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茶社的生意最近非常好,當然,以前好不好方白也不知道,因爲她也是最近纔到了嘉杭城,到了這茶社。
茶社,顧名思義,賣茶爲生,規模大些的茶社還有自己的茶樓供人消遣,至於這江南茶社還向江湖人士兼賣兵器也不過是方白無意中發現的。
她坐在偏堂的雅間,聽着江南評書,品着雨前龍井,被容王養刁的品味讓她覺得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這一室的茶客都在盯着自己看。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並非傾城傾國之貌,之所以被人盯着看則是因爲她是這裡唯一的一個女人。
女人,要麼待字閨中,要麼三從四德,在外面拋投露面的女人,要麼是江湖上有名有姓有綽號的豪傑女俠,要麼就是這克父剋夫克兒子的空虛少婦。
方白兩者都不是,只是一個在後院枯坐的煩了,來聽聽戲而已。
吳儂軟語娓娓道來好似耳邊低訴,方白聽不懂,但她卻聽得懂這上手三絃裡的兒女情長,下手琵琶中的金戈鐵馬。
慕容遙掀起布簾就看到方白閉着眼睛搖頭晃腦的在聽戲,他又將布簾放了下來。
“二公子……”身邊茶社裡那位三十多歲的掌櫃跟上他的腳步“明日啓程?不多留幾日?”
“不留了,我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不敢欺瞞二公子,屬下沒有查出任何蛛絲馬跡,萬不得已聯絡了攬月樓,‘生死筆’的情報倒是給了屬下一點線索。”
“哦?”
“德興水寨的偷襲並非外人指使,他們本就派人跟蹤了黃少奶奶,打算在她身上撈一筆油水,所以少奶奶改走水路正合他意,在路過德興水寨的地盤時才下手搶劫。”
慕容遙負手沉思,這麼說來,這件事和紫荷的夫君黃旭是沒有任何關係了,虧的她還疑神疑鬼的說是黃旭要她性命。
“那前日我在城中遇伏一事又作何解釋?”
掌櫃猶豫道“那些屍體屬下都驗過了,沒有任何身份信息,攬月樓也只查到他們是想在年底推選武
林盟主之際除掉二公子,至於何人指使……請少主恕屬下無能!”
嫋嫋茶香對慕容遙卻無安撫效用,他的眸光似無焦距,眸底一片冷厲,冰冷的脣瓣好似兩片抿在一起的利刃“他們還會來。”
年底武林盟主推選幾乎聚焦天下所有人的目光,不僅江湖人士躍躍欲試想要趁此機會將盟主之位從慕容家的手中搶走,就連當今皇上華啓帝也想將朝中勢力滲透進武林之中,若是新任武林盟主是朝廷的人,那他這江山才能真正永固。
慕容遙的那句話就像是一句預言,當天晚上就已經有人前來偷襲。
彼時夜黑風高,窗外樹葉發出撲簌簌的聲音,枝葉搖晃形如鬼魅。
慕容遙不過一個側目便看到幾個黑影提着長刀在他窗下匆匆跑過,他們在佈防,悄無聲息動作輕且快。
他不動聲色的拿起桌案上的一隻茶盞,就在耳邊風聲疾射而來的瞬間,他手指一彈,那茶盞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了出去,但聽噹啷一聲碎裂一地,他已騰空而起。
那柄打爛茶盞的長刀又直直劈裂了他剛剛坐的椅子,握刀的人一身黑衣動作沒有片刻停頓,轉身又嚮慕容遙攻去。
慕容遙此時是躲無可躲,因爲就在他離開那張椅子的瞬間,又有三個黑衣人張開臂膀好似一張天羅地網向他迎面罩了過來,手上的長刀銀光颯颯。
男人當先架住一人的刀,腳下不敢有片刻停頓飛步向後退去。
他只覺得胸肺之處有一股劇痛,讓他整個人都好像要從中炸裂開一樣。
腳後抵着牆壁,男人鬆手的瞬間彎下身子,三把快刀從他頭頂以吹毛斷髮的凌厲掠過,與此同時他橫腿一掃,將三人放倒,手上內氣凝聚彈指一射,房內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刀光劍影的房間霎時變的無聲無息,好像不曾有人存在過一樣。
再怎麼劍拔弩張的對立此時也已經看不見了,燭火被滅,無人敢去輕舉妄動,他們都屏氣凝息想要在黑暗中尋找出對手的下落。
慕容遙捂着胸
口慢慢平復自己的呼吸,內家高手能隔着一面牆通過呼吸來判斷房內有幾個人,所幸來的這幾個黑衣人並不是內家高手,但他們還是能聽風辯位,所以慕容遙能做的就是儘量讓自己的呼吸不要引起他們的注意。
有人已經耐不住了,在房內走來走去,兩人相撞的瞬間又警惕異常,慕容遙趁此機會閃到一面布簾之後。
他對廂房佈局瞭如指掌,腳步輕穩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已經進到了另一個房間。
“外面有幾個人,你去打發了。”
慕容遙話音一落就痛苦的皺緊眉心往後退了兩步,砰的一聲撞上一扇屏風,連人帶屏風都向後張倒。
‘撲通’一聲,他這麼個大活人就以及其狼狽的姿態倒在了地上。
房內遍佈水汽,所以燭光顯得有些昏暗,他擡眼去看,只看到面前浴桶之內,女子長髮削肩,右臂還纏着繃帶正挑眉看他。
“在打發別人之前,我是不是該先打發了你?”
慕容遙轉過頭去,不去看浴桶裡的女子,他嘗試想要站起來,奈何方纔動了真氣,丹田之內匯聚的內力衝破出數個窟窿,在他身體裡面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遊走流竄。
他喘的厲害,心肺痛的窒息,身邊沒帶一個護衛,難道今日是要死在這裡?
這是他從出孃胎以來就帶的病根,有金針神醫墨歸斷言,說他活不過二十歲,然而他現在已經二十五歲了,不也好好的嗎,以前沒有死,現在也不會死!
他掙扎着想要站起來,面前卻伸出一隻細長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只見方白才從浴桶中出來,發上肩頭都帶着水珠,一條牀上鋪的錦帛不知被她何時纏在了身上,但還是露出兩條白花花的胳膊。
相較於她的坦蕩從容,慕容遙倒是有些窘迫,一隻手按着胸口緩解疼痛,一雙眼睛卻不知該往哪裡放“你的傷……誰讓你沾水的。”
“已經沾了你就別囉嗦了,”她道“外面的,都是些什麼人,你武功那麼高應該不用我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