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技術(上)
間諜有兩個。一個趙雙巖,一個關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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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趙雙巖的暴露,大家有所準備,甚至覺得理應如此。某種程度上,趙雙巖如果不暴露,將會有人設崩塌的危險,顯得節目弄虛作假。
此刻所有孩子心裡都盤旋着一個疑問,關琛明明是間諜,沒聽完全部的規則,然而他是如何不露破綻地跨過陷阱的?
節目組的人也奇怪,以爲節目組裡出現了真正的間諜,那邊主持人在吵吵鬧鬧,這邊幕後主創也在交頭接耳,驚疑不定。最後派攝像師作爲代表,來問關琛:【你是怎麼知道最後要跳的?】
【這很難猜嗎?】關琛反問。
他竟然是猜出來的!屏幕內外的人都驚了。
關琛說只要站在節目組的角度,一切都很容易想到——間諜暴露過快,不是節目的目的,容易失去懸念和趣味性,但也不會讓間諜輕易藏好,必然得有點陷阱。關琛所能想到的陷阱,就是假的裡面混一個真的。這個真的不適合放開頭,沒有鋪墊的高-潮不符合創作規律;也不合適放中間,節目裡多是笨蛋,跑着跑着會混淆數目,【只有在最後一欄動手腳,突然又有趣,還方便記憶。】
關琛說着話的時候,後期用上了偵探動畫片裡主角揭開案件時纔會出現的配樂。
小孩們震驚:這個配樂什麼情況,是不是用錯了地方?
“你們這些讀書人,都喜歡耍小聰明。”刺頭韓冷笑一聲,嘲諷潘緒和關琛。
“你覺得這是小聰明?”潘緒問。所謂的小聰明,就和八面玲瓏一樣,一旦被人這麼形容,就說明還不夠聰明,不夠八面玲瓏。“那如果是你玩這個遊戲,你會找出陷阱?”
刺頭韓沉默了一會兒,想不出辦法,只好嘴硬道:“我用眼睛看。直接把陷阱找出來。”
潘緒笑了笑,沒有搭話,保留了少年的面子。
其他孩子們就一點面子也不給地哈哈大笑起來。
然而屏幕裡,關琛的覆盤還沒結束。
攝像師問他:【如果最後一個也是假的呢?】
關琛回答:【那也暴露不了,別人來問我爲什麼要跳,我可以解釋說“跑興奮了”、或者“在慶祝”。】
攝像師無言以對。
畫面開始回放,遊戲開始前,大家進了場,來到起跑線後面,無聲地做着熱身運動,眼神中相互堤防,想着等會兒可不能把闖關規則暴露給間諜。關琛沒參與那些毫無意義的試探,他站在那兒,看了兩眼欄架,似乎已經在腦海中完成了上述的猜測,然後笑着說對大家說【你們一個個表情都太嚴肅了】,說完跑到場地邊上,和圍觀羣衆們互動,一會兒組織人浪,一會兒猛喊口號,把現場氣氛搞得像在開運動會。大家這才放鬆下來。所有人都以爲關琛在搞笑,所有人也都沒察覺到,關琛在來回奔波和轉身的時候,用手掩着眼眶,看似遮陽,其實目光鷹隼般盯着那一個個欄架。
【我在劇組的時候,除了和導演編劇走得近,還喜歡跟道具組的朋友打交道。一個東西是塗了漆的泡沫,還是實木,外表再逼真,重量也會有區別。剛好,我眼力還算可以,看到了最後一個欄架的草坪,比其他欄架的草坪多陷了半釐米。證實了我的猜測。】關琛說。
最後憑藉這半釐米的發現,以及開跑後觀察旁人得來的過欄姿勢,關琛成功混進了好人陣營,沒有露出一絲破綻。到了這一步,節目裡已經沒人再懷疑他了。髒辮男甚至主動爲其辯護,說關琛跑的時候沒有左顧右盼,跑得異常堅定,明顯是知道規則的,絕對是好人。
