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給你看見了?”我心裡一涼,立時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夏星先生的眼睛倒是十分尖,不知道你看到了甚麼。”
“這個麼,全數都看見了,”夏星笑起來很好聽,跟死魚眼真的非常相似:“那魘十七手也斷了,真是可憐, 也不知道,熬不熬得住,會不會,就死在了秋月的面前。”
“我猜猜……都說美人相輕,”我自夏星懷裡擡起頭來:“夏星先生跟秋月先生,該不會……”
“是死敵沒錯,”夏星望着我,說道:“可是便是死敵,好歹也相識許久,那魘十七現如今落得這樣的一個光景,看着倒是也怪叫人心疼的。”
“啊啊,”我轉轉眼睛:“這樣說來,那魘十七跟秋月先生的事情,除了那僮僕,旁人知道的該不算多……”
“不錯,雖然不多,可是就住在隔壁的我偏巧就知道。”夏星微笑道:“大先生對跟外私通相好的倌人的手段,更是人人知道。哎呀……這種事情……是不是很卑鄙?”
“談不上。”我說道:“夏星先生是聰明人,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夏星明亮的眼睛望着我:“江二爺是知己。”
“更不敢當,不過,我也跟你是一類人罷了。”我盯着夏星跟死魚眼有七分相似的俊顏,道:“若是夏星先生不嫌棄我多事,我可否能問問,夏星先生究竟何故與那秋月先生成了死敵的?”
“孩子沒娘,說來話長啊……”夏星笑道:“簡要來說的話,其實還是因着一個恩客。”
“明白了。”不外乎是爭風吃醋,誰得寵更多一些:“那個恩客,本是夏星先生看中的,最後卻跟秋月先生要好?現如今,那恩客見秋月先生受難,說不準會伸出援手罷……”
“那恩客現如今甚麼也做不到啊……”夏星支着下巴,道:“因着那個恩客已經死了。”
“那個恩客,該不會姓梅吧?”我心裡一抽:“前一個花魁墨羽先生的……”
“您真是心思剔透,來的時候不長,倒是知道的很多。”夏星笑道:“正是呢!梅大爺真真是天下挑不出來第二個的好恩客了,又是甜,又是寵……沒有幾個倌人不想與梅大爺交好,本來,梅大爺是喜歡我的,誰知道,後來秋月焚香撫琴,卻給勾了過去。”
“然後夏星先生又將墨羽先生介紹給了那梅先生,梅先生又與墨羽先生兩情相悅了?”我點點頭:“自己得不到的,最好也別讓旁人得到。”
“一點錯也沒有,咱們真是一類人。”夏星跟死魚眼相似的俊朗面孔卻是怎麼看怎麼陰測測的:“得不到的東西,留在世上,還有什麼用處呢?”
“說得真好。”我連連點頭:“不過眼下里,魘十七東西還不曾交出來,大概還死不了,除非,他拿走了的那一樣東西尋得了,要不然的話,那大先生非但不會殺了魘十七,只怕還要救他呢! 你說說,算不算得上一個夜長夢多?”
“我自然很希望秋月這一次能跟那個魘十七一
起死了。”夏星道:“確實夜長夢多……所以,江二爺今日做的事,更叫夏星夜長夢多了。”
“這件事情麼……”我望着那夏星,笑道:“你若是在地窖裡面見了我,便該知道,我很想得到魘十七的一樣東西,爲着那個東西,用什麼來換也好。”
“咱們是一類人,那些個話,自然也不必說的太直,”夏星的桃花眼閃閃發亮:“咱們不知道,能不能通力合作一次?”
“願聞其詳。”我望着夏星:“是不是,大先生想要的那個東西,偏巧夏星先生也想要?”
“正是,”夏星笑道:“我們大先生給那魘十七盜走了的東西,叫做鳳凰令。”
“鳳凰令……”我皺起了眉頭來:“從來沒聽說過,那是什麼東西?”
“江二爺是從人間來的,用人間的話來說,便是賣身契了。”夏星壓低了聲音:“整個翠玉居,所有倌人的賣身契。”
聽說這裡倌人的精魄,全數都給大先生操縱了起來,想也知道,那個鳳凰令便是收納全部精魄的東西了,定然是魘十七想用鳳凰令釋放了那個秋月,不成想自己因着夏星的通風報信,立時給大先生捉住了。
“誰得了鳳凰令,誰大概便是此間的主人了。”我望着夏星,點點頭:“好想法,可是就算得了鳳凰令,以大先生的靈力,只怕您也……”
“那鳳凰令,也是歷任所有大先生傳承靈力,用來守護翠玉居的東西。大先生的靈力,九成用於鳳凰令之中約束着許多的精魄,所以, 鳳凰令回不來,他的靈力就回不來,這才急着想要回來的。”夏星帶着幾分桃花大眼裡遮擋不住的慾望,說道:“沒有鳳凰令的大先生, 全然只是一個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以後,我便能繼承了那靈力,做下一位大先生。”
“我明白了……”那鳳凰令,好比掌門人信物呢!
