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春節謝凌雲和外婆、舅舅一家去了南美和媽媽一起過, 溫志遠在家裡待到年初三,便拎上行李打飛機過去了,和謝家人待了兩天, 倆人一起去了島國。
在謝家這兩天, 溫志遠終於覺得他們一家把他當成自己人看待了。
謝凱榮對他和顏悅色, 謝薇婷私下裡也找他道了歉, 甚至下午一家人包餃子的時候, 謝凌雲支使他去倒水,還被謝莉蓉罵了。
晚餐的時候大家都喝了酒,酒後謝凱榮拉着他在院子裡散步閒聊, 先說自己當初沒有識人之明,溫志遠能怎麼說, 只能說日久見人心, 謝凱榮又順便問, 謝凌雲晾了你兩年,你家裡那邊現在對他是什麼看法, 溫志遠便說他媽媽本來也想跟着他一起來,只是他爸爸身體不好,家裡離不開人,讓保姆照顧着又不太放心,話說到這個份上, 謝凱榮心裡有底了, 便揭過這些不談, 閒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和時政新聞之類。
這算是比較正式的見家長, 走的時候一家人都要去機場送, 最後倆人堅決不讓送,他們才作罷。
幾天內兩次長途飛行, 溫志遠有些累,剛到目的地的兩天他們多數時間都待在酒店裡,休息過來後纔開始正式的旅行。
他們滑雪泡溫泉,兌現兩年前的約定,謝凌雲終於會像以前那樣笑,溫志遠裹浴巾在湯池間走動時引來異性或同性目光的時候,他還要罵他,讓他把衣服穿好,有了幾分當初找事兒時候的勁兒,後來溫志遠便和他在房間裡泡,不再去外面人多的地方。
那晚藉着醉酒,兩人回溫的感情在這次旅遊期間漸漸升溫,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直到這天晚間在住處附近酒吧裡喝酒的時候遇到了一張熟悉的老面孔。
時隔兩年多,再碰到唐樂,謝凌雲仍然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
唐樂站在走廊一端注視了兩人一眼,低頭跟身邊的男伴說了幾句什麼,男伴朝兩人投來一瞥,轉身離開了,唐樂緩緩走了過來:“真是巧。”
溫志遠注意到謝凌雲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他在他手腕上輕輕捏了一下,低聲說:“看樣子他想跟你聊聊,你要是不想搭理他,我把他打發走。”
謝凌雲的脣角抿成一條直線,輕輕搖了下頭:“跟他聊聊吧,現在大家都糊了,看看他想說什麼。”
溫志遠點點頭:“我出去買點東西,你聊完了給我電話。”謝凌雲當年畢竟跟唐樂有過不段不愉快,他怕自己在一旁待着,謝凌雲會比較尷尬。
謝凌雲就在他要走開的時候攥住了他的手腕:“你陪着我吧。”
溫志遠停下腳步:“好。”
兩人說話間,唐樂已經走到了近前。
謝凌雲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去喝一杯吧。”
唐樂點頭:“好。”
其實兩年多的時間,唐樂變化挺大的,像他那種花美男,大概都需要精心的養護,這兩年他又是戒/毒所又是拘/留所,出來後又遠走他鄉,應該受了不少磋磨,皮膚很差,眼睛無神,黑眼圈還很重,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神采,換了個人似的。
三人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酒保拿來酒,溫志遠便給他們倒上,安靜地在一側充當服務員和背景板。
“我看到新聞說那部劇定了暑期檔。”唐樂端起高腳杯,搖了下杯中的酒液。
“是的,再有四五個月就播出了。”謝凌雲說。
“我的戲份都被刪了?”
“沒有,劇方嫌麻煩,找了個演員對着幕布演了一遍,拼接了進去,拍不到正面的地方就還是你。”
唐樂差點被酒水嗆着:“這樣出來能看嗎?”
謝凌雲淡淡道:“我看過樣片,能看啊,效果還不錯,而且那個演員演的比你好。”
唐樂切了一聲,沒接口。
溫志遠倒好酒,便在桌子下面握住了謝凌雲的手,謝凌雲側眸看他一眼,兩人相視笑了笑。
唐樂打量了溫志遠一眼:“我記得當時在片場見過你。”
溫志遠默默點了下頭。
謝凌雲道:“你現在在這邊做什麼?”
唐樂抿了口酒,垂着視線,眸光壓得很低:“想看我笑話?我知道你現在混得好,坐上了鼎宇最高的那個位置,我當年跟着老頭子,最風光的時候,都沒敢想過。”
謝凌雲也端起酒喝了一口:“當時我想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那麼做,後來知道跟李文標的關係,我大概明白了一點,不過我還是覺得挺不值的。”
唐樂瞳孔收縮了一下:“什麼不值?”
