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娓娓道來:“本王十歲封王,必須離開洛陽前往封地。那是太康十年(公元289年),本王行至洛陽城郊,忽然腹痛,就停了馬車跑到樹林裡方便。忽然,本王聽見女子的慘叫聲,就趕緊整好衣袍過去瞧瞧發生了什麼事。”
那些記憶埋在深處,只是被埋葬了,並沒有忘記。
他說的那件事,我想起來了。
“本王躲在一棵樹後,看見一個身穿錦衣的公子虐打一個女子,口中不停地罵着‘賤人’。那女子跪在地上求饒,一邊哭一邊解釋,那公子根本不聽,扇她耳光,踹她身子,毫不憐香惜玉,禽獸不如。本王猜想,這一男一女許是一對夫妻,本想上前勸阻,卻被下屬拉住了。”
“那公子太可惡,把那女子虐打得鼻青臉腫,還不解氣,竟然將她推進樹林的糞坑裡。那女子死死地抓着公子的衣袍,他就使勁地踹她,把她踹進糞坑。這時,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奔過來,手中握着一把野草野花,她看見母親在糞坑浮沉着,扔掉了野花,焦急地奔過來救母親。看着母親在糞坑裡撲騰着,吃了好些屎尿,小姑娘哭叫着,可是,她一個孩子,如何救母親?於是,她懇求父親救母親上來,苦苦地哀求。那公子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無動於衷,任憑女兒怎麼哀求也不救,反而笑眯眯地欣賞着妻子吃屎尿、聞惡臭的樣子。”
那惡臭繚繞在鼻端,那屎尿卡在咽喉,我透不過氣……哭得眼睛快瞎了……叫得嗓子快啞了……父親冷酷地笑,惡魔般的樣子令我記憶猶新。
恨,充滿了全身,變成熊熊的怒火,在心中燃燒。
司馬穎接着道:“本王叫下屬去喊人來救人,但是,下屬勸本王不要多管閒事,還強拉着本王離開。本王不走,抱着樹纔沒有被下屬拉走,接着本王命下屬去叫人,他纔不情不願地去了。小姑娘哀求那公子,拼命地磕頭,哭得肝腸寸斷。那公子想走,卻被女兒拉住袍角,走不了,踢了她幾腳,最後索性拽着她,把她也扔進糞坑。臨走前,他嫌惡地罵道:‘母女一樣賤!’然後,他揚長而去。小姑娘個子小,掉進糞坑吃了不少屎尿,所幸她母親抱着她,她纔沒淹死。”
多年前的事,鐫刻在心中,想忘也忘不了。
痛徹心扉。
母親,時隔多年,我仍然無法忘記,父親那樣待你,這輩子我不會原諒他!
父親不止一次將母親推進糞坑,每一次,父親都惡狠狠地罵道:“母女一樣賤!賤人只配吃屎尿!你們比屎尿更髒!”
肝腸寸斷。
淚水滑落,我道:“王爺吩咐下屬救那母女上來,還給她們兩身衣袍,讓她們去溪邊洗洗。臨行前,王爺還給那母女兩塊麪餅。”
“啓程後,本王問下屬,下屬說那公子是羊家長子,羊玄之。因此,本王記住了,那可憐的小姑娘是羊玄之的女兒,羊獻容。”司馬穎爲我拭淚,又心疼又憐惜。
“謝王爺救命之恩。”我記得那個長得俊俏的男孩,卻不知他就是以才智聞名洛陽的成都王。
“當年,本王也爲你拭淚。”他的眼眸閃着淚光,顯然動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