看到這裡,多媒體室裡的小孩們已經說不出話了。他們喃喃道,“還真可以用眼睛看出來啊……”
刺頭韓雙手抱胸,故作鎮定,其實心裡也在喊臥槽臥槽。
“假的吧?”孩子們看穿了刺頭韓的虛張聲勢。
刺頭韓震怒,幾欲揍人。
潘緒說:“應該是真的。”
她其實也驚訝,十幾米外的半釐米,在正常人眼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關琛卻憑肉眼就分辨了出來。
“我聽小漁說過,”潘緒回憶了一番姚知漁幾個月前跟她分享的閒聊,“在拍《警察的故事》的時候,關琛喜歡找槍械指導學槍,進步非常快,沒幾天就打得比槍械指導還準,十幾米遠的靶子,想打幾環就打幾環。”
年輕時候,誰沒把自己看成未被髮掘的天才?但現實卻一點一點告訴他們,他們並不幸運。潘緒覺得自己學習能力已經算厲害了,沒想到關琛是個更讓人羨慕的,哪怕是處於二十五歲之後人類各硬件開始下滑的階段,關琛也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猛成長,簡直可怕。
孩子們震驚不已,大喊,學什麼就會什麼!爲什麼會有這樣的人!
刺頭韓也很震驚,這哪是進步飛快,這分明是在恢復手感啊!
……
第四個遊戲,是最後的招牌遊戲,撕名牌。
孩子們的正義感還是很樸素的,很爲好人陣營感到擔憂,“他們要怎麼贏啊……”,“那個關琛太厲害了啊。”
【……每三十分鐘,將召開一次全體會議。會議上,大家可以根據已獲得的情報,對懷疑的人進行投票。得票最多的人,將被淘汰出局……】
聽完規則之後,大家散開行動,去找散落在各個角落的線索。
姚知漁沒找線索,擺脫掉其他人的耳目之後,迅速換了個方向,蹦蹦跳跳地說:【我要先找琛哥。】
畫面切換到張景生那裡,張景生分析了一下混亂的局面,覺得單打獨鬥過於危險,因爲最後的獎金是活着的人平分,所以好人之間也不絕對安全,他決定先找個保鏢:【阿琛身手好,天性善良,講義氣,我得先找到他,我只敢把後背放心地交給他。】
髒辮男很快找到信封,情報寫的是,【其中一個間諜的血型是O型】。髒辮男把情報收好,然後對着鏡頭說:【琛哥應該知道所有人的血型。憑他的腦子,再加上我的……搞笑,找到間諜簡直易如反掌!】
眼睜睜看着裡面的人一個個都無比信任關琛,孩子們心急如焚,衝着屏幕大喊,“不要相信他啊!”,“不要去送死啊你們!”
可惜屏幕裡的人一句也聽不見。
“一羣傻子。”刺頭韓嘟囔。也不知道是在說節目裡的人,還是在說周圍這幫同學。
在孩子們的擔憂和緊張裡,最先找到關琛的,是趙雙巖。
孩子們鬆了一口氣,但轉念一想,兩個間諜匯聚到一起,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心情立馬複雜起來……
對於趙雙巖的到來,關琛似乎不怎麼在乎,認爲第一個淘汰的就是趙雙巖。趙雙巖卻不肯接受現實,一直喊着【還不一定!】,貼在關琛邊上,跟着一起行動。
關琛不管他,直接走到了職員辦公室,然後當着趙雙巖的面,咔咔咔地打印出好幾張東西。
鏡頭湊過去一拍,【間諜已經出道十年以上】、【間諜是歌手】、【間諜的名字是三個字】……
多媒體室的孩子們先是目瞪口呆,而後猛地跳起來指責:“這個人……這個人……!”,“太卑鄙了!!”,“節目組不管的嗎?”
