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地望着心愛的女子,突然想起來,烏絲是和她一起回來的。
烏絲說這番話,是故意說的嗎?還是別有企圖?
呼衍揭兒不死,瞳瞳纔不會有事,換言之,他不能殺呼衍揭兒。
這是烏絲的預示,還是深雪爲了救呼衍揭兒的伎倆?
禺疆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深雪的計謀,看不明白。
……
五月的草原,纔是草原真正的春天。
綠茵茵的草地一望無際,從牧民的眼底一直延伸到天際無窮處;各種嬌豔的鮮花吐芳綻顏,迎風搖曳,裝點着藍天白雲、綠草碧水。
在萬物活躍的春天,牲口開始發情、繁衍,牧民們忙着將大批畜羣從避寒的冬季營地向夏季牧場轉移,他們脫下厚重的皮袍裘氅,送走了漫長的嚴冬,迎來了充滿希望的春天,開始了一年的忙碌與收穫。
以往每年,攣鞮氏部落統領的部落聯盟會在五月舉行草原盛會,今年的盛會甚爲特殊,要完成一個重要的任務——部落聯盟單于的推選。
各部落單于早已蠢蠢欲動,都想角逐部落聯盟單于,尤其是丘林基泰和須卜也剛。
禺疆放他們回去,他們很不解,爲什麼禺疆會輕易地放過他們?難道他就不怕他們聯合起來對付他嗎?不怕推選部落聯盟單于時阻撓他嗎?他們死了,他不就可以輕易地當選部落聯盟單于?
當時,禺疆放他們回去的時候,對他們道:五月推選部落聯盟新單于,你們兩個不會不來吧。假若不來,勞煩告訴我一聲,我會當你們怕了我不敢來。
他們帶着一肚子的疑惑,忐忑不安地再次來到攣鞮氏部落。
須卜也剛率領的千人隊伍在盛會前一日上午抵達,禺疆在廣場上隆重地迎接了他們,並且吩咐麥聖好好招待。須卜也剛此次前來,帶來了兒子須卜隆奇和女兒須卜瓏玲,向禺疆鄭重地介紹了須卜氏部落最美麗的居次。
禺疆無意掃了一眼身穿粉白綢裙的素潔女子,須卜瓏玲。
她是草原上聞名遐邇的美人,容貌清麗,眸光清冷,那疏離的眼風彷彿一縷清風,淡淡地掃過。
須卜也剛吩咐部屬去休息,自己顧不得旅途勞累,進帳和單于商談要事。
禺疆有點奇怪,卻只是笑笑,示意讓倫格爾、無敏和塞南一起進帳。
須卜瓏玲目送阿爸走進議事大帳,站在百花嬌豔的春色中,身姿曼妙,眸光追隨着那抹挺拔軒昂的背影。
“妹妹,十八年來,你的清傲讓你從未這麼看過一個男子,除了我。”須卜隆奇饒有意味地盯着妹妹,感慨道,“禺疆的確是一個讓人敬佩的英雄。”
須卜瓏玲瞥哥哥一眼,冷淡地轉身離去。
議事大帳中,須卜也剛眼見衆人坐下,站起身,右手抱肩,鞠了一躬,畢恭畢敬道:“禺疆兄弟,多日前那件事,我深表歉意。您的胸懷就像天空那麼寬廣,請原諒我的過錯。爲了表示我的誠意,我願意把我最心愛的女兒嫁給最尊貴的單于。”
其餘人皆是一
愣,完全沒想到須卜也剛會把女兒嫁給禺疆。
他們非常清楚,單于對閼氏情深意重,對別的女子從未看過一眼,再娶閼氏,只怕不會。
無敏竊笑着看着臭小子,捋着白鬚,斷定臭小子不會再娶閼氏。
須卜也剛期待禺疆答應這樁婚事,無比誠懇道:“禺疆兄弟一定覺得奇怪,我爲什麼把最心愛的女兒嫁給單于?我和呼衍揭兒兩次合謀,結果都是大敗而回,而禺疆兄弟胸懷寬廣,並沒有殺我。禺疆兄弟驍勇善戰,英明威武,是天神的兒子,是我們匈奴真正的雄鷹。假如禺疆兄弟看得上我的女兒,就讓她服侍您吧!”
話畢,他深深地鞠躬。
禺疆黝黑的臉膛冷得不能再冷,“須卜兄弟,您的誠意,我心領了。我已經娶了閼氏,須卜氏部落最美麗的居次,應該嫁給一個更驍勇善戰的英雄,一個喜歡她、愛護她的好男兒。”
“禺疆兄弟,您對閼氏的深情厚意讓人感動,草原流傳着閼氏的美麗與善良,每一個海子都爲你們的真情而流淚。就讓我的女兒用她的一生來服侍您和閼氏吧,請您接納她。假如您當選部落聯盟單于,那也是她的榮耀,更是我的榮耀。”須卜也剛高聲頌揚道,誇張的言辭從他的嘴中說出來,顯得懇切、真誠。
靜默。
無敏和塞南完全可以感受到單于隱忍着胸中的怒氣,倫格爾一直觀察着須卜也剛,思忖着他的用意與用心,可是,他瞧不出任何端倪。
禺疆也看不出須卜也剛的真正用意,又不能太生硬地當場回絕,只能採取緩兵之計,“須卜兄弟,很感謝您的信任與情誼,我會慎重考慮。此事我們再慢慢商討,您先到帳中歇息,可好?”
