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漢望着那骰子盅,實實在在像是有點吃驚。
陸星河問道:“既然是賭大小,那請問,閣下還要再投一次麼?”
“三個六……”三個六已經是最大的點數,就算這個大漢擲出來了一個三個六,也只不過是一個平手,根本沒法子勝過陸星河。
兩個八臂大漢對望了一眼,那個擲骰子的大漢忽然笑了,道:“本來,願賭服輸,便是賭場的規矩,我們是莊家,自然不會說話不算數,今次裡,小哥身手了得,着實也是不容小覷,無妨,這一把,是小哥贏了。”
身邊的看客們這才都驚呼起來:“贏了?這個小哥,好像不是凡人……”
“許是咱們看走了眼,這個小哥,乃是深藏不露?”
陸星河便問道:“爽快,在下新來,也不知道全部的規矩,請問贏了,不知能贏得了甚麼?”
那擲骰子的大漢衝着看門的大漢努努嘴,那大漢自門後拉出了一個袋子,道:“咱們賭局,賭的就是一個公平,你賭注是甚麼,輸了是它,贏了便是等價的東西,眼下里,既然你賭的是忘情水,那麼,便是價值這一瓶忘情水的一斛珍珠。”
說着,將那袋子大咧咧的打開了,珍珠咕嚕嚕的滾在了桌子上的茶盤子裡,個個都是指頭肚大小,圓潤明亮,毫無瑕疵,確實是頂級的貨色。
那擲骰子的大漢接着說道:“拿上了這個,你們就算賭完了,但是還有另一種選擇,便是你可以以賭贏了的這一次,換取一個機會。便是,與整個賭場裡任何一個人賭一把的機會,只要你的賭注夠大。”
這個時候,一個虯髯大漢卻將自己面前的一把金葉子一推,大喇喇的過來了,望着陸星河道:“方纔,老子那一把金葉子也不要什麼了,便要一個跟這個小哥賭一把的機會。”
說着,那個大漢抖落出來了一個畫軸。
那個畫軸之中,乃是金絲銀線,繡出來的行樂圖,上面有百十個侍女,穿着錦繡的衣裳,在吹奏着樂器。
只見畫軸完全展開了,裡面的侍女,卻忽然的動了起來,那樂器,也一下子流瀉出來,優美無比,教人心曠神怡。
“天女行樂圖……”
周遭的人議論了起來:“這種東西,不是天界之中的天女做出來的麼?”
“值錢,果然值錢。”
那大漢望着那忘情水,道:“賭不賭?”
不得不賭,因着身在賭局之中,要遵守賭局的規矩。
陸星河點點頭,算陸星河連莊,那大漢先擲。
大漢的手氣也很好,兩個六,一個五。
只差一個點,就是那豹子了。
陸星河晃了晃骰子盅,隨隨便便,全然沒有甚麼章法可言,但是擲出來的,就是三個六。
那個大漢抿了一抿嘴,盯着那三個六。
“在下知道,閣下該懷疑在下弄鬼。”陸星河道:“不知道,看出來甚麼不曾?”
那大漢緊緊的盯着陸星河的手,半晌,方大笑道:“看不出。既然看不出,不管你有沒有弄鬼,老子全數說話作數,這
一副錦緞,送給你了。”
說着,擡腿就要走。
陸星河卻說道:“在下往這裡來,並不是爲着錦緞。”
那大漢回過頭來,怒目瞪着陸星河:“怎地,難不成,你還看不起這個錦緞不成?須知,這個錦緞,乃是老子的妻子,親手織出來的!”
“怎地……”早有人議論紛紛:“這個大漢的妻子是天女麼?”
“你不識得他?早先也是天界的人,但是私自會天女,降罪罰下界,那錦緞該是唯一他手邊天界的東西了,聽說,他往這裡來,是跟這賭局的老闆,換一個上天界重逢妻子的機會。”
“自持手氣好,不自量力,可也是活該。”
“你們叨叨甚麼,娘們似的。”那大漢倒是怒了,鬚髮皆張,道:“老子願賭服輸,絕對不磨嘰!”說着就要走。
陸星河搖搖頭,道:“閣下誤會了,在下這一來,全數是爲着旁的東西,錦緞雖好,可是,好像閣下比在下更需要這個東西。”
說着,陸星河隨手將那錦緞拿起來,道:“爲着跟在下賭一把,閣下將這個錦緞同價的金葉子推開了,這錦緞,只當爲閣下賞識,在下借花獻佛,給閣下的禮物便是了。”
陸星河素來心軟,一定早看見了那大漢頭頂上的青筋和眼睛裡面的眷戀了。
看來那大漢想要的,要麼就是上天界,要麼就是喝下忘情水。
那大漢猶豫了半晌,可是陸星河話說的誠懇又客氣,全然也不像是看不起他的模樣。
他還是接下了那錦緞,甩手走了。
我擡眼望了望魘十七,魘十七全然像是失神的模樣,對這邊的騷動,不以爲意,而且,壓根像是跟本沒認出來我們一樣。
他與陸星河交手,連妖鵬也死了,所以,他不可能認不出陸星河來。
“既如此……”陸星河轉過頭,對魘十七道:“十七先生,現今在下有了這個機會,不知道,可能賞臉賭一把?”
