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雲密佈, 最近的天氣都不太好，預報裡也說晚些時候有雪。
見面的地點在謝凌雲外公以前開的茶館，謝凌雲和媽媽去的時候, 李文標已經在包廂裡候着他們了。
雖然是自己家的茶館, 但謝凌雲還是圍巾帽子口罩捂了個嚴實, 這次李文標主要是見他, 謝莉蓉把他帶到包廂門口便獨自去了另外一間包廂, 擺明了不想見那個狗男人。
謝凌雲看到李文標的第一眼就愣住了：“是你？”
李文標站起身：“是我。”
謝凌雲怔了良久才走過去，在茶桌對面的圈椅上坐了下去：“我媽說你有東西要交給我。”
李文標點點頭，把一個U盤從茶桌上推了過去：“就像你後來知道的那樣, 唐樂是故意的，目的是爲了要挾我, 這是他那晚錄的視頻。”自己保養過的小明星和自己兒子的那種視頻, 說出這句話, 對他來講，是異常艱難的。
謝凌雲的手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他哆嗦着伸出手，把那個盤拿了過來，緊緊地攥在了掌心裡。
李文標又說：“我找人在他住處拿到了一些他吸/毒的證據，換他把拍攝和儲存過這些東西的設備都交了出來，他那邊沒有備份了。”頓了頓, 他又說：“我已經給了他想要的, 所以你大可放心, 這件事到此就徹底結束了。”
謝凌雲咬了一下嘴脣：“我知道了。”
李文標低頭沏了兩杯茶, 微微探身, 遞給謝凌雲一杯：“聽你媽媽說你想跟她一起去國外待一陣子？”
謝凌雲點了下頭。
李文標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當年分手的時候，我給了你媽媽一些撫養費, 也給了她幾間公司，她不懂經營，有專門的經理人幫她打理，如果你覺得不夠的話，我……”
謝凌雲打斷了他：“夠了，不用了，沒有別的事，我走了。”
由於之前就見過這個人，也沒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甚至感覺他人還挺熱心，可是一旦將他和生父，和唐樂的金主聯繫起來，謝凌雲就忍不住犯惡心，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李文標端茶杯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看着他的身影，直到那扇房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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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葉路的屋子裡待到天黑，溫志遠被胃裡一陣陣難受的感覺喚醒，他纔想到又到了該吃飯的時間，拿出手機叫外賣，看到小吳發來信息，請他明天抽空去一趟公司。
溫志遠沒有回消息，隨便在外賣軟件上叫了點東西，便繼續歪在沙發裡面，屋子裡沒有開燈，只有落地窗透進來的稀薄天光，一片混沌。
外賣送到，他去取回來，打開了沙發旁的落地燈，食物攤開擺在眼前，可是扒了幾口他就又沒有胃口了。
拿起煙抽了一會兒，他伸手從桌子上拿起車鑰匙，像決定了什麼似的，向外面走去。
車子行駛在去謝家的路上，溫志遠才覺得堵在胸口的大石挪開了，胸腔不那麼憋悶了。
如果不當面把話說清楚，他覺得自己咽不下這口氣。
下午他想了很多，想他們倆這些年的事情，遠的事兒記不那麼清楚，只記得一些印象深刻的，近的便是這半年多的，起初腦子裡一片混沌，後來他發現他竟然記得這半年來的點滴。
高興的，不高興的，吵架，冷戰，和好，探班，甚至，接/吻，做/愛……
所有的記憶壓得他喘不過氣，比起那天謝凌雲跟他說的唐樂的事情，這些記憶太重，以至於那件事反而無足輕重。
謝凌雲被唐樂陷害，從一開始，與其說他介意他們發生過關係，倒不是說他更氣謝凌雲想要擺平網上風波的時候去相信唐樂而不是來找他，還有謝凱榮，自以爲是又無法溝通……他無法釋懷和憤怒的是這兩件事。
路上天又飄起了小雪花，溫志遠不知怎麼就想起了以前讀書的時候，雪天謝凌雲去學校看他，倆人在學校三樓的食堂裡邊吃火鍋邊看雪，吃完跑去人工湖看人滑冰，冰上人很多，謝凌雲躍躍欲試，還沒來得及上去，冰面就裂開了，同學們趕緊四處叫保安……
雪花越來越大，路開始有點滑，前面的司機開得小心翼翼，溫志遠跟在後面，儘管心急火燎，也無可奈何。
終於到了謝家所在的小區，雪中的別墅一片安靜，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連路燈的光都模糊一片，溫志遠把車停好，步行走到謝家門口，看見院子裡有兩個身影，一個是謝薇婷，一個看着像是謝凌雲的舅媽。