須卜也剛也知道兩個部落聯姻並不能立即敲定下來,不作多言,退出議事大帳。
無敏直視禺疆,白鬚輕顫,調侃道:“如此看來,他打定主意要把女兒送給單于,單于就收下吧。那女娃兒長得乾淨清秀,雖然比不上我的雪兒美麗,不過也還瞧得過去。”
禺疆不悅地瞪着無敏,“無敏大叔,約拿應該回寒漠部落,明日你是不是也應該回去了?”
無敏但笑不語。
倫格爾搖頭失笑,這一老一少互相調侃、取笑,他已經領教多次了。
無敏大叔幽默風趣,好開玩笑,就像一個老小孩,時常戳到單于的痛處;單于針鋒相對,卻也敬重無敏,很看重他的意見。
“須卜也剛是光明磊落的硬漢子,不會犧牲女兒的終身幸福以此獲得部落利益,就他剛纔所表現出來的誠懇,我看不出他有什麼陰謀。”倫格爾朗聲道。
“話雖如此,我也不會娶他的女兒。”禺疆堅決道。
“單于不娶須卜瓏玲,須卜也剛會不會惱羞成怒,與單于作對?假若能獲得須卜也剛的支持……”塞南凝重道。
“假如爲了當選部落聯盟單于,要我再娶閼氏,我辦不到。”禺疆挺身而立,目視前方,眸光好像刺破了帳簾。
“單于,我們匈奴的男兒向來都可以娶幾個閼氏,
如今只是多娶一位閼氏,就可以得到須卜也剛的支持,有何不好?閼氏胸懷寬廣,善解人意,我想她會理解單于,也會贊同單于這麼做。”倫格爾勸道。
聞言,禺疆心神一動。
深雪會贊成嗎?雖然她沒有說過他不能再娶閼氏類似的話,然而,她的想法與見解很獨特,與衆不同,她會如何看待這件事?
即使她贊成他再娶一個閼氏,他自己願意嗎?
不,不願意,他不想他們之間插進來一個他根本不喜歡的女子,可是,有別的解決方法嗎?
半晌,他回過神,語聲沉沉,“你們不要告訴閼氏,我會親口對她說。”
禺疆回帳,卻找不到深雪,她也不在寶寶的寢帳,真兒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於此,他一邊逗孩子,一邊想着如何開口。
瞳瞳長得很美,就像她的母親一樣美,粉嫩可愛,時常做出各種各樣的表情,惹人憐愛。
他想起烏絲說的話,烏絲要他放了呼衍揭兒,爲了瞳瞳,他放了呼衍揭兒。
無論呼衍揭兒是不是瞳瞳的守護神,烏絲會這麼說,顯然是深雪的主意。
即使呼衍揭兒多次佈局害他們,她仍然維護呼衍揭兒;無論她出於什麼原因與目的,他最愛的女子總是維護另一個男子。
想到此,他的心中酸酸的,隱隱作痛。
……
楊娃娃和須卜瓏玲馳馬來到月亮湖。
她走到須卜氏部落歇息的營帳附近,碰到了須卜瓏玲。須卜瓏玲說想和她談談,她爽快地答應了。
月亮湖,因形似於銀鉤狀的月亮而得名,仿若一個儀態萬千的柔婉女子。
湖水清澈,波平如鏡,金色的陽光灑落湖面,彷彿撒了一層閃閃發光的金子,晃人的眼。
湖畔是散發着清香的草灘,野花搖曳,色彩斑斕,遠處是稀疏的樹林,頗有神秘之感。
好一處寧靜、夢幻的世界。
兩匹白馬低着頭,咀嚼着嫩草。
須卜瓏玲望着月亮湖的波光粼粼,輕柔道:“閼氏和單于的故事已經傳遍草原,瓏玲很感動,也很羨慕。”
不只是其實,感動和羨慕,還有驚訝。
當她看到閼氏的一剎那,她的心就墮入黑夜。
因爲,閼氏美如天仙,走遍整個草原,找不到第二個像閼氏這麼美的女子。
她向來心高氣傲,在閼氏面前,也不得不自慚形穢。
“謝謝。”楊娃娃客氣道,雖然不知道須卜瓏玲邀她來此有何目的,卻敏感地察覺出她對自己好像有敵意。
“閼氏不想知道我爲什麼找你嗎?”須卜瓏玲驚訝於她的冷靜。
“我不問,你也會說。”楊娃娃淺淺一笑,“居次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你知道阿爸爲什麼帶我來嗎?”須卜瓏玲輕輕眨眸,纖長的黑睫扇出一抹暗傷,“阿爸要把我嫁給單于,現在已經向單于提出了吧。”
楊娃娃腦子裡一轟,一石激起千層浪,心中翻江倒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