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衷歪着頭道:“朕做夢之時,靈牌摔在地上,自然裂了。”
司馬倫一看見靈牌上的字,立即搶過靈牌仔細看着,摸着那細微的裂縫。
這是他的父親司馬懿的靈牌。
“咦,皇叔爺爲什麼也在這裡?”司馬衷好像纔看到司馬倫,“皇叔爺,爲什麼這個靈牌會在朕懷裡?”
“陛下不要怕,只是夢而已。”司馬倫面不改色地說道,眼中卻有銳芒閃過。
“朕乏了,你們一個個站在這裡做什麼?朕要和容姐姐一起睡,你們想看朕如何睡覺嗎?”司馬衷手指着那幫宿衛,一臉稚氣,又有些許威嚴。
所有宿衛竊竊笑起來,笑他的傻與蠢。
司馬倫拿着靈牌一言不發地走了,其餘人也離去。
我立即吩咐宮人將孫皓擡到寢殿,傳太醫給他診治。
忙了半個時辰,太醫才告辭離去,孫皓喝了湯藥睡了,而司馬衷已在我的牀榻上睡熟了。
無論那個夢真假如何,無論那個司馬懿的靈牌如何裂的,司馬倫罷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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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司馬倫竟然不死心。
過了兩日,天空放晴,微薄的日光爲莊嚴的宮苑籠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寒風仍然凜冽,在衛士的強硬手段下,我來到含章殿。
趙王在此設宴款待我,珍饈美味,美酒香醇。
“皇后賞臉,本王榮幸。”他笑道,擺手請我坐下。
“趙王設宴,是吾之榮幸。”既然逃不過,只能虛與委蛇。
“皇后姿容冠絕洛陽,本王見過不少美人,卻從來沒有見過如皇后這般迷惑人心的女子,本王怎能不心動?”司馬倫chi裸裸道,斟了一杯酒推到我面前,“這是昨日孫秀進獻的美酒,皇后嚐嚐。”
“恭敬不如從命。”我柔婉一笑,“王爺貴爲宣帝九子,秉承宣帝遺風,文韜武略,不如讓吾借花獻佛,敬王爺一杯。”
“好!”他舉杯,一飲而盡。
我舉袖遮擋,火速將杯中酒倒在案下,接着拿過酒壺再斟酒,“王爺,羊家與孫家能有今日的地位,是王爺的器重,獻容再敬王爺一杯。”
他被我的柔聲軟語撩撥得舒坦、開懷,我斟酒,他就飲酒,我起身夾菜遞在他嘴邊,他更受用,志得意滿地大笑。
連飲數杯,我搖了搖酒壺,又打開壺蓋瞧瞧,“王爺,這壺酒沒了,只剩一杯了。”
司馬倫淫笑道:“飲盡最後一杯酒,本王與你……”
我含笑瞪他一眼,“那王爺先吃菜。”
趁他夾菜之際,我快速而巧妙地將五石散放進酒壺,再倒在他的酒杯裡。
飲完酒,他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拽着我,直往寢殿。
“本王知道,你年輕貌美,自然不願服侍那蠢鈍如豬的小子。”他摟着我,步履飄浮,“本王不一樣……本王文韜武略,是真龍天子……”
“是,王爺是真龍天子。”我思忖着,他如何知道我並沒有和司馬衷
行周公之禮,難道是宮人有所發現、密報予他?
“跟了本王,對你、對孫家羊家大有裨益……本王不會虧待你們……”司馬倫只有兩分醉意,語調卻變了,“本王當了皇帝……”
“王爺有法子當皇帝?”我詫異道,他打算如何篡位。
“自然有法子……最遲月底,本王就當皇帝……”他坐在牀榻上,拽着我的手,不讓我走。
我掙扎着,他好像清醒了一些,強硬地將我攬倒在榻上,一臂按着我,一臂自行寬衣解帶。
忽然,他僵住,一動不動。
發作了,很好。
司馬倫皺眉,捂着胸口,劇烈地喘息,“爲什麼本王的心跳得這麼厲害?”
我支起身子,曼聲道:“因爲王爺食了五石散。”
“你在酒中下了五石散?”他怒喝,“你膽敢害本王!”
