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雖然蒙着面,但武功路數身法輕功熟悉她的人一眼便能認出來,所以,她蒙面這一招只對容王管用罷了,那人以爲她死了,所以就算認出來了也不敢相認。
“蕭牧傳人一事,你們也不要cha手了,我自有決斷。”
“大人……眼下有什麼打算?”
“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你們若無其他什麼事情就回空玄派吧。”
周橋小心擡眼,卻見這少年本就長的好看,現今鬱鬱寡歡,當真憂悒如蓮,可他小小年紀卻有鐵腕,也着實讓人畏懼“那大人也萬事小心。”
他說完這話就飛身離去,只剩方千騎獨自一人站着,面對浩蕩平湖,久久未能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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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白睡的死沉,迷迷糊糊間覺得有人拾起她的手腕爲她把脈,又聽莫良宵道“怎樣?”
神醫墨歸回道“好些了,也未併發熱症,不過還是要吃幾服藥防患未然。”
“你開藥吧,另外,把以後要用的藥都開了。”
“哦?莫少俠打算離開了?”
“嗯。”莫良宵將墨歸引開,二人對話逐漸遠去。
榻上,方白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窗外第一縷陽光照了進來,讓人覺得暖意融融,右臂連帶受傷的手腕都被安然放在了枕上,似乎生怕她睡着的時候亂動。
又躺了一會,門廳外有人交談,聲音壓的略低,她聽不清楚,想了想便開口問道“莫良宵?你在嗎?”
內室的門被打開,莫良宵沉着臉走進來,身後跟着一高高瘦瘦的男子,男子臉上帶笑“昨日本想來探望方姑娘的,但前庭有事,一直脫不開身,姑娘可好些了?”
方白從榻上坐了起來,擁着被褥,擡起胳膊讓他看了看“你覺得呢。”
慕容逍笑道“有神醫在,應當無礙,但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姑娘還是要千般注意,切記不要提拿重物,就是那劍,也先不要碰了。”
方白道“有勞大公子關心了。”
慕容逍將隨身帶着的補品送過
來,莫良宵本是不屑去收,總覺得他似在施捨一般,然而方白卻樂顛顛的收下,背地裡對莫良宵道,自己吃不了賣錢也是好的。
莫良宵打心眼裡又將方白鄙視了一遍,卻又覺得她這般視金錢如手足的樣子着實可愛。
慕容逍又道“昨日一戰,我遙弟身子舊病復發,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二位,在下也就不做遮掩了,眼下還要去前庭招待各派掌門,再籌備盟主登位一事。”
莫良宵道“大公子這般忙碌,我們也不好多做打擾,今日便啓程離開。”
慕容逍一驚,道“今日就走?可方姑娘的傷……”
方白道“我是手腕受傷,又不是不能走路,怎麼你們都這般大驚小怪的。”
慕容遙無奈笑道“也罷,同是江湖中人,來去瀟灑,在下豈好阻攔?日後江湖再見,有的是機會。”
莫良宵點頭,卻似心有他想。
慕容遙看他神色,出言問道“莫少主可還在想那日在下所說之言?”
扭頭看了方白一眼,莫良宵道“我與慕容夫人到底師徒一場,眼下都到跟前了,還是想去拜祭一下吧。”
“莫少主xing情中人,在下早已料到,若今ri你們便急着離開,那在下現在就引少主過去看看如何?”
莫良宵又回頭看了方白一眼,見她對自己點頭,便道“你要和我一道去嗎?將你留在這裡,我終究不大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方白道“稍後千騎就來了。”
莫良宵想起方千騎對方白的依賴就心有不快,但說到底,他們畢竟是姐弟,方千騎內心對方白的緊張不亞於自己,有那小子在,誰若傷了方白,他必然如惡犬一般上去拼命。
想通此關節,就上前去給方白掖掖被角“你好生補個覺,小爺便速去速回。”
天光破曉,地面積雪雖然被清掃乾淨,但一夜霜凍,踩在上面還是吱嘎作響。
身邊也未帶他人,兩人拾級而上去了慕容山莊的後山。
這條路莫良宵以前走過,那
時候還是方白在峭壁之上跌落山崖,現在他們走的是大道,寬闊平坦,鋪着整塊的青岡石,道路兩旁人身獸首擺着石制十二生肖,一路雖有慕容山莊弟子守護,但仍讓人覺得此處清冷悽悽。
進了陵寢所在的塋園,只見從遠到近,立着十數座墳墓,雖不奢華,但也足見用心,所做石墓皆不大相同。
園內也無積雪也無雜草,竟是有人日日打掃,慕容遙走了進去,邊走邊道“這是我慕容山莊歷代先祖沉眠之所,守衛森嚴,尋常人莫說找不到,就是進也進不了,四周機關密佈也不容小覷。”
大戶人家向來這樣,從皇族貴胄到相鄰員外,皆視先祖重於活人,生怕別人壞了風水對後世不利。
跟着他的腳步一路進去,沒多長時間就在神道一旁看到兩座墳墓,兩座墳墓中間還有一正建了一半的棺室,想來是慕容粟爲自己所建。
“這便是了。”
不用慕容遙說明莫良宵也認了出來,這墳墓建造恍如亭榭,兩邊時刻一副對聯:逝雪香斷紅塵路,滄笙踏歌蔑羣雄。
中間墓碑上,以魏碑石刻,清清楚楚的寫着:愛妻,莫氏凝香之墓,夫,慕容粟,子,慕容遙,立。隆盛元年,四月初九。
那一瞬間,莫良宵便覺鼻頭一酸,已雙目朦朧。
這個撫養她長大的女人,這個被他視爲生母的女人,如今卻是以另一種身份,以一個他所陌生的身份出現在自己眼前,不僅再也不能解答他的疑惑,就是讓他一腔憤怒也無從發泄。
逝雪香斷紅塵路,滄笙踏歌蔑羣雄。
這兩句,她當得,普天之下的女子誰都當不得,也唯有她,才當得。
他竟不覺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在了雪地上,面對這陌生的墳墓,喚着那個記憶中熟悉的人“師父……不孝徒…莫良宵,來看您了……”
日出東方,溫暖的光華撫慰着男子的背脊,一如女子曾經溫和的目光,但世事變遷,人去樓空,殘雪已逝,幽香也遠,從今往後,江湖天涯,卻再也無法尋到這抹倩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