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疆之惑

阜疆之惑

李千姝淚水又一次落下來,抽泣道:“鬥彩大會,皇兄……邀請了阜疆王子,要我嫁到……阜疆去,聽說那裡到處……都是荒漠……風沙……和死人!”

阜疆!

白玉之似乎被什麼定住了一般,僵僵的望着她,臉色亦瞬時變了:“爲什麼?皇上不是很疼愛你的?爲什麼要將你嫁到阜疆去?”

李千姝苦笑一聲,目光變得空洞:“皇家之女,哪裡有那麼多的爲什麼?”

她看白玉之一眼,淋淋水目模糊了白玉之的雙眸:“如今皇家適齡又不曾出嫁之女,唯有我與十六公主,而十六公主乃太后親女,若令十六公主遠離家國、嫁到那片荒漠去,太后必然與皇兄翻臉,皇兄才處決了六皇子,三皇子與端王府還在,皇上依然不能放棄太后的支持,阜疆雖處荒漠,卻在短短十年間消滅了周邊小國,屹立大漠,如今,我朝根基不穩,尚禁不起戰亂,我想……皇兄是要拉攏他們的吧?以謀日後永世……安平。”

李千姝說起來,似悵然萬千,白玉之卻有所震撼,他從來不知道,李千姝是這樣通情達理、肯爲犧牲的女子。

“你答應了?”白玉之問。

李千姝點點頭,竟微笑說:“是我……對皇兄說,我嫁!不會讓皇兄爲難!”

白玉之眉心微微一凝,不得不說,李千姝令他刮目相看。

可是,李銘輔竟然要拉攏阜疆,這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平靜說:“公主大義令人佩服。”

李千姝卻搖搖頭:“什麼大義?我纔沒那麼偉大……”

她看着白玉之,眸光變得異常貪戀:“我倒是希望,永遠都留在陵州、留在流城……”

李千姝強忍淚意:“直到……你因要去營救慕容蕪而遠赴萬古山,直到……你帶着她策馬而去,我突然發現,其實……我對你,是太執迷了吧?”

白玉之眼光微低,她的情,他此生不能還,卻也不願她因賭氣而遠嫁他鄉。

“若你是因此而決定遠嫁阜疆,我倒是希望公主三思。”白玉之心裡另有心思,口上卻平靜如常。

李千姝笑笑:“不是賭氣,而是……我亦是該要嫁人的年紀了,該嫁了……”

她目光遠遠的,放向遠方。

天際流雲絲絲如縷,白玉之嘆息一聲:“到底是我耽誤了你。”

李千姝一怔,緩緩擡眸看向他,忽然淡淡一笑:“呵,你肯這樣說,我已是夠了,我便沒有爲你白白用情這許多年。”

白玉之眼睛看着她:“皇上爲何突然要與阜疆和親?”

李千姝搖搖頭:“對於政事,我並不瞭解,只是聽聞,阜疆近年來一直擴張領土,而我朝內憂無數,也許皇兄只是不想與他們衝突。”

白玉之修眉微微凝聚,神情略顯得沉重,李千姝看着他:“怎麼?你對阜疆之事,似特別感興趣?”

白玉之連忙回神,搖頭說:“哦,不,只是感覺有些突然……”

李千姝枉然一笑:“是此事突然,還是我嫁得突然?”

白玉之沒有回答,許久,一樹殘落的桂子被風一拂,花瓣紛繁如雨,夾雜着殘餘的香氣。

然後心裡那最後一絲殘念,亦要隨着葬去了吧……

…………

白玉之回到還閣樓。

心裡一直想着李千姝的話,甚至忘記了剛纔似乎看到了慕容蕪。

他坐在書房內思索,看看四周,寂靜無人,忽然感覺身邊沒了莫言,他竟沒有個可商量之人。

心裡有一陣失落,他着實沒有想到,莫言會是李銘輔安排之人。

李銘輔果真不是個簡單的皇帝。

運籌帷幄,懂得隱忍與吃虧,只是他這許多年皆不近女色,這一點便令人佩服,日後他定可成就一番霸業。

只是阜疆……

白玉之神思陷入遙遠的記憶中。

曾幾何時,似是夢中,又似是真實經歷過的,曾有一名男子給他一本胭脂秘籍,便是他最常看的那一本,可那本書上,只是最基本的胭脂法,那男子對他說,待到他悟出了這書的要訣,胭脂天下,必是白家。

可這許多年過去了,他始終沒有參透其中的意義。

阜疆……會是這樣巧嗎?

他想着,門聲響起來,他收斂心思,道了聲:“進。”

門緩緩打開,走進來的是慕容蕪,白玉之微微一怔,慕容蕪的臉色蒼白而嚴肅,不施粉黛的容顏,帶着幾分暗色。

他忽然想到他與李千姝在園中之事,笑笑說:“呵,就知道你會來興師問罪,只是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慕容蕪盯着他,他的眼睛,帶着遙遠的寂和迷惑,雖爲男子,可一身潔白,帶着曠世的冷冽與悽清,不沾塵垢。

這樣的男子,若是愛上了,再被他愛上,也許便是一種錯了。

白玉之緩緩走近她:“十三公主要嫁到阜疆去了,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得面。”

慕容蕪依舊是看着他,望進他的雙眸裡,一言不發。

白玉之被看得詫異,修眉微凝:“怎麼?這樣盯着我看?”

慕容蕪的確看到他與李千姝在園子中的種種,她心裡酸,卻不及面對顧若蓮時候的尷尬與疼痛。

“到底怎麼了?”白玉之似乎覺着不對,追問她,拉住她的手腕。

慕容蕪卻甩開他,目光依然凝重。

“如果你如此在意李千姝與我適才之事,那麼我無法解釋,當時來得突然,而且……她就要遠嫁了……”白玉之似有些許不耐,聲音低沉。

“我不問你與十三公主,她是公主,況且,我看到了,是她撲向你的。”慕容蕪終於開口,聲音卻有些顫顫的。

白玉之更感到詫異,他眉心更緊,拉住慕容蕪的手,亦驚訝的發現,她的手心冷冷的。

“那麼……到底是怎麼了?”白玉之神色略微焦急,“告訴我……”

他貼近一些,慕容蕪卻忽然落下了一滴眼淚,她幽幽的看着他,哽咽開口:“爲什麼……你連自己的骨肉都會下得去手!”

白玉之一驚,清澈眸子立時覆蓋上一層冷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