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和天涯離開停風谷,一路上走走停停,沒有看到太多的風景,待方白坐夠了馬車,二人在集市上賣了馬車,買了兩匹好馬,一番整頓這才上路。
在這個世上,悲傷也許是你一家的事,但快樂卻是所有人的,恰逢年底,不管是煙雨飄搖的江南,還是冰雪覆蓋的東北,都被一種熱鬧的氣氛所籠罩,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新春的氣息。
方白和天涯每到一所城鎮都會被這樣的氣氛所感染,她騎在馬上,慢慢的穿街而過,時不時的有奔走的頑童舉着糖葫蘆在他們的身邊跑過,甚至還有小孩跟在他們的身後,叫着“大馬!大馬!”
那一張張被凍的通紅的小臉,蘋果一樣,方白的心情好了很多,她問天涯“若是將來你成親了,想要個男孩還是女孩?”
天涯似乎在認真的思考,半晌之後,終於有些哭笑不得道“月神賜的,男孩女孩都好,你呢。”
方白也故作認真的沉思了一番才道“首先吧,得有個孩子的爹。”
她說完之後都被自己給逗笑了,騎在馬上晃晃悠悠的,扯着嘴角迎着冬日裡的陽光看着街上跑着的孩童,笑啊笑的,笑到最後將頭轉向一旁避開了天涯的視線。
出了城鎮,遠遠便見到一條磅礴江河從那沃野之上滾滾而去,一番打聽,知道這是沉霜江的支流,二人便沿着江邊一路西行,就如追溯這江水的源頭一般。
方白說“我離他越來越遠了。”
天涯轉頭看她“割捨一塊心頭肉,還會長出第二塊。”
方白卻恍似沒聽到他說的話,喃喃自語道“如果他還活着多好……”
“活着?如果有辦法的話,你希望他還活着?”
方白莞爾一笑“罷了,人終歸一死,我好不容易接受了他的死,便不想他再活過來了,有朝一日他還會離去,那時候,我還得將今日的痛楚重新品嚐一遍。”
“有朝一日他還會離去……”
天涯看着滾滾東逝的江水,心底也是百感交集,在這個世上,人就是人,與閻王搶人口,終有
一日必得償還。
二人一路上走的很慢,走了也就約莫半個月的時間。
攬月樓在江湖上沉寂了,自攬月樓暗殺了唐門父女和空玄派周橋道長後,連帶那殺人不眨眼的羅剎都在江湖上消失了。
江湖傳言,攬月樓樓主爲報少主莫良宵之仇欲要屠戮江湖,就在好幾個門派無能倖免之後,這個人就這麼消失了,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
也許有人會在路上、茶寮、客棧,見到一對年輕男女,男的衣着單薄俊美絕倫,女的身着紅裝姿態慵懶,但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猜到,這女子便是攬月樓的樓主,哪怕因爲青衫男子的緣故多看他們一眼,也只會覺得,這丫頭保不齊是那好幾天沒有休息的倦怠旅人。
趕了十五天的路,二人終於趕到豫關之前,出了豫關就可尋到羌夷氏的蹤影了,再往南,是一個與本朝相鄰的小國,多年來臣服本朝,倒也相安無事。
雖然地處偏僻,但好在沒有戰禍波及,豫關也成爲了內外商貿的最佳途徑,方白和天涯要出關的時候,前面有一行商隊帶了北方的羊氈出關販賣,正被守關的將士攔住一一搜檢。
就在他們等在門口的空當,就聽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他二人都是習武之人,耳力自是不同尋常,方白低聲道“這麼着急出關做什麼,年輕人,總是這般毛躁。”
天涯低低一笑,便道“應該不是出關。”
他話音一落,那飛奔的馬便出現在衆人視線之中,就聽那騎馬的人高聲喊道“讓開!讓開!”
連帶方白天涯在內等着搜檢的人羣迅速退到一邊去,爲了趕緊出關,再被這個人撞死,那可就太不值當了。
那人騎的是一匹上好的千里馬,所謂千里馬,日行千里也不在話下,但這匹馬也不知跑了多久,從方白麪前過去的時候,方白清楚的看到馬嘴上被冰碴凍在鬃毛上的泡沫。
‘轟隆!’
‘籲——’
一人一馬在城門口勒了繮繩,馬兒尚未反應過來,直直衝了上去,落的一個人仰馬翻的下場,衆人這才
看定,不是什麼要出城的商人,卻是一位官爺,只見他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揚起脖子,沖天上就是一聲嘶吼“皇上!皇上駕崩了!”
“皇上駕崩了——!”
在這帝國的邊陲之地,在這氣候惡劣的西南豫關,在新年的最後幾天,一個從帝都快馬加鞭擴散出來的消息沒有驚起半點漣漪,衆人面面相覷,似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對於大多數平頭百姓而言,誰做皇帝和他們沒有關係,不要打仗,有的吃,有的喝,還能娶一房媳婦,生幾個小崽,那就是人生的全部了,幸運的話,一世安穩,不幸的話,半世流離。
守城的軍士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齊齊向東而跪,行了君臣大禮,雖說百姓們未必能知道那位帝王的帝號,但到底君民一場,也都紛紛跪下行禮。
一時間,方白和天涯站在人羣中有些突兀了,兩人略顯尷尬,待行禮畢,衆人起身,這才依次出城。
方白回頭向那浩浩江山看去,只見地大物博,繁華似錦,而打下這片江山的華啓帝坐擁天下終是歸寂,留下這錦繡山河供後世爭奪。
趙奕恆現在在做什麼,是成了階下囚還是登上了皇位。
千騎現在在做什麼,好在他並非是個輕敵之人,最不濟也會全身而退吧。
追風,季雨,燕青,他們又在做什麼,停風谷歸還慕容遙後,江湖上應該不會再爲難他們了吧?
“該出關了。”
她一擡頭就看到男人眉眼帶笑的看着她,方白莞爾,點頭與他並肩離去。
出了這豫關之後,前塵往事就可以盡數拋棄,出了這豫關之後,這中原再無方白。
山河蒼蒼,冬日斜陽,出了綿延的關隘,一紅一青兩個身影復又上馬,逐日而去。
不辭雪魄隨君行,願爲比翼,何成比翼?
三載成墳人未冥,有情被棄,無情成憶。
江畔良宵總生情,妾擬身嫁,刀劍難寂。
紅衣殘妝休再吟,無淚無光,一世難雙。
第三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