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子身量奇高,大約九尺餘,手長過膝,兩道劍眉並非尋常的黑色,而是灰白色,令人驚異。再者,他的目光凌厲非常,彷如凜冽的刀光能夠穿透人的胸膛。
青衣人輪番攻擊,那黑衣男子猶有餘勇,廝殺越來越激烈。
我隱身在一棵參天大樹後,心提到了嗓子眼,怦怦地跳着。
忽然,那黑衣男子看見我,目光如刀,好像要砍了我,我心跳加速,驚懼得幾乎喘不過氣。
青衣人也看見了我,我不想平白丟了一條小命,轉身逃走,因爲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人。
一口氣跑出樹林,跑了很遠,相信那些人不會追殺我吧。
午後的郊野漫天流彩,春光迷人,淺草沒足,近處是草地與漫山遍野的野花,不遠處有一條小河,遠處是稀疏的樹林,再過去就是進城的官道。
前方十丈處,站着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孫瑜,堂舅的女兒,比我小一歲。
我之所以會去那樹林,看見那廝殺的一幕,是因爲孫瑜。
方纔她對我說,我的表哥孫皓,在那樹林裡,我就去找他了。
“容姐姐,方纔皓哥哥從樹林回來了,你沒找到他嗎?”孫瑜走過來,滿目詫異。
“表哥現下何處?”我四處望了望,奇怪,表哥去哪兒了?
“表哥說去打幾隻小鳥烤了吃,讓我們在河邊等他回來。”
話落,她挽着我的手臂,一起來到河邊。
兩日前,孫瑜與孫皓從京都洛陽來泰山南城遊玩,她提議來郊野看看暮春美景,今日表哥便帶着我們倆騎馬郊遊。
她是孫家掌上明珠,從洛陽而來,姿容美豔,又穿着華麗雲裳,坐着華貴寬敞的馬車,派頭十足,自然受到府中所有人的歡迎與喜歡。她與我站在一處,我就像她的侍女,僅着粗布衣裳,髮髻上也無珠釵花鈿,雖然表哥說我與孫瑜一般美,但我根本不像羊家長女,倒像是服侍夫人多年的大侍女。
在河邊站了片刻,孫瑜突然皺眉道:“容姐姐,我腹痛,許是吃壞肚子了,我去那邊方便一下,你在這裡等我。堂哥說一定會回來找我們,你要在這裡等啊,不能亂跑。”
我應了,目送她跑向不遠處的長草花叢。
河水清澈,波光瀲灩,我坐在草地上,感覺等了很久,孫瑜卻還沒回來。
站起身,舉眸四望,我看不到一個人影。
叫了三聲,無人應答,我快步走過去,還是找不到孫瑜。
難道她被那些青衣人抓走了?難道她出了什麼意外?難道她……
我不敢再想,猶豫着是否繼續在這裡等表哥。
天色漸晚,暮風涌起,涼意襲人,而且那藍天白雲已經變成陰沉的烏雲,即將落雨。
表哥會不會來這裡找我?萬一我走了,表哥豈不是找不到我?我應該繼續等,還是先行回家?
心亂如麻。
就在我猶豫之際,淅淅瀝瀝的春雨從天而降,天色驟暗。
此處郊野荒無人煙,我第一次來,根本不知如何回去。但事已至此,我只能硬着頭皮,憑着來時的記憶找回城的路。
細雨越下越大,我全身溼透,冷得打顫,眯着眼一步步地走着。
手足冰涼,心中亦冰冷,我恍然了悟,也許,這是故意的。
天快黑了,我如何回城?身在郊野,會不會遇到壞人?
但是,除了徒步回去,我沒有選擇。
不知走了多遠,藉着微薄的天光,我看見前方有一間茅草屋,陡然來了勁似的,發足狂奔。
這是一間爲旅人準備的茅草屋,雖然簡陋,但有屋頂遮雨,有一張硬木板鋪成的牀,有兩個破了一角的瓦鍋和柴火。我冷得全身發抖,摸索着點了燭火與柴火,脫下外衣,只剩貼身的衣物,靠着柴火取暖。
微勾脣角,我看着紅豔的火光,心中很清楚,表哥不會找我的吧,我要在此處過一夜吧。
手足暖和一點,我餓得頭昏,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突然,“嘭”的一聲,我豁然驚醒,茅草屋的門被人踹開。
一道黑影投在地上,一個男子堵在門口,整個茅草屋立時變得逼仄。
我震驚地瞪着他,心跳劇烈,闖進來的男子就是樹林裡被十幾個青衣人圍攻的黑衣人。
他望着我,黑眸炯炯,眸光犀利如刀,好像能夠看透我的所思所想。
即使他傷痕累累、全身是血,他仍然站得筆直,穩如泰山,好像一有危險,他就會像猛虎那般撲過去。我掩飾了驚駭,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即使他的眼中涌動着駭人的殺氣。
他慢慢挪步,在我右側坐下來,以慢得不能再慢的動作解開衣袍。
由此看來,他的確受了重傷。
我穿好外衣,他不發一言,撕下衣袍上沒有血跡的邊角,接着從包袱裡取出一小瓶傷藥倒在傷口上。
前胸後背的傷,大大小小十幾處,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簡單包紮好之後,他從包袱裡拿出一襲乾淨的衣袍穿上,輕輕躺在稻草上,閉上雙眼。
他的身側,是那把染血的寶刀。
我蹙眉看着他,思忖着他是否認出我就是樹林裡看見他被圍殺的人,思忖着他是否會殺我。
他鼻息勻緩,一動不動,好像睡着了。我輕手輕腳地挪過去,靜靜地看他。
這個男子是什麼人?爲什麼被人追殺?爲什麼生有異相?