“吾怎敢害王爺?五石散爲世人推崇,吾只想爲王爺增加一點樂趣,吾做錯了嗎?”我故作無辜道,在他難受之際,離開牀榻,離他遠一些。
司馬倫惱怒地瞪我,恨不得立即殺我泄恨。
被我擺了一道,自然恨得咬牙切齒。
我來到外殿,吩咐宮人爲趙王準備化解五石散的吃食,然後回昭陽殿。
若食用五石散,必會亢奮異常,必須不停地走動漫步,大量吃冷食,喝溫熱的醇酒,穿寬鬆的薄衣袍,以涼水澆注全身。如靜臥在榻,只怕會一命嗚呼。
司馬倫食了五石散,倘若用強欺負我,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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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接到司馬穎的飛鴿傳書,他打算出其不意地殺進宮城,秘密帶我離開。
我修書阻止他,讓他不要衝動,並且將昨日發生的事簡略告訴他。
昨日午後,孫秀帶着一個下屬入宮覲見,說趙奉神色有異,自稱是宣帝司馬懿。
那些親眼目睹的宮人說,趙奉在顯陽殿外發瘋,自稱“朕”,對所有宮人發號施令,責罵司馬炎這個不孝子孫竟然傳位給蠢鈍兒,將大晉江山交給一個愚蠢無能、不懂朝政、永遠長不大的司馬衷,痛心疾首,涕淚縱橫。
趙奉還說自己在北邙山與神仙同遊,無憂無慮,但是得知司馬衷無力掌理朝政,任憑賈后這個賤女人將朝堂搞得烏煙瘴氣,不僅害死先太子、殘殺無辜,還淫luan宮闈……他被這對子孫氣得半死,決定回來主持大局,另選賢能執掌大晉江山。接着,趙奉要求九子司馬倫即刻進宮。
司馬倫拜見了附身在趙奉身上的宣帝神靈,接受了司馬懿的神旨,不日即位稱帝。
司馬懿的神靈離開之後,趙奉昏倒在地,過了半個時辰才醒來,並且言道不知方纔發生了什麼事。
此次宣帝司馬懿附身在趙奉身上,不知是不是得益於日前司馬衷那個夢的啓發。
司馬穎再次捎來書信,讓我當心宮中有變,設法保全自己。
不二日,司馬倫讓孫羊兩家人負責在邙山修建司馬懿廟,孫秀領一幫獻媚之臣進諫,擁戴司
馬倫稱帝。
司馬穎得知此事,要我稍安勿躁,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由於司馬倫忙於篡位稱帝一事,倒好像忘了我,不再踏足後苑。
我左思右想,也許他本非好色之人,也許司馬衷夢見靈牌破裂一事讓他有所忌憚,也許他專注於奪得帝位,無暇它顧及,這才放過我。但是,仍然夜夜擔驚受怕,夜夜難眠,擔心他突然闖進昭陽殿。
永康二年(公元301年),元月乙丑,司馬倫“應天命”,遵宣帝司馬懿神旨,矯詔司馬衷禪位,着帝王冠冕,於太極殿登基稱帝,受宗室諸侯王、文武百官叩拜。
接着,昭告洛陽與四境,大赦天下,改元“建始”。
擔心他在稱帝后對我有什麼不軌之心,更擔心他動了殺念,一併殺了司馬衷與我,便讓司馬衷留宿在昭陽殿,讓宮人守在外殿。
孫皓安慰道:“不要怕,我會守在殿外。”
“表哥,辛苦你了。”
“假若趙王真的派兵硬闖,我就與他拼個你死我活。”他絕烈道。
“你也要保重。”我憂心忡忡道。
他拍拍我的臂膀,朝我一笑,出去巡守。
這夜,輾轉反側,註定無眠。
心一直揪着,擔心突然有士兵氣勢洶洶地殺進來,大肆殺戮……
夜色深沉,宮闕靜謐,聽不見任何動靜,卻總也睡不着。
牀榻上司馬衷的鼾聲異常響亮,偶爾傳來他磨牙的聲音,好像是野狼啃咬狗骨頭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更漏深深,夜色漫漫,天色微亮時,我終於撐不住沉重的眼皮,沉睡過去。
被碧淺刻意放輕的聲響吵醒,我睜眼,看見她正輕手輕腳地收拾我的衣袍與妝盒。
額角有些痛,腦子很重,我預感不祥,問道:“發生什麼事?”
“皇后,半個時辰前,趙王……如今已是陛下了,他下詔,廢了陛下,改稱‘太上皇’,皇太孫也被廢了,封‘濮陽王’,皇后也被廢了,稱‘太上皇后’。”碧淺愁苦道。
“陛下呢?”我愣了半晌才問。
“陛下在顯陽殿,內侍爲陛下收拾行裝。”碧淺知道我問的自然是司馬衷。
“爲什麼收拾行裝?”我詫異地問。
“趙王在詔書中說,着太上皇、太上皇后與皇太孫前往金墉城,還把金墉城改爲永昌宮。”
司馬倫稱帝,將我們趕往金墉城,自然是要竊據天子寢殿顯陽殿。
因爲,一山不容二虎。
去金墉城也好,省得夜夜提心吊膽。
碧淺自去收拾,我靠躺着,頭疼欲裂。
去了金墉城,就收不到司馬穎的信鴿與書函了,怎麼辦?
趙王司馬倫篡位稱帝,他很快就會知曉,但我必須儘早通知他,讓他儘早做準備。
如何通知他?
忽然發覺,我身在牀榻上,而昨夜,睡在這牀榻上的是司馬衷,我睡在鳳榻上。
我怎麼會睡在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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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