:“回太皇太后,王爺倒是一直在府裡,晚上、白天也不多出門,只是……前些日子鬧了些小口角,這不就各自晾上了。大公主和王爺,一個是驕傲慣了,一個是犟慣了,誰也不先低頭,這不就冷下來了。”
“那怎麼能行,哀家可不能讓他們這樣下去啊,阿嫦啊,你說該拿這倆不懂事的孩子怎麼辦?”
這話說的也明白,就是在問顧雁歌想怎麼把事情圓回來。楊嬤嬤當然聽得清楚意思,連忙回到:“太皇太后,大公主和王爺也是各自拉不下這臉面來,誰也不肯先邁這步,不如咱們替他們邁這步。”
於是一張華麗麗的撮合顧雁歌和蕭永夜同房的懿旨,就這麼誕生了。當然,懿旨上的字都是乾乾淨淨,沒有半點兒的不雅。都是些華麗的字句堆砌出來的,但是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合房同處,琴瑟和鳴”。
奉旨同房……多銷魂啊!
這旨意可是讓朝臣們笑了半天,於是覺得宮裡那幾位都是在拿着恆王府玩,可不是玩嘛。先是“重重的處罰”了蕭永夜,再是奉旨“合房”,景朝百餘年了,還真沒有過這樣的旨意。眼看着就要放年假了,正是清閒的時候,朝臣們也就當逗一樂子,時不時的派出自家的人呢去打聽打聽,恆王府又出什麼新鮮事兒了。
顧雁歌可渾然不知,自己的戲被人看了去,她眼下正眉開眼笑的旁觀着穀雨青和二姑娘的戲文呢。
二姑娘這段日子,不是在學行坐時頂撞的穀雨青病了三天,就是不肯好好的伺候飲食、起居,處處都要和穀雨青對着來,可明裡又挑不出什麼錯來,穀雨青似乎很是“憋屈”。
可事實上,二姑娘正一點點把自己坑的更深。
話說前些日子,二姑娘在谷府嫌這裡不好,那裡不好,寫了信兒給誠郡王,說是要他親自置辦些冬用的物什來,谷府裡的東西她不慣。
誠郡王心裡琢磨了會兒,這到底是送是不送呢,這是個難題。誠郡王本來就是個愛憋壞的,心思一動,砸了大把的銀子在京城各最好的老鋪子裡,置辦了衣裳、鞋帽、被褥、暖爐,並着一些配衣裳頭面飾等等一塊兒送過去。
好幾大箱子運到了谷家府上,谷老翰林和谷老夫人氣的悶在胸口,看着那些東西,恨不得有一件是一件的全扔河裡去。
谷老夫人勸着谷老翰林道:“老爺,你可別氣了,你得信雨青,別爲這事兒氣着了自個兒的身子。”
谷老翰林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去,他是懶得管了,谷老夫人見狀,連忙招人來把這些東西都送到了穀雨青的院子裡去,二姑娘眼下跟穀雨青住一個院兒。任由穀雨青去操心去,這事谷家還真不好過問,其實連穀雨青的立場都很尷尬。
再怎麼說,穀雨青還沒過門,而二姑娘在誠郡王身邊待了一段日子了,穀雨青陰沉着臉看着那滿院的箱子,再看了眼二姑娘緊閉的門扉,悶悶的走回屋裡,皺眉問着身邊的嬤嬤:“她今天怎麼不出來了,這時候不是正好炫耀嗎?”
嬤嬤上前一步說:“主子,她這是在借這些東西告訴您,誠郡王對她有多看重,您給她立規矩,她給您立着威呢!”
“立威?她到是真能挑事兒,這誠郡王也不知道怎麼樣的,這不是扇我的臉嗎?”二姑娘在眼跟前,穀雨青能摸清她的心思,可誠郡王跟着折騰,她心裡就有點兒摸不着底了。
這番舉動誠郡王做下來,嬤嬤也在想是什麼意思,細細的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突然有件事被想了起來:“主子,二姑娘原本是要擡一擡,做正室也未嘗不可,只是後來到底擡了妾室,這樣一向來,是不是……誠郡王不怎麼把二姑娘放在心上,且二姑娘來咱們這兒學規矩,誠郡王似乎也是特別樂意的。”
“這個卻不好揣摩,萬一到時候在誠郡王那兒落下個妒名,倒是咱們落了下風了。嬤嬤,咱們得向誠郡王身邊的人打聽打聽,到底誠郡王待二姑娘是個什麼心思。”穀雨青可不會把自己弄到還沒進門,就留下惡名的份上,爲二姑娘還不值當。
嬤嬤領了話去打聽,次日顧雁歌就聽顧次莊跟她提了這事兒:“哥哥,這位二姑娘到底想要做什麼呢。也不見得有什麼大動作,一直忍着呢。這樣一來這戲有什麼看頭。”
“笨雁兒,伏久必飛高,飛高了也得防着摔下來。等二姑娘不知不覺的惡名遠播到了宮裡頭去,那才叫有意思呢。皇祖母向來最見不得‘庶欺嫡’,到時候二姑娘就等着滿腦袋長包吧。要不是看在雁兒和妹夫的份上,二姑娘早就不蹦躂了。哪還用等谷家姑娘出手。”
顧次莊扇子一搖,笑嘻嘻的也不嫌冷,儘想扮公子高深的模樣兒了。
顧雁歌彈了彈枝頭的雪花兒,迎着一朵微開的官梅嗅了嗅,纔回頭又問道:“哥哥,你怎麼回的穀雨青?”