關琛面對鏡頭的晃動和逼視,絲毫不想停手,他說:【我老大跟我說過一句話——“有限的遊戲,目的在於讓人贏得勝利;而無限的遊戲,卻是爲了讓人把遊戲永遠進行下去。”】這兩者的區別是,【有限的遊戲,只在邊界內玩;無限的遊戲,玩的就是邊界。】
趙雙巖覺得很厲害,但對他來說過於深奧。
關琛給他舉了個例子,【拿賭場來說。賭場有兩種玩法,像你們這樣的“點兒”……】關琛解釋,【點兒】是指不懂千術的普通人,【一種玩法,是普通人的普通玩法,一切都在規則內。另一種,是老千之間的玩法。他們玩撲克牌……玩麻將的時候,有一招,是用手汗在牌的背面做標記。這個標記很隱蔽,普通人拿到眼前看都看不出區別。但是老千就可以憑那些標記,知道什麼樣的牌在哪裡。另一個老千來了,就擦掉標記,換上自己的記號。老千之間有默契,互不揭發。在賭場作弊,是要砍手砍手指的,誰都犯不上爲了幾十萬的輸贏,輸掉一隻手,所以千術不如對方,認栽,回頭想別的千術,比如在骰子上做文章,比如藏牌……】
【規則裡面是韭菜,是肥羊。規則外面,是老千的戰場。】
【當然老千不能吃得太狠,要給莊家面子,不然錢帶不出去。】關琛說自己現在就是這個情況,所以他用了軟紙複印假規則,給了莊家(節目組)留了面子。
一個演員說出行業外的話,可信度其實不高。但關琛這種犯罪氣質濃厚的人,說起這樣的“暗黑職場”,竟讓人覺得十分可信。
孩子們聽得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怎麼突然變成了戒賭宣傳片。
“潘姐姐,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小孩們問潘緒。
“……我也不知道。”潘緒分辨不清真假,畢竟有些東西,書上是不會記載的。
小孩們卻暈乎乎的,關琛竟然知道連潘姐姐都不知道的東西,這……【藍鯨】輸了啊!
只有刺頭韓一副“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了”的表情,毫不意外。
節目還在繼續,趙雙巖雖然聽懂了內容,但聽得似乎太懂了。他小心翼翼地問關琛:【……琛哥你有老大啊?】
關琛掏出電話,翻到一個號碼,展示給鏡頭看,備註正是【老大】。趙雙巖哆嗦起來,不斷看向工作人員和鏡頭,似乎是擔心這麼明目張膽或許不好,太張揚了吧!
關琛不以爲意,下一秒竟直接按了通話,給那個【老大】打去了電話。
【嘟——嘟——嘟——】
對面接起來,爽朗地打了個招呼:【琛啊,什麼事?】屏幕下方出現了一個打了問號的黑影。
關琛說沒什麼事,現在在錄《追擊者》,想到了,就打個電話。
一旁的趙雙巖,拘謹地朝電話鞠了一躬,大聲喊道:【老大好!】
電話裡的人哈哈哈笑了一陣,說:【現在不流行這麼叫了,直接叫我竹哥就行!】屏幕下方,黑影換成了謝勁竹的照片。
趙雙巖一邊喊着竹哥,一邊又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
屏幕外,刺頭韓看得滿臉凝重,“那傢伙竟然是他老大……”想起了自己早上過去人家地盤,那裡只有一些奇形怪狀、奇裝異服的青皮在看家護院,叫作謝勁竹的【老大】並不在場,如果老大在的話,他可能沒那麼容易完整地走回公司……
【我找人打過招呼了,你那邊錄得怎麼樣,沒被爲難吧?】謝勁竹問關琛。
【沒有。】關琛說:【他現在當間諜,計劃很順利。】
那邊謝勁竹似乎叼起了一根香菸,說話含糊又猖狂:【間諜?琛啊,知不知道當個間諜最重要的是什麼?】
關琛不防他用這麼專業的方式提問,搖着頭說不知道。
謝勁竹講:【技術!最重要的是技術!】
真是一點都不意外的回答啊……趙雙巖、孩子們、刺頭韓和潘緒同時心想。
等下還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