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我給你把脈。”
方白沒有動,後者一愣,只得自己起身到方白身邊去,盯着她的臉看了看,又以雙指搭上她脖頸上的脈搏,“你可真不簡單,強行突破上中下的丹田,將內力使了出來,必然是吃了很多苦頭吧?”
方白怔怔然點頭“吃了不少苦頭。”
天涯將手移開,看看方白,又看看方白身後衆人道“眼下,是你跟我走,還是讓我留在這裡?”
方白道“我不會再跟你回羌夷族,你若想留下儘管留下。”
“我既答應千騎在前,又怎能食言,月神也不會允許的,可惜你現下有心事尚未放下,等你放下也無妨。”
方白一聲苦笑“放不下了,此生放不下了。”
“我看未必。”
二人對視一眼,方白轉身出了張元的房間。
她眼下住在昔日莫良宵的房間,房內擺設頗多,有林立的文案,有收集的兵器,在被蘅塢派洗劫之後,這裡早已變的一片狼藉,雖然被收拾了一通,但那些打亂的陳設,方白已經無力恢復原貌。
最後,她連點念想都沒了。
燕青進來,剛要請方白去休息一下,待看到方白披着莫良宵昔日的一件外衣,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便沒再叫醒她,關了門,走了出去。
方白迷迷糊糊睡了一會,耳邊突然傳來咔嚓一聲響,她慌亂間擡頭,寂靜的房間,沒有任何動靜,似是想到什麼,她復起身快步向隔壁房間跑去。
一把推開張元的房門,她看到那個昔日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人居然趴在了牀沿,案几上的一隻青瓷藥碗被他拂掉在地,方纔就是那碎裂的瓷器驚醒了方白。
“張總管!”方白快步走上前去,用力攙扶着他的身體,讓他在牀上做好“看來天涯說的不錯,你果真醒了。”
待張元坐好,方白眸光一緊,心底一片湛涼,頓覺事態有些嚴峻“你等一下,我去叫天涯過來。”
“樓主……”張元一張嘴,口中鮮血洶涌而出,讓早已被鮮血染紅的衣襟被褥愈發紅
的發黑“樓主,我,我有話要和你說……”
方白咬牙,復轉身回來,在牀邊坐了,一隻手扶着他,一隻手拿着桌邊的巾帕爲他擦拭嘴邊的血跡,張元卻攥了她的手腕,示意他不要動。
張元空張着嘴喘氣,嘴中一片血色,分不清哪是牙齒哪是舌頭,那雙深陷的眼睛也愈發空洞頹敗“樓主,你,你告訴少主,不要怪主上……”
方白眸光一片冰冷,又聽張元斷斷續續道“主上,主上不是不想管我們,主上現下得安撫蘅塢派,得給武林同道,一個說法……”
看來張元的記憶還停留在當日蘅塢派偷襲攬月樓,拿了他們去慕容山莊門前問罪的時候,也是那時候,莫良宵和追風救他離去,他一度昏迷至今。
眼下攬月樓中,包括莫良宵在內,大多數人都因慕容遙而死,讓方白如何不恨?
“張總管,你到現在都還護着他?你可知道,他號令武林衆人圍攻攬月樓,現今我樓中元氣大傷,朝不保夕,也許明日他們便會再次捲土重來!”
張元看着方白,乾涸的雙目倒映着方白的身影,只覺得她愈發黑瘦,以前總出現在她臉上的無謂之態,盡數被一種堅定的神色所取代,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好像如一把繃緊的弓弦。
“樓主……”
方白不想再聽他說什麼,欲要起身“我去找人來給你看病。”
“樓主……”張元枯瘦的利爪,死死攥住方白的衣襟,他搖頭道“沒用了樓主……你,你告訴少主,主上,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讓,讓少主務必相信主上……否則,以少主的脾xing,還不知要做出什麼事情來……”
方白一把攥上他的手腕,目眥欲裂,將他與自己分開“我會告訴他!你若先見到他了,就先和他說吧!不過我估計他是不會信的!”
張元神情詫異,一聲乾嘔,胸腔之內血氣上涌,汩汩從嘴中流出“還有樓中叛徒,他,他引了蘅塢派偷襲,少主,少主有沒有殺了他……”
提起莫良宵,方白只覺得一雙眼睛痠疼的厲害,“你自己去
問他吧!”
張元苦笑,臉上神情頹然,恍如迴光返照,“我怕是見不得少主了……當日,當日屬下還曾與少主打賭,少主賭的是盟主之位落在二公子手上,屬下賭,賭的是盟主之位落在朝廷手上,現在看來……我們,都沒輸,都,沒輸……”
他的身體向後靠去,胸膛開始劇烈起伏,臉上神情扭曲的可怕,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當他終於放鬆下來趨於平靜之後,他的鼻息之中早已沒了呼吸。
方白雙目遍佈血絲,卻沒流下一滴眼裡,她伸手,將張元雙目闔上“你有什麼話,便去和他說吧,順便告訴他,我也很快就能去找他了……”
她轉身走了出去,走下樓去,見衆人都等在廳中,便疲憊的揮揮手道“張總管過世了,好好安葬。”
衆人駭然,臉上都帶着悲慼之色,然而張元昏迷了這麼久,也許死,對他來說也算是個不錯的解脫。
燕青送方白回了房間,追風安排衆人爲張元準備後事,天涯閒閒的倚在方白的房門口,手上攥着當時方白落在他那裡的流雪劍,他看着她坐在桌邊看樓中的一些弟子名錄。
方白道“樓中的叛徒我還沒找到。”
天涯笑的邪魅“要不要我幫你找?”
“你知道是誰?”方白不知道這個人的底細,但隱隱約約記得他好像能窺伺人心。
誰想天涯卻緩緩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幫你找找看。”
方白道“好,你找你的,我找我的,你若是找到了,算我方白欠你一份人情。”
天涯也點頭應下“好。”
他進了房來,將方白的劍放在桌上,又在她身上輕輕嗅了嗅,後者忍不住將身子往後靠了靠,眸光一緊“你幹什麼?”
天涯道“看來你那個什麼總管是死於夕明散的毒,我說他怎麼醒的這麼快呢。”
方白本來不覺得什麼,以爲張元本就奄奄一息,醒來後死去也很正常,現下聽天涯說了,知他終日與毒爲伍,所說必然不會有錯。
“我身上也有這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