似乎是覺得有些冷了,顧次莊終於把扇子收了起來:“還能怎麼回?就是讓她知道事實唄,我只不過順手幫了一把,讓她派出來的人,很迅的和誠郡王身邊的丫頭搭上線,造謠這種污糟糟的事兒,我可是不會幹的。”
這會讓扶疏來請她們進暖閣裡坐:“主子,郡王爺,外頭冷,請移步暖閣裡,茶點都備好了。”
等在暖閣坐下,顧次莊就想起來奉旨同房的事兒來,“噗嗤”一聲笑,一側腦袋把茶全噴在了地面上:“對了,雁兒,你和咱妹夫最近可玩的有滋有味兒吧,這‘奉旨’合房都出來了,哥哥我是不得不拜服啊,這旨意可算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
白了顧次莊一眼,她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誰讓蕭永夜那麼猴急,再攢着個“三百回合”的她可受不了,還是一天天消耗掉的好:“哥哥,你有時間多關心關心您自個兒的終身大事,別天天想着我和永夜那點兒事。”
“行,我不想,對了,三回的身體好了吧。父王前兩天還說起過這事兒,這幾天不見好的,連宗府也擔心上了。”顧次莊也不是光爲了“戲文”而來的,宗府裡他到底也領了差,好歹得辦點兒實在事。
說到弘璋,顧雁歌就有些笑不起來了,心裡挺難受的,原本肉肉的兒子,眼瞧着就瘦了下來,真讓她這做孃的揪心:“還是那樣,病着吃得少,這幾天瘦下來了,下巴都跟削尖了似的。”
顧次莊喜歡這倆孩子,加之他自個兒還沒生,大哥的又不好玩了,就指着這倆小寶寶玩呢,這一病真是沒樂趣了:“雁兒,我去瞧瞧他們去。”
“嗯,我跟你一塊兒去吧,現在也不敢讓他們出來,只好一塊兒都養着。三變還好,素來就是個吃了睡,睡了吃的。只是憋着了三回那個孩子,又病又吃不下,眼睛裡都沒有什麼神采了。”想到孩子,顧雁歌就忍不住想嘆氣。
到了西頭屋裡,正好遇上奶孃在喂着,又在外間坐了坐,等喂好了奶才抱出來瞧。弘璋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顧雁歌,伸手就要抱:“三回今天用的可好,沒再吐了吧?”
奶孃回道:“回大公主,沒再吐了,今兒吃的也比昨兒多了。”
“行,勞累你們了。先下去歇着吧。”顧雁歌揮手就讓奶孃下去。
顧次莊看着乃娘們出去,忽然臉就沉了下來,只因弘琨在他懷裡打了個嗝,噴出來的那口氣裡,除了奶腥氣兒,還雜着一股子很難察覺的異味:“雁兒,這倆奶孃是皇祖母賜下來的吧?”
“是啊,怎麼了?”
“嗯,那就沒問題。只是弘琨剛剛嘴裡冒出點兒異味,倒像是‘遲生草’的味道,這東西倒是味好藥,可那孩子吃了容易汗,導致體虛。”
顧次莊正說着,蕭永夜就來了,恰好聽到了這句話,緊緊握着拳頭回身看了眼,又進屋和顧雁歌對上了眼兒,兩人心裡皆是一沉,都在思索,這事可能是誰幹的,竟然可以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這樣的事來。
平時孩子喝完奶,都是奶孃拍着打奶嗝,他們基本碰不上,沒想到這一心血來潮,還能遇上這樣一出……這一出可結結實實的把夫妻二人惹出火來了!.
卷一初來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