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飛揚左臂一展,右手內力在極不可能的情況下,借石應發的身體一收一吐,借力的同時,身軀一滾,奇蹟般躲過石應發的飛刀!
石應發被白飛揚一扯,雖未扯回,但整個身軀因此在空中滯了滯。
白飛揚卻身子急墜,快速落到石應發的身下!
白飛揚剛纔舒展左臂,無形罡氣將懸崖上的軟梯吸得急蕩起來,他眼疾手快,左手抓住軟梯的繩子,右掌一推急墜而來的石應發,兩人雙雙上了懸崖……
適才一幕,真是驚險萬分!
石應發算準白飛揚不會讓他死,他決意與白飛揚同歸於盡,可是剛纔死裡逃生,一張老臉嚇得煞白。
良久,石應發道:“你爲什麼要救我?”
白飛揚道:“我說過,我不是來殺人的,而且,你還沒有把我帶到禁宮。”
石應發迷茫道:“你怎麼知道我身上還有一把刀?”
白飛揚淡淡道:“你既然有十三路飛刀絕技,肯定有十三柄飛刀,剛纔你殺寒燈時只用了十二柄。”
石應發嘆了一聲,道:“現在我才真正佩服你,好……我這就帶你去禁宮。”
禁宮其實就在對面的山峰間,就是上官無垠經常在風月樓遙望的那片石林。
石應發將白飛揚帶到石林外沿,道:“這裡就是百毒谷的禁宮,除了谷主,任何人也不得入內。”
白飛揚見這裡亂石穿空,彷彿迷宮一般。
石縫間荒草萋萋,石高路窄,料想不是個簡單的去處,但他要在花劍侯到達之前找到上官谷主,便顧不得其他,對石應發說了聲:“現在已沒你的事了。”
從兩塊巨石的夾縫間穿過,進了石林……
上官無垠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女兒。
在見到女兒前,上官無垠像去年一樣,在白衫人的帶領之下,穿過那片奇妙的石林,然後來到石壁上的山洞裡。
儘管他每年都有一次機會穿過石林,可是他絲毫不識石徑,若不是白衫人引路,他根本到不了這面巨壁前……
每次,白衫人將他帶到山洞口,就會告訴他,一切聽從小疊的吩咐,然後,白衫人就會消失,就像空氣一樣,令你無法看到他,又時時處處感到他就在身邊……
今天也一樣,白衫人對他說:“一切聽從小疊的吩咐,不然這是你們父女最後一次見面。”說完這話,便倏然消失。
不久,漆黑的洞裡便會亮起一支支蠟燭。
上官無垠就會看見小疊。
小疊是白衫人用來侍候風月的兩個丫環中的一個。
十五年前他第一次看小疊時,小疊還只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現在,小疊已經人老珠黃。
按理,小疊跟風月的年齡差不多,可是看起來,小疊卻比風月老得多。
每次見到小疊,上官無垠都會想:小疊怎麼會有這麼大改變?
她是否承受着太多的不幸?
不過,這僅僅是見到小疊時心裡閃過的念頭,他根本沒有時間詢問小疊,因爲他跟風月見面的時間很少,他不可能在小疊身上浪費任何時間。
這次,他見到小疊,小疊比去年更老了。
小疊每次出來接他,開口的第一句總是:“上官谷主,你終於又能見到風
月了。”
今天,小疊對他說:“上官谷主,你終於能見到自己的女兒了。”
小疊的這句話令上官無垠又興奮又恐懼。
上官無垠跟着小疊,穿過長長的用地毯鋪就的通道。
一路上,小疊會將剛剛點起的蠟燭都吹滅,所以,前面燭火通明,回頭看則又是漆黑一片。
通道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曲曲彎彎,少說也有三百米。
以往,在經過長長的通道時,上官無垠和小疊都是默不作聲,上官無垠一路上還在想見到風月第一句話該怎麼講,這時候,就算小疊問他話他也聽不見。
然而今天,上官無垠最想見的是從未見過的女兒,他雖然興奮不已,但心亂如麻,根本想不到自己見到女兒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他腦子裡亂糟糟的,又好像什麼也沒想。
他聽見小疊問他:“上官谷主,你有沒有想到能見到自己的女兒?”
上官無垠馬上回答她:“做夢也想不到。”
小疊又說:“上官谷主,見到女兒前是不是很激動?”
上官無垠立即點頭道:“當然很激動。”
小疊說:“爲了女兒,你是不是願意做任何事情?”
