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聽到寧雅如此口無遮攔的相問,來不及阻攔,只得微微一笑,尷尬地看着慕汐湮,手中極是精緻的上等綢制絹帕輕曳。
慕汐湮一雙靈動清澈的眸子眨呀眨,看着寧雅又咽下一塊點心,輕輕地將一杯茶水遞給寧雅,看着寧雅小口的就着茶水咽點心,才安靜的開口,聲音清靈婉如天籟,淨澈的就像是悠遠湛藍的天空,又有一絲淡淡的幾乎聽得不真切的憂傷,她道:
“寧雅皇妹。我們大靳的人,都是尊崇大靳歷史上的傳奇王爺與傳奇王妃的。王妃曾有過這樣一句話,說,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由此可見,能遇到一個真心的人,遇到一份真心執著的愛情,是多麼不易。更何況我們身在皇家的人。你皇兄能遇到他喜歡的人,又能執著的去追,去愛,這是多少人多少世都修不來的福氣。我怎能去打碎他的福氣,要他勉強回來,陪着他不愛的我勉強度日呢?!”
寧雅點點頭,依舊失望的哦了一聲。皇后聽着這清靈的微微有些飄渺的聲音忍不住輕聲嘆息,似乎微微的歉疚,——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錯在先的。寧雅終究還是個孩子,不懂這話裡的無奈與憂傷,一轉眼,已經又巴巴地看着慕汐湮很是認真的問道:
“皇嫂。你成親那天。是我任性,出口不遜,可是我真的很認真的跟你道歉了,你不會還生我的氣,等蘇碧瑤來了,和她一起欺負我吧?!”
慕汐湮收了適才的那份穩重,倏地哭笑不得,一張清秀靈動的小臉映在正陽宮裡的盆栽花木間,幾分錯愕,眸子輕輕地眨呀眨,半天未想好怎麼回答。蘇碧瑤是個標準的闖禍精和小人精,可是欺負寧雅還是論不上的吧?!
皇后佯裝生氣,指了寧雅額頭,半是責怪半是愛憐的罵道:
“你竟然敢在你皇嫂成親那日曾經鬧出過亂子?!當真是母后把你寵溺的過了。再敢如此放肆,看母后不關你禁閉!你都十四了,怎樣才能學得來你皇嫂的這份端莊和穩重呢?!要不是你沐盈姑姑昨兒進宮來向你祖母求旨,要你皇嫂出宮,母后真想把你丟給你皇嫂,日日的讓你跟你皇嫂住一起,要你皇嫂教你禮儀規矩,免得過你兩年嫁不出去!”
慕汐湮聽得微怔。昨兒靳沐盈還進宮來了一趟?!要讓自己出宮?
皇后似乎這纔想起來自己失言,看了看慕汐湮微怔的小臉,解釋道:
“昨兒你師父進宮來,向太后請旨,說是讓你出宮打理莫愁山莊在京城的一些生意。太后很是捨不得,說要留你再在宮裡住些時日,所以本宮沒想到立刻把這件事告訴你。”
慕汐湮點了點頭,她看得出來,皇后的眼神裡藏着猶豫,還有些話沒說出來,卻也不再問。皇后用絹帕半掩了面,抿了一塊點心,品了口茶,摁下了眼底的那份猶豫,才嘆了口氣道:
“這宮裡淨說是榮華富貴。卻是鎖人心,催人老。本宮這一生,是沒有出去的可能了。湮兒啊,你進皇家,實在是讓本宮覺得驚奇。這樣兩盆兒花,這樣一盤糕點,都能讓本宮感覺生命忽然鮮活。可是湮兒。這漫漫一生,鮮活,能有幾日呢?!”
慕汐湮怔了一怔,看着皇后憧憬而失望的神色,竟然一時不知要說什麼好。她想起那天摘下的那一把鳳眼蓮,又看看今日皇后清爽簡單的衣裝,不由地淺聲道:
“世人都道,富貴最是帝王家,江山萬里繁華。氣吞山河看日月,惟有天子深宮,菩提說無家。錦衾茶香,玉金霞,卻是寂寞染麗華。多少佳人忘春秋,白髮霜了花。世事雲浮,一池靜水也是百蓮家。誰人慧,不誇荷來看鳳眼,一鉢清水渡生涯。”
皇后聽着慕汐湮信口拈來的不平不仄的詞,不由一愣,喃喃跟着念道:"世事雲浮,一池靜水也是百蓮家。誰人慧,不誇荷來看鳳眼,一鉢清水渡生涯。。。。。。。。”
反覆的唸了幾遍,念得寧雅微微頭暈,慕汐湮才從出神裡回過來,羞了小臉,輕晃了晃皇后的手道:
“母后,這是湮兒隨口亂說的,請母后不要放在心上。”
皇后眼底卻泛出微微的欣喜,出神看着慕汐湮喃喃地低語道:
“湮兒啊湮兒。好一句,誰人慧,不誇荷來看鳳眼,一鉢清水渡生涯!生在哪兒,長在哪兒有什麼重,這皇宮既是本宮的家,本宮如何不學鳳眼,心滿意足,一鉢清水靜心渡生涯!呵呵,這大靳,如此能算得上是慧者,清醒人心者,湮兒你是一個了,本宮想起你是傳奇之後,只覺得,這大靳果然是要再出傳奇了!”
慕汐湮聽的迷惑,想起記憶中那對羨煞世人的傳奇夫妻,不禁半羞紅了臉,看着皇后尷尬地道:
“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