“你跟他呀,後來怕……失寵?來搞我,這些都挺不值的。”頓了頓,謝凌雲補完整句話,“他是個純粹的商人,沒有感情的。”
唐樂見謝凌雲沒有取笑他的意思,繃着的神經又鬆弛幾分,他笑了笑:“對,是不值,不過我明白得太晚了,這麼多年,我感覺自己一直在往前衝,有些事情做得噁心,但爲了往前衝,我咬着牙都做了,每天忙得什麼也顧不上想,或者說不想去想,不敢去想,在裡面那些日子,有大把空閒的時候,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謝凌雲嘆了口氣:“雖然你對我做的事情挺欠揍的,但都過去了,以後你做個好人吧。”
唐樂挑了下眉:“我也沒對你做太過分的事情吧,你當時都打回來了,我頭上那道疤那麼深,當時醫生還說再差一點就傷着那個什麼神經了,現在下雨還疼呢。”
謝凌雲臉色白了白,他看了溫志遠一眼,又去看唐樂:“你給我下藥,我們倆……那他媽還叫不過分?如果當時不是有所顧忌,我他媽直接去告你了,你覺得你是不是要多蹲幾年?得了便宜還賣乖,你要是不好好反省,你這輩子都做不了一個好人了。”
唐樂‘艹’了一聲:“老頭子沒把視頻給你呀?”
謝凌雲嘴角扯了扯:“給了呀。”
唐樂氣笑了:“給了你沒看呀?”
謝凌雲氣得鼓起了腮幫子:“我他媽有毛病啊看那麼辣眼睛的玩意。”
唐樂哭笑不得:“看來老頭子自己也沒看,也對,自己小情兒和自己兒子滾牀單的戲碼,他看了應該要直接進ICU了,他那麼理智的人,當然不會去看。”
謝凌雲越過桌子揪住了唐樂的領口:“你說呀,到底怎麼回事呀?”
唐樂瞥了眼他的手:“你他媽先放開我,我快被勒死了。”
謝凌雲鬆開手,又坐回了位置上。
唐樂瞥了溫志遠一眼,眼中露出幾分促狹的笑:“兄弟,對不住了,讓你誤會了兩年,當時就是擺拍,我是給他下了藥,但下的是安眠藥,他睡了一晚上,早晨起來的時候我故意讓他誤會,其實主要是當時我不清楚他跟老頭子是否已經認親了,怕不演得逼真點,他這邊跟老頭子說了,我威脅不住老頭子,那時候就想着手裡捏點什麼,好跟老頭子討價還價,最終啊,哎,我還是太嫩了,直接被他送了進去,送進去前還反被他威脅了一把,現在想想覺得自己真是蠢。”
謝凌雲和溫志遠面面相覷,謝凌雲忽然抓起了桌子上的酒瓶,起身便要掄過去,溫志遠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對面,唐樂嚇得抱住了頭,虛張聲勢地恐嚇說:“你特麼有完沒完,我說實話你也揍我,你信不信我報警?”
溫志遠把酒瓶從謝凌雲手裡拿下來,皺眉打量着他說:“你特麼怎麼回事?當初沒發生點什麼,現在是不是特別遺憾?”
謝凌雲張了幾下嘴,他感覺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你別特麼冤枉人好不好,我就是生氣,生氣自己像個傻逼一樣被他騙了兩年多,還特麼天天覺得自己髒了。”
溫志遠抖了抖衣袖,起身走了,謝凌雲見人好像生氣了,拔腿就追了過去,跑了兩步,他又猛地剎住車,回頭對唐樂說:“你特麼的微博如果還能登陸得上去,就發條博管管你那些粉絲們,別特麼跟瘋狗一樣現在還逮着我汪汪汪。”
唐樂沒搭理他,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口乾了。
溫志遠並沒有真的走遠,謝凌雲追出酒吧,就在門口一側的廣告牌下看見了他。
“你特麼現在頭上不用帶綠了,你還不高興了?”謝凌雲一臉欠揍的表情,蹭過去找事兒。
“你特麼沒跟唐樂發生點什麼,特遺憾、特不爽是吧?”溫志遠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膀。
“我遺憾個屁,我不是都說了嘛,我就是生氣,氣自己跟個傻逼一樣被他耍了兩年,還滿心對你懷着愧疚。”謝凌雲說。
溫志遠張了幾下嘴,沒再說別的,在他頭上揉了一把:“回去睡覺。”
謝凌雲卻不肯走:“點的酒我都還沒喝呢。”
溫志遠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前走:“喝什麼喝,以後把酒戒了吧,喝了酒就耍酒瘋。”
謝凌雲不幹了:“我什麼時候耍酒瘋了?你把話說清楚。”
“你哪次沒耍?”溫志遠瞪視着他,“年內吃火鍋那次,你沒耍?”