“幸虧小姑他們的航班傍晚的時候起飛了，不然這雪下大了，又不知道要延誤到什麼時候。”
小姑他們……
溫志遠的心臟抽搐了一下。
母女倆在挪院中空地上的幾盆花，來回幾趟後，盆栽全部被移到了屋檐下，倆人站着歇息，望着越下越大的雪閒聊。
“你哥那個對象也沒說什麼？”
謝薇婷‘切’了一聲：“他能說什麼，我哥跟他說分手他好像也就那樣吧，估計是心裡也想分呢，但凡他挽留一下，依我哥那沒志氣的脾氣，早跑過去找他了，還會跟小姑一起出國？”
溫志遠這次聽清楚了，謝凌雲是出國了。
院子裡的母女倆還在絮絮叨叨地說着什麼，溫志遠一概都聽不見了，他轉過身，向小區外面走去。
接下來的幾天，溫志遠依然待在百葉路的屋子裡，沒有去公司，也沒再出過門。
直到李麗娜和曹軒一起找上門來。
開門後，李麗娜見到屋子裡鬍子拉碴，頭髮和皮膚都佈滿油膩的溫志遠，有點沒辦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她聞道了一股子什麼味道，朝屋子裡瞥了一眼，在桌子上看到堆成小山的外賣餐盒。
“你咋不懶死呢，吃了飯連垃圾都不收拾一下。”李麗娜數落完他，脫了外套，挽起袖子開始給他收拾，先去開窗通風，又去廚房找抹布。
曹軒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老李，你能行嗎？要不還是直接叫鐘點工吧？”
李麗娜：“他霍霍的地方不大，我能行。”
溫志遠有些不好意思，等曹軒進門後，他把房門又重新關上了：“一，一斗他把你們也都刪了？”
曹軒道：“是啊，我還說這到底是咋回事呢，結果聽趙剛說你倆分手了。 ”
趙剛是聽他爸媽告訴的，還打過來電話安慰過他。
溫志遠點了下頭：“對，我們分手了。”
曹軒道：“那他人呢？”
溫志遠道：“跟他媽媽一起去國外了。”
曹軒嘖了一聲，原地轉了兩圈，又說：“到底是爲什麼呀？”
溫志遠嘆了口氣：“怪我，明知道他腦子不好使，出了事兒還讓他自己去思考，他鑽死衚衕了。”
兩人聽他說出事，也沒多想，只當是網上那些黑帖的事情，曹軒就忍不住又把溫志遠數落了通。
“被人黑也不是他所願，對不對？這個時候你更該多包容他，你要再跟他對着幹，他不跟你分手纔怪呢！”
真實的原因溫志遠不想對任何人說，他苦笑了一下，含糊地點了下頭。
李麗娜拿了抹布走過來，塞給曹軒，支使他去擦桌子，從牆角把垃圾桶拎了過來，開始收拾桌子上的快餐盒和吃剩下的飯菜，溫志遠看着兩個同學給他拾掇垃圾，自覺不好意思，也跟着他們兩個收拾了起來。
李麗娜邊幹活邊說：“我覺得曹軒說得沒錯，這次的事情還真都怪你，你既然知道問題出在哪兒，怎麼不去找他說清楚呢？你們倆這麼多年了，他是什麼性格你也知道，你現在這麼苦逼，那不還是因爲放不下他嘛，既然放不下，就去追回來啊。”
溫志遠苦笑說：“我找了，他舅舅不肯接我電話，他表妹把我拉黑了。”
他不是一個全無脾氣的人，被分手後自然很生氣，可等到他想要去挽回的時候，謝凌雲已經跑出國了，不給他任何機會。這幾天他徹底氣消了，可是發現自己被謝凌雲刪了所有的聯繫方式，求和的路都被堵死了。又憋了兩天，他實在憋不住，想起來去聯繫謝家的人，人家都不肯搭理他。
李麗娜和曹軒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停頓片刻，李麗娜又說：“不行你直接去他外婆家唄，上門去問一下，或者我和軒子幫你去問問，趙剛本來也說要來呢，臨時有個會絆住了。”
溫志遠深吸一口氣：“還是我自己去吧。”
李麗娜看着他，露出一絲笑意，曹軒甚至還給他比劃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收拾完屋子，溫志遠去樓上的衛生間洗漱了一番，颳了鬍子，還換了一身衣服，三人一起出門吃了晚飯，然後李麗娜和魯軒各自回家，他去謝家。
謝家只有一樓亮着燈，溫志遠按了很久的門鈴纔看見謝薇婷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謝薇婷戴着毛線帽，穿一件深色羽絨服，隔着鐵門看着他，眼中充滿敵意：“你來幹嘛？”
溫志遠囁嚅一下：“那個，凌雲換聯繫方式了，我想問你要一下他新的聯繫方式。”
謝薇婷看他的眼神愈發冰冷：“我哥把你拉黑了吧？他想跟過去一刀兩斷，你別打擾他了。”
溫志遠見謝薇婷對自己敵意很大，朝院子裡張望了一眼：“外婆呢？”
謝薇婷說：“沒在家，你別再來了，這一家人都不歡迎你。”她說罷轉身便走，步子邁得太大，走到門口臺階上的時候還滑了一下，差點沒摔倒。
如果溫志遠仔細觀察的話，他會發現謝家院子裡的雪都沒有鏟，他還會發現謝薇婷眼睛紅腫，她的褲腿上都是泥星，他還能發現屋檐下的門口堆着幾大袋子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