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太醫再出來時,外頭的親貴子弟們齊齊圍上來,太醫滿頭大汗地看着,生怕嘴裡說出個不好來,就被這些少年郎們羣起而攻之了。
“回各位爺,雁郡主的傷並不礙事兒,未傷及骨肉,只是馬蹄撩着了,疼痛自是免不了。郡主身子嬌貴,疼得昏了過去,現下已經敷了藥,疼痛自然會慢慢消退,稍過片刻便該醒了。”太醫冷汗滲滲地說完,發現那些個爺們沒反應,趕緊跟太子稟了,連忙離開。
太子一看後頭那些個少年郎們,連忙道:“都別跟這站着了,都散了吧,既然雁兒無事,你們也趕緊去備馬、更衣,待會兒還有陪父皇去開獵。”
親貴子弟們一聽連忙散開了,蕭永夜卻領着顧承憶站在原處並未動,太子遂看了一眼道:“蕭將軍,勞煩你將這孩子先帶下去,稍候等雁兒醒來再讓這孩子過來瞧吧。”
蕭永夜倒是拉了顧承憶就要走,卻沒想到顧承憶側開了身子,一下子就撲倒在了太子面前:“太子殿下,聽蕭將軍說,飛盧是秋水關上的神馬,若不是有人去撩撥,絕對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場面。奴才還請太子殿下查明此事,給雁姐姐一個清楚,別不明不白的受了這痛!”
蕭永夜皺眉,這倒不像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該說的話兒了,顧承憶這孩子也太早熟了些,不過這對顧雁歌的一片關護之心,蕭永夜倒是讚賞的。
太子聽了顧承憶的話,這纔想起這有這麼一茬兒來,便也是皺眉沉思,手下倒也沒停,扶起了顧承憶道:“承憶,這事我知道了,不會讓雁兒白白受傷,那讓雁兒受傷的人,必要查找出來嚴而懲之。”
太子說完話看着蕭永夜,蕭永夜便一笑道:“太子殿下,您莫不是要把這事交給臣來辦?”
太子搖搖頭道:“自然不是,蕭將軍要護衛父皇和衆位王叔們去狩獵,只是想請蕭將軍找個合適的人選出來。這事不能不查,可待會兒的狩獵我們都得去,哪個也少不得。”
蕭永夜迎風一回身,看着不遠處正站在剛纔馴服的飛盧面前,喃喃說着話的顧次莊道:“太子殿下,眼前便是現成的人選。”
太子遙遙地看着顧次莊露出笑容,遂揮手把顧次莊招到面前來,道:“次莊,雁兒傷得糊里糊塗,待會兒你帶着人去查一查,切不可放過一點線索。”
顧次莊眨巴眨巴眼,很純良地回太子道:“太子哥,咱們待會兒得去狩獵,我可是憋了整半年了,你不能讓我就這麼歇了吧!再說,什麼時候查不是查,咱們明兒再查也不遲啊!”
太子壓根就不管顧次莊回了什麼,說完話就已經轉身了,聽了顧次莊掙扎的話便頭也不回地道:“事兒就這麼定了,你難道要抗本太子的令不成?”
顧次莊瞬間就垮了臉,非常不死心地繼續掙扎着道:“太子哥,要是我沒去狩獵,太后娘娘和皇上肯定問起我,你不能這樣把我扔這兒!”
太子這下倒是回頭了,先是看了眼蕭永夜,蕭永夜會意地帶着顧承憶去安置,太子這才道:“就跟太后說,你難過、傷心得情緒,沒有得到碧水羹的安撫,於是更加傷心、難過了。次莊,想必午膳之時,碧水羹就會到由秋兒親手端到你桌上了,這份子榮幸你可要好好珍惜!”
…………涼風嗖嗖過,顧次莊瞪大眼珠子,看着太子進了大帳,盯着搖來晃去的帳簾,無比悲憤,可太子又提起了碧水羹,顧次莊也只能搖頭晃腦地去找人查事兒:“哪個該死的混帳,竟然傷了我們景朝最高貴、美麗的雁兒,我要你恨不得自己從來沒出生過。”
狩獵時,皇帝果然問起了顧次莊,太子便照話一出又是滿堂的笑,皇帝雖是笑着卻別有深意地看了太子幾眼,太子一個激靈,自也知道瞞不過皇帝去。便尋了個空,把顧雁歌受傷的事告訴了皇帝,皇帝聽了一陣皺眉看着太子道:“你也別去了,回去替朕好好瞧瞧雁兒,跟雁兒說朕回頭就去,讓太醫過去好好侍候着。你們也真是的,一羣兒郎,還讓個小女子受了傷!”