身長九尺,手長過膝,眉色爲白,這世間絕無僅有吧。
近看之下,才發現他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他的臉棱角分明、輪廓冷硬,五官縱深有度,如刀削斧砍;鼻樑高挺,嘴脣上薄下豐,下巴堅毅……我從未見過長得又俊美又粗豪的男子,只覺此人必非池中之物。
可是,難道我要和他在這茅草屋過一夜?我對他一無所知啊……
正要退回去,陡然間,睡着的他拽住我的手,神速地翻身而起,一臂抱我,上了硬木板牀。
我震駭地推着他,拼了全力推他,“放開我!你做什麼……放開我……”
他昂然的身子壓着我,重得我喘不過氣,他怎麼這麼重?
“好重……我快被你壓扁了……”我氣若游絲道,想不到身受重傷的他還有這般可怕的力道。
他稍稍撐起身子,我立時覺得輕鬆不少。
可是,他的脣席捲了我的脣,狂肆地蹂躪。
我瘋狂地打他,對他來說,我的力道與反抗猶如毛毛細雨,無濟於事。
他的脣就像刀鋒,割得我的脣很痛很痛。
從未被人這般侵犯過,我瘋了似的推他、打他,他的右手扣住我兩隻手在頭頂,左手扯開我的衫裙,那刀鋒般的脣在我身上游走,側頸,鎖骨,每次的吮吸就像割下一片片的血肉。
欲哭無淚。
他是什麼人,爲什麼被人追殺,我一無所知,卻在郊野的茅草屋被他施暴,我就這麼倒黴嗎?
他是有着一顆禽獸心的壞人?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匪徒?
所有的掙扎與抗拒都無濟於事,我無法阻止他的步步進逼。
不知何時,我身上的衫裙不翼而飛,他卻穿着衣袍,只是敞着衣襟。
他的胸膛燙得嚇人,他的力道箍得我動彈不得,他攻城略地,我步步潰敗。
火光昏紅,我看見他的表情平靜得怪異,一雙眼眸黑得深不可測,燃燒着可怕的慾念。
爲什麼他的表情這麼奇怪?
他的脣舌緩緩上移,吻我的脣,不再像方纔那樣瘋狂,細細地吻着。
該說的都說了,該反抗的都反抗了,再也無力掙扎,只能以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是什麼人?爲什麼被追殺?”我冷靜地問。
“你不必知道。”他的嗓音很渾厚,有點啞。
“你出身高門?世家?”
“不是。”他看着我,銳光迫人。
“你不會放過我?”
他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着我。
我又問:“你會娶我嗎?”
他仍然不語,我傲然道:“你並非出身高門,又被人追殺,雖然我無力反抗你,但你不配當我的男人。”
他冷笑,“不配?”
“你不配!”我冰冷道,“你不配擁有我!”
“配不配,不是你說的算。”他冷酷道。
話音方落,我突兀地感覺到,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痛襲擊了我,我尖叫起來。
他及時捂着我的嘴,不讓我叫出聲。
我激烈地掙扎,那種撕裂身子的痛,太慘烈,太霸道,太狠厲,簡直要了我的命。
他強暴了我。
太可惡!
禽獸!
想哭,卻又不能哭,我不能軟弱,我必須堅強地面對所有的欺凌與凌辱、風刀霜劍。
那種持續的痛令人無法忍受,撕裂了我的神智,猶如凌遲,一片片地割下我的血肉。
咬着脣,我忍着身下劇烈的痛,睜大眼看他,他也看着我,四目相對,眸光冰冷。
我們做着男女間最親密的事,可是我們對彼此一無所知。
不知何時,不再那麼痛了,他前胸的傷口滲出鮮血,滴在我的胸脯,綻開一朵冶豔的紅花。他的雙脣原本就白,因爲眼下的舉動,如覆白雪,彷彿冒着絲絲寒氣。
他爲什麼這麼做?身受重傷還要欺負弱女子?他不要命了嗎?
突然,屋外傳來嘈雜聲,有凌亂的腳步聲,也有粗聲粗氣的呼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