看得出來,魘十七是這裡的常客,陸星河這話一出口,整個賭局的人,都在死死的盯着那魘十七。
人人識得他,且全數是鴉雀無聲的樣子,看得出來,那魘十七,大概也算得上這個賭局裡面的風雲人物。
兩個大漢卻十分奸佞的笑了。
有人賭,就會有人贏,也會有人輸。
輸的人,不能不去他們那裡換取賭的籌碼,因爲賭場之中,真正知道見好就收的人不多,急求翻本的人卻不少。
“小哥,你來跟我賭?”那魘十七唯一露在外面的嘴脣翹了起來:“不惜辛苦,追到了這裡,你也不容易。”
“在下料想着,揣着那一樣的東西的十七先生只怕要更不容易。”陸星河淡淡的望着那魘十七,道:“上一次,咱們動了武,這一次,來賭一賭。”
押韻。
那魘十七敲了敲自己的腮幫子,像是在考慮,半晌,方道:“小哥是手氣不錯,運氣卻不好,你不知道,你想要的東西,方纔,小爺已經輸了,不,話不該這麼說,本來,去偷盜那個東西,也不過是因着,小
爺輸了。”
陸星河自然聽明白了:“去偷盜那個東西,原本,也是一場賭注?”
“不錯。”魘十七伸一伸自己的腿,笑道:“即使你想跟小爺賭,小爺也拿不出來,只怕,你要賭,只得跟小爺的那個上家去賭了。”
“卻不知道,那一位上家是誰?”我問道。
“也不是旁人,”八條胳膊的擲骰子大漢笑道:“便是我們這賭局的東家,實不相瞞,上一次,十七爺過來,輸了一個一乾二淨,打算佘一把。”
賭場之中,輸光了自然也是能佘的,但是佘出來的賭注,再輸了,纔是一個教人咋舌。
我娘常年混跡賭場,她佘的,便是大大小小的高利貸。
人間的高利貸碰不得,這裡的佘,想也知道,更碰不得。
“所以,翻本不成,欠下的東西,就是那個了……”陸星河問那大漢道:“現如今,在下也想要那個東西,不知道賭得賭不得?”
“賭得是賭得,但是隻怕你的賭注不夠。”八臂大漢笑的十分陰險:“要想賭,就得拿出相應的賭注,這是規矩。按着你現在的賭注,只要你能連勝十局,翻了十番,想必,就能與我們東家見一面了。”
看來,賭局的一項買賣,也是教賭客,爲着尋回某一樣流落其中的東西,不得不賭。
十局……想也知道,難於登天。
“在下明白了。”陸星河將賭桌上面的骰子盅輕輕的晃了晃,道:“那,在下便多贏一些賭本來罷。”
擲一次三個六,已經十分難得,再擲出一個三個六,更是難上加難,人的運氣都是有限的,誰也不相信,一個人的運氣,能永恆不變。
陸星河將忘情水和珍珠擺在了那臺面上面:“賭了。”
“爽快!”那八臂大漢望着陸星河,微微一笑:“ 賭場規矩,客人先,莊家後。”
陸星河拿過了那個漆黑的骰子盅,還是輕輕鬆鬆的晃了幾下,全然是一個漫不經心的樣子。
周圍的賭客自然早就湊了上來看熱鬧, 在這裡兩次擲出了三個六來的,能不能再來一次。
一衆人的七八十雙眼睛,全牢牢的釘在了那個漆黑的骰子盅上,平氣凝神,全數大氣也不出。
陸星河揭開了骰子盅,還是赤紅色的三個六。
豹子趕不上,是賭局裡的規矩。
那八臂大漢望着看門的大漢,看門大漢,拿出了兩包銳利的金葉子。
賭徒們歡呼了起來,彷彿陸星河,爲着他們出了一口惡氣。
“豹子!豹子!”
“三個六!”
賭場之中的賭徒們比自己的賭局更上心,一心一意的盯着陸星河。
陸星河白皙的指頭還是那樣好看,乾乾淨淨,挺拔修長。
便是這樣一雙手,陸陸續續,又贏下了七次。
每一次,都是三個六,那也同樣能擲出來三個六的八臂大漢,居然連一次出手的機會也沒有。
因着客人先,莊家後,豹子趕不上。
眼下,是最後一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