“你想要的那個八寶戒指,我可以幫你拿到,同時,那鳳凰令,你就自魘十七那裡拿了來換取八寶戒指,一物換一物,是不是公平公正,童叟無欺的買賣?”夏星問道。
“這個買賣不壞。”我點點頭:“只希望,你真的能尋得了那八寶戒指來。”
“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夏星一聽問答應了,好似已經得手了似的,滿意的說道:“既如此,我,等着江二爺的好消息。還有,那個江大爺,好像給安排在了天字號上房第二間。”夏星十分好心的跟我加了一句。
“多謝……”我點點頭,便打開門跑下去了。
天字二號房……我順着樓梯跑下去,鶯聲燕語的倌人們見我跑了下去,表情都有些個出奇:“怎地……跟那夏星先生,這樣快就好了麼……”
“啪……”我推開了天字二號房的門,死魚眼正獨個站在窗臺前面,望着外面的晚風。
不知怎地,心裡卻覺得有點不對勁,爲何,這個屋子裡面,沒有前來陪伴“江大爺”的倌人?我都想好了趕倌人出去的說辭了。
不過也
顧不得許多了。
“大師哥…… ”我忙拖住了死魚眼的胳膊:“你跟着我下來,魘十七有消息了,現如今,她正身受重傷……”
死魚眼卻將胳膊抽出來了,回頭望着我,臉上居然是很久不見的面無表情:“是麼。”
我愣了一下,忙道:“是啊,我全數給查出來了,大師哥快一點,咱們須得悄悄潛入進去,不然,魘十七的那傷勢,怕很有危險。”
死魚眼望着我,點了點頭:“這一陣子隨着我追魘門的人,着實辛苦你了。”
“大師哥,你怎地怪怪的?”我忙還要去拉他:“咱們快去罷。”
死魚眼躲開了,我的手撲了一個空。
我望着死魚眼,有點發怔。
死魚眼轉過身,道:“你跟着我罷。這次,將魘十七捉回來,便送你回去。”
“大師哥,你究竟是怎地了?”我想扯住死魚眼,卻怎麼也扯不到,心也像是抓不到他的手一樣,空落落的。
死魚眼推門出去了。
我一咬牙,還是跟了上去。
可巧,這會子,那倌人們回房的回房,玩笑的玩笑,也不見有多少追着我們的,死魚眼跟着我一轉身,趁人不備,一起悄悄的潛入了那地窖之中。
地窖裡一片昏黑,潮溼的氣息還是撲面而來,那水車“嘎吱……嘎吱……”的聲音還在不住的響着。
但是,裡面已經沒有了人。
奇怪……我走下去,地上的血跡還是溼潤的,可是魘十七和秋月不見了。
我一皺眉,難不成,是秋月帶着魘十七逃了去?這也不可能,地窖外面都是人,怎麼可能堂而皇之的出去?還是說,大先生去而復返,又回來了?
死魚眼定定的望着空無一人的地窖,什麼話也沒說。
“方纔,魘十七便在此處的!”我忙道:“可是,現如今……”
“人總是有腿的,有腿也總是會跑。”死魚眼道。
“不對勁,那魘十七斷了一隻手,外面又都是人,出去便是一條死路,他們不見得要自尋死路。”
“留下來,難道就是活路?”死魚眼淡淡的說道:“只怕還不如出去闖一闖生機大一些。”
我腦子飛快的轉動了起來,突然想起來了,秋月房裡兩個僮僕說起來的那一件玉錦衣來,忙道:“大師哥,你知不知道,甚麼叫做玉錦衣?”
“玉錦衣?”死魚眼蹙起了眉頭來:“是能在妖界之中隱然無形的那種東西麼……”
我一拍手:“是了,說不準,是那初晨和破曉,來救了那魘十七和秋月,咱們去問一問那兩個僮僕,一準能知道。”
說着,我忙拉着死魚眼的手,道:“咱們快去,倘若叫那大先生髮覺了, 只怕大事不好……”
死魚眼這一次沒有甩開我,而是定定的望着我,道:“你能不能,不要再碰到我?”
“大師哥……”我望着死魚眼:“你究竟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