上官無垠說:“願意。”
小疊嘆了一聲,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做谷主的女兒真是幸福。”
也許就因爲小疊這一聲嘆息,上官無垠感覺出她的話中似有許多憂思,而且,小疊的聲音有些特別,好像喉嚨裡被什麼東西塞住,她的聲音不是自然輕鬆地流出來,而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以前,儘管小疊見面時都會跟他說一句話,可他從未感覺出她說話原來這麼累……他不由得心念一閃,尋思道:“她連說話都這麼累,難怪會老得這麼快……”
他見小疊在前面走路的樣子也有點蹣跚,想到風月雖然跟他隔谷相望,但是爲了他,爲了女兒,她忘掉了一切憂愁和悲傷生活着,她的臉上還散發着容光神采。
從這一點上講,風月比小疊快樂得多輕鬆得多……他很想問問小疊,她是不是活得很累?
可是,他不知道該不該問,又該如何開口?
小疊這時又說:“上官谷主,這麼多年來,你跟夫人隔谷相離,一年只爲一次相見而活,是不是很累?”
上官無垠說:“只要風月活着,哪怕是幾年見一次面,我也會活下去的。”
小疊說:“在你心裡,她真有這麼重要?”
上官無垠毫不猶豫地說道:“是的,我的生和死都爲了風月。”
小疊正好要去吹滅一支蠟燭,可她雙肩一顫,竟吹了三次纔將蠟燭吹滅,上官無垠見她似乎渾身乏力,不由生出一絲同情。
小疊說:“可是夫人十年前就因忍受不住分離的痛苦而割脈自殺。”
上官無垠已從白衫人口中得知了此事,小疊說來,他還是感到十分悲痛,一會,他默默道:“小疊,謝謝你。”
這是他第一次叫小疊的名字,小疊的雙肩似乎又一抖,說:“爲什麼要謝我?”
上官無垠道:“這麼多年來你一直照顧風月,我從沒謝過你。”
“哦……”小疊的聲音似變得含糊,說:“主人有沒有吩咐過,在這裡
……一切要聽我的話?”
“是的,你怎麼說,我便怎麼做。”上官無垠聽小疊說話有些吃力,便道:“小疊,我聽你說話好累,就別說了。”
小疊聲調一變,說:“上官谷主不想聽見我說話?”
“不是的。”上官無垠馬上說道:“我是擔心你的喉嚨……”
小疊蒼涼地:“我的喉嚨十五年前就是這樣,只是谷主沒聽出來。”
上官無垠發覺小疊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他很願意跟她說話,便問:“小疊,那十五年前你說話是不是這樣的?”
“這……”小疊居然一時答不上來。
上官無垠微微笑道:“我可以猜出來,你以前肯定不是這樣的,你說話的聲音一定很悅耳動聽,對不對?”
小疊沒再回答。
上官無垠以爲自己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心內歉疚,便也不說。
往前又行片刻,小疊說:“上官谷主,夫人和女兒就在房間裡等你,你進去,我就在門外等。”
小疊說的房間只是洞中之洞。
每次來,上官無垠都是走到這裡爲止。
但他知道,這裡並非洞的盡頭。
前面不再點着蠟燭,漆黑一片,不知洞還有多深。
更不知黑洞中還隱藏着什麼。
現在,洞裡只剩下一支蠟燭。
就在這支蠟燭旁邊,垂掛着一塊厚厚的簾布。
上官無垠知道,簾布後面是一個斜生出去的小洞,而就在這個小洞裡,住着她朝思暮想的風月。
這個小洞就是小疊說的房間,簾布就是房間的門。
上官無垠伸手拉開簾布,小疊就俯身吹熄最後一支蠟燭,她的整個人也隨之隱在無邊的黑暗當中……小疊吹燈時,上官無垠無意瞥見了她的臉,他發現她的臉神充滿了悽苦……
他掀簾進去時,眼前還是一片漆黑,當他放下簾布,就看見有人開始點燈。
小洞狹長,裡面的擺設和佈置跟風月樓他的臥室一模一樣,淡綠的地毯,粉紅和米黃相間的幾重透明的紗簾,散着淡淡的暖意。
透過紗簾,裡面有一道樟木製成的雕花圍欄,圍欄有門。
在圍欄與紗簾之間,一個婦人正將五盞油燈點亮。
上官無垠認得,這個婦人正是侍候風月的第二個丫環,叫紫雲。
紫雲十五年前就已三十二歲,如今看上去,她好像比小疊還要年輕。
紫雲點完燈,從紗簾出來,對上官無垠說了聲:“上官谷主,你來了。”徑自出洞去了。
上官無垠心潮起伏,他無聲地走到圍欄邊——
在紗簾外,根本看不清圍欄裡的人。
儘管上官無垠知道圍欄裡有他心愛的女人風月,可他並沒有推門而入,而是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一點一點呼出來,然後,他將臉慢慢湊向圍欄的花格窗張望——
他要先看女兒一眼!
他當然看見了自己的女兒!
雖然他第一次看見女兒,可是當他看見她的時候,他的一顆心似乎要蹦出來,他確信他就是自己的女兒!
當上官無垠看見自己的女兒時,他的心底閃過一個強烈的願望:從今以後,他一定要全家人生活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