太子連連應了,看了眼草場,心說早知道還不如親自去查,反正得指他。太子見皇帝帶着狩獵隊伍走了,這才轉身,又迎上了太后和皇后的視線,太后招了招手,太子連忙湊上去,太后便問道:“遲兒啊,跟奶奶說說,你怎麼又留下了?一會兒不見了次莊那孩子,一會兒你也不去了。”
“皇祖母,你不是發現雁兒沒小五、小六她們一塊兒嘛!”太子說着又把剛纔跟皇帝稟的話,照着樣的又說了一遍,太后那個心疼啊,就不用提了,連忙拉着皇后要去看顧雁歌。
顧雁歌其實已經無礙了,一時的疼痛過後再醒來,腳上涼涼的,倒也不疼了,除了下地時還會有些酸脹之感,痛得倒也能忍受了。顧雁歌正和顧承憶說着話兒,太后一挑簾子進來了,見顧雁歌好好的坐着這才鬆了口氣:“雁兒啊,你怎麼受傷了,教奶奶瞧瞧,哪個不開眼的畜生,竟連咱們雁兒也傷。”
顧雁歌剛想起身就被太后伸來的手壓住了,顧承憶也被拉了起來,顧雁歌見太后和皇后都來了,心說這陣仗可真是玩大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無礙的,您瞧我現在也不疼了,太醫說了,那疼痛都是一陣兒的,過了就好了。”
太子拉着顧承憶出了大帳,把這娘仨兒留在裡頭說話,顧次莊恰巧一頭衝了過來,看着太子在,連忙道:“太子哥,這事兒還真是不難查,當時滿坑滿谷的侍衛,隨便找倆就問明白了。那馬是謝君瑞驚着的,據說當時是見獵心喜,侍衛們還勸了他不要去,但不知道爲什麼謝君瑞還是去招惹了,結果……就成這樣兒了!”
太子聽了一陣沉默,只能怨謝君瑞是損人不利己,整個一撐不了大場面的:“我進去跟皇祖母說,你也機靈點兒別把事兒捅破了,在這時候不能讓讓雁兒臉皮上不好看,至於謝君瑞,你去收拾。”
顧次莊這下不悲憤了,剛纔不讓他去狩獵沒事兒,現在還有這麼痛快的事兒交給他,自然無比興奮。顧次莊本來打算轉身了,沒想到忽然又回頭了,衝到帳裡喊了聲:“皇祖母,不能去狩獵,孫兒好難過,待會兒讓秋兒給我煮碧水羹吧……”
太子正挑簾子進帳,聽了顧次莊的話,腳下一頓,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看了眼顧次莊吐出兩字兒:“佞臣!”
顧次莊說罷就拉着顧承憶去找謝君瑞,顧承憶擡頭問道:“小王爺,我們去做什麼!”
顧次莊非常理所當然地道:“揍人!”
顧承憶沒想到這麼直接,撓了撓頭選擇了沉默,反倒是顧次莊在一邊說上了:“承憶,待會兒你幫哥哥看着,哥哥要好好教訓教訓那小子。”
“那是姐夫!”顧承憶雖然不承認,但畢竟是傳統教養里長大的孩子,再厭惡謝君瑞,也沒法否認。
顧次莊點頭,無比坦蕩的道:“因此,是哥哥去找你姐夫切磋切磋,知道嗎?”
顧次莊這話一出,在顧承憶心裡的形象頓時高大了起來,直接導致顧承憶以後的大半生,都以這位反面教材爲榜樣。
卻說謝君瑞這邊,本來是要去開獵的,可今天一陣事亂,謝君瑞又起了退卻之心,江杏雨在一旁如泣如訴地說了很久,謝君瑞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大,壓根沒能把江杏雨的話聽進去多少。
正在謝君瑞慌亂之時,顧次莊一挑簾子進來,目光如炬地看着,一瞧帳裡還有丫頭,指着道:“出去!”
江杏雨咬咬下脣,似乎有留下的打算,謝君瑞知道這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惹出事兒來,連忙喝到:“大膽,小王爺讓你出去,還不趕緊,難道要大板子架你出去嗎?”
江杏雨這才幽幽怨怨地出去,顧次莊光顧着瞪謝君瑞了,壓根沒顧得上江杏雨的眼神,江杏雨一走,顧次莊便欺身而上,直接就是一頓老拳,一邊揍着一邊還說着與郡馬討教一番之類的話。謝君瑞是既沒能力還手,也不敢心虛地不敢聲張,一時間無比狼狽。
顧次莊下手倒也不是沒底兒,皮肉傷自然是有的,而且是舊傷上壓新傷,疼到了骨子裡,卻不見傷處。謝君瑞自然知道是爲顧雁歌的事兒,心裡一陣陣怨恨,這顧雁歌真是個生事的,怎麼別人都好好的就她出事了,卻不想顧雁歌本來是好好的,卻是因着江杏雨才受了這罪。
顧次莊打了一頓,氣兒消了,轉頭就走,懶得聽謝君瑞一句話,這是私自下手,待會兒還有明的,他這無非是泄憤。挑了帳簾容光煥發,神清氣爽地衝着顧承憶打了個響指,很乾脆地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