謝凌雲長長吐出了一口氣:“那是我臉皮薄,不喝點酒蓋着臉,我怎麼主動?你特麼跟柳下惠似的,我嚴重懷疑你這兩年是不是自己擼多了不行了。”
溫志遠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閉嘴吧,你臉皮薄,你臉皮薄現在嚷嚷這麼大聲,愛走走,不走算了。”他說着撇下謝凌雲自己走了。
謝凌雲氣得咬牙切齒,心說這又不是在國內,誰聽得懂我說什麼,不過他很快就心虛了,來一趟酒吧都能碰上唐樂,沒準旁邊路過的人就有能聽懂他說什麼的,他登時覺得窘,原地轉了兩個圈,最後追着溫志遠跑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謝凌雲還沒睡醒,就被溫志遠從被窩裡薅了出來。
“昨天晚上你趁我睡着幹了什麼?”溫志遠把手機扔給他。
謝凌雲睡眼惺忪,還沒徹底醒,抓過手機看了一眼,手機是溫志遠的,微信聊天的對象是蘇鄺,蘇鄺截了一張圖,圖裡是他昨天夜裡發的微博和唐樂隨後的轉發。
“蘇鄺真閒,大清早就跟你聊上了,你倆這兩年沒少聊吧。”
“他都成我表弟媳婦兒了,聊毛線聊,”溫志遠一臉起牀氣,“你半夜發個微博唐樂還來轉發一下,你倆夜裡聊什麼?看把你困的,夜裡挺精神吧?”
謝凌雲腦子本來就轉得慢,剛睡醒更慢,此刻他才知道溫志遠找事兒的原因:“我跟他聊個屁,他自己轉發的,關我什麼事兒。”
原來是他昨天晚上完事兒後睡不着,登錄微博發了一張前兩天兩人滑雪的合影,向大家介紹說這是他對象,當然了,倆人都包裹得比較嚴,滑雪服又花花綠綠的,除了知道內情的,吃瓜羣衆壓根看不出來兩張照片裡那個是他,那個是他對象,更看不出來他對象是男是女。當然,這是他有意模糊的,畢竟溫志遠不是圈子裡的人,他不想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唐樂隨後轉發,說晚上在酒吧遇到過他們,三人還一起喝了酒,囑咐他們云云,同時還警告粉絲不要再去謝凌雲那裡口出惡言,也別再替他洗地,他說自己以前的事兒沒得洗,字裡行間都透着坦然。大概是糊了,大概是真的看開了,反正他是徹底豁出去了。
兩人還沒吵明白,溫志遠的手機屏幕上忽然跳出個來電名稱,是孫君雅的,估計是聽到消息打過來詢問情況的。
同時,謝凌雲放在牀頭的手機也嘰裡呱啦響了起來,他抓起來看,是助理的。
謝凌雲有點鬱悶:“不就是公佈了一下嘛,大清早的,他們犯得着這麼激動嘛。”他說着接通了助理的電話,然後助理打完,他表妹又打來了,還有不少同事朋友發來祝福的信息。
十點鐘的時候,謝凌雲還在牀上起不來,給各路人回消息。
溫志遠只得把吃的給他端到牀上:“嘚瑟完給自己找這麼多麻煩,現在舒坦了?”
謝凌雲端過牛奶喝了一口:“我哪想到他們一個個的這麼激動。”他說着把手機扔了,“不回了,吃飯,咱們今天去哪兒玩?”
溫志遠道:“已經玩一週多了,今天去買禮物吧,買完禮物訂票回去吧。”
謝凌雲想到早晨他媽媽打來過電話:“怎麼了?是叔叔的身體嗎?”
溫志遠道:“不是,公司有點事,不過也不是也很關緊的,主要是我媽想趁着我小姑和表弟都在,咱們一家人吃頓飯。”
謝凌雲笑了起來:“那待會兒我去給阿姨挑份大禮。”
“傻啊你,她給你挑份大禮纔對,你這次千萬有骨氣點,輕了別要。”
“爲什麼?”
“哪那麼多爲什麼,起來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