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後來睡得很踏實,醒來時我已感覺不出冷意了,只有大團的溫暖,依舊以最緊密最親近的姿態包圍着我。
我睜開眼,已見到了一雙極清澈明亮的眼睛,正以最乾淨最純粹的溫柔凝視着我,見我醒來,已是莞爾一笑,牽出的笑紋優雅而溫和。
窗口的太陽已移到了枕前,想來已日上三竿了。
我居然在安亦辰懷中睡了大半夜麼?我匆忙從那團溫暖中向後退縮。
安亦辰按住我,輕聲道:“你別亂動彈。”
他自己已一躍而起,披上了自己的外衣,立在牀頭微笑着望我。
我不由得臉一紅,喃喃道:“謝謝你,二公子。”
我不僅謝他爲我溫暖了一夜,更謝他守之以禮,不曾侵犯我分毫。
安亦辰彎了腰,伸手在我鼻子上颳了一下,笑得眉眼彎彎,如月牙般晶瑩:“下次記得,別讓別的男子上你的牀,不是每個人,都如我這般把持得住!”
我不料安亦辰這般外表沉凝穩重的男子,居然也會調侃我,只是把臉漲得更紅了。
安亦辰側了頭,似在欣賞我的羞態,而口中居然又來了一句:“其實也不是我把持得住,是你太瘦了,我實在不感興趣。”
“安亦辰!”我終於抓了個枕頭扔向了他。
安亦辰伸手接住,笑道:“看來恢復得不錯,居然又有力氣打人了。”
我很配合地吃藥吃飯菜,吃安亦辰叫人弄來的各式補品,果然恢復得很快。到第四天,我已完全退了燒,也不再頭疼,只是腳下略虛浮了些,而一些妊娠反應則是無可奈何了。
這日,我將安亦辰弄來的一碗白菜肉粥,一碗人蔘茯苓雞湯喝得乾乾淨淨,然後衝着一臉滿意的安亦辰微笑:“安亦辰,謝謝你那麼多天來的照顧,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好好還你這個情。”
安亦辰面色倏變,笑容霎時泯滅。
他神情有些陰冷,盯了我道:“你什麼意思?”
“我要去越州。”我坦然道:“我一定要見他一面,否則,我不會安心。”
“你爲什麼一定要去見他!”安亦辰溫文之色全消,一字一字地問着,羞惱之意,言溢於表:“你以爲,你還能改變什麼?”
我知道如今一切已是定局,見他一面也改變不了什麼。
而我自從知道有了孩子,就知刺殺也將只是空談。
別說宇文清原本就是個深藏不露的劍道高手,即便他不是,即便他一時心軟讓我得手,以我平凡的本領,絕不可能活着從走出宇文府的大門。不管爲了多深的愛,多深的仇,我都不可能陪上蕭採繹的骨血。可我還是要見他,我要問他一句,他最後在誓言下留的兩個字,年限是多久?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等我。
白衣,你刻那兩個字時,打算讓我等多久?等你將宇文氏的江山坐穩了,再用睥睨的眼神,掃一眼在竹林裡傻等的我麼?
我不甘心!
我一定要問一問!
我眯起眼,眺望着越州的方向,回答安亦辰:“我什麼都不能改變。可我一定要去一次,否則,我今生都無法安枕於席!”
“好,那麼,我陪你去。”安亦辰容色冰冷:“我辛苦救你一場,不會讓你再自尋死路。你也不必急於一時,根據我的線報,宇文清一直在明州整治軍容,估計要好幾天後才能回到越州。你再休息一天,我明天僱車送你去。”
“不必了。”我忙道:“我只是去問宇文清一些事而已,想來宇文清再怎麼着也不會傷我,你放心去忙你自己的事吧。軍營中主將少了那麼多日,總是不妥當。何況若宇文氏發現你到了越州,絕不會放過你。”
我此時頭腦清醒,大致知道那日我之所以遇到安亦辰的軍隊,是因爲安亦辰部在滄南吃了敗仗,立足不穩,不得不向滄北後撤了。難爲安亦辰兵敗之中,還有心理會我的事,照顧了我那麼些天。
“不放過我也無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安亦辰自嘲着,眸中卻是冰寒,沒有一絲玩笑之意。
我還要再說時,安亦辰已惡狠狠瞪我一眼,道:“回去睡覺!”
畫虎畫皮難畫骨,那個麼看來雍容溫雅的人,本性居然也這麼霸道囂張!
事情便這麼定了下來,第二日,安亦辰果然找了輛馬車,居然很執着地伴了我一起前去越州。我雖然很是爲他擔心,但若從私心想,他武功高強,爲人機警,應變力又強,若有他相伴,我這一路,可確保無虞了。
一路果然甚是平安,直到快至越州城時,才被兩個不長眼的毛賊盯上,安亦辰不費吹灰之力就打發了去。
安亦辰回到車上,懶洋洋舒展了下手腳,道:“棲情,這裡離越州城不足三十里了。你自己也可以認認路,下次給宇文氏趕出家門了,才找得到逃走的路。”
自從我堅持要來越州後,他雖一路護送,處處周全,卻一直冷沉着臉,現在聽這話,更是冷潮熱諷,與他平日在外所顯的雍容溫文形象迥然大異,倒和個吃生醋的小媳婦相似。
我聽他說得不三不四,也是着惱,怒道:“誰要進宇文氏家門了?誰又要逃了?堂堂安二公子,竟也學會了滿嘴扯淡!”
安亦辰淡然冷笑:“哦,給我說中心思,惱羞成怒了?”
我憤懣道:“我又有什麼心思了?你若不想來越州,我也沒求你,犯不着冷一句熱一句嘲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