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東是溫文爾雅的,沒想到他弟弟竟然這般無禮,張口說話能把人給堵死。沈歸燕氣得臉蛋都紅了,顧朝北還是一副好整以暇的痞子樣。
沈老爺有些無奈,換做別人他早讓人打出去了,可偏偏是丞相府上的四公子。
“顧四公子爲何這麼執着要娶三姑娘?”旁邊的丁姨娘小聲問了一句:“以前也並未有什麼緣分吧?”
顧朝北挑眉:“我一見她便喜歡,不可以嗎?”
沈歸燕側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冷笑。她纔不相信一眼能定下姻緣,這顧四公子心裡怕是另有盤算,卻裝成一副無賴像要強娶了她。
嫁過去,她豈不是成了顧朝東的弟媳?開什麼玩笑。
“此事,還是等顧公子酒醒了,與丞相一起來商量吧。”沈夫人微笑道:“公子一人說話,也不能算數。”
顧朝北挑眉,看了沈歸燕一眼,倒也沒過多糾纏,反而是鬆了她的手,笑眯眯地道:“好啊,明日我就讓父親來求親。”
丞相來求的話,沈家再不願意,那也是要嫁的。
奉孝站在外頭聽着,臉色變了幾變,連忙拉着寶扇的衣袖道:“寶扇好姐姐,你可千萬勸住了三小姐,我馬上回去稟告大少爺,萬不能讓這事成了!”
寶扇瞪他一眼道:“大少爺不是已經要了五小姐了,還惦記着我家小姐做什麼?”
“好姐姐,算我求你了!”奉孝擦擦頭上的汗水,看着裡頭的顧朝北要離開了,連忙趕在他之前要走:“姐姐幫着勸住,下次來必有厚禮!”
說完就飛快地跑了出去,上馬回丞相府。
顧朝北轉身想走,卻是搖搖晃晃的,顯然醉得不輕,最後沒走兩步,就要往地上倒了。沈老爺見狀,無奈地道:“來人,將顧公子先扶去客房休息,明日再送回府上去。”
“是。”家奴應了,上前就將顧朝北給架了出去。沈歸燕站到一邊去,眉頭還沒鬆開,就聽見旁邊的丁姨娘笑道:“三姑娘也是好福氣啊,嫁不成哥哥,卻被弟弟看上了。左右也是丞相府,富貴是跑不掉的。”
沈歸燕垂眸:“丁姨娘多慮了。”
“也不是什麼壞事。”沈夫人輕笑道:“萬一真要嫁過去,那便是與雅兒成了妯娌,更是好相互扶持。”
相互扶持?沈歸燕微微一笑,搶了她的婚事的人,還要她去扶持?她現在不過是生母剛喪,許多事情來不及細想,等今晚這場大雨過去,她們以爲她還是那麼好搓圓搓扁的?
以前是因着秦姨娘,她才忍才讓。現在人都沒了,她還忍讓做什麼?
不過她沒說話,這樣的場合,開了口也討不着好去。
見她沉默,沈老爺嘆息一聲道:“罷了,都先回去休息,等着明日再說。”
“是。”幾房的人都各自散去,沈歸燕也踏出正廳,寶扇撐了傘來,扶着她往回走。
“小姐,顧公子那邊……”寶扇雖然也惱沈歸雅,但是顧大少爺尚算無辜,與小姐這麼多年感情了,難不成就這麼算了?
沈歸燕垂了眸子道:“你且讓我休息片刻,不要問其他的。”
上吊都得喘口氣呢,人家先被人搶了嫁衣,又喪了母,接着又被個痞子搶着要娶,是個人都受不住。
寶扇住了嘴,扶她回去洗漱更衣,見自家小姐這愁眉不展的,也實在不好打擾,便闔了門下去了。
秦姨娘的死沒有那麼簡單,沈歸燕躺在牀上閉着眼睛想,沒有人會傻到吃下大量砒霜而不自知,貼身伺候的丫鬟秀鵑卻說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清晨秦氏去夫人院子裡請安的時候,吃過早點,到她閨房來送嫁就成這樣了。
說是這麼說,可是一點證據都沒有,誰敢去指認這當家的主母?她在這沈府一天,就受沈夫人控制一天,吃喝用度,婚嫁人家,什麼都被她掌握着。
除非她嫁出去。
可是顧朝東已經娶了沈歸雅,她要嫁給誰?嫁過去給他做妾?那豈不是又要活在沈歸雅的掌控之下了。
抓緊了牀單,沈歸燕睜眼喘了兩口氣。天無絕人之路,她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
“我想了很久,你爲什麼會拒絕我。”
屋子中間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沈歸燕嚇了一跳,幾乎要尖叫出聲,抱緊了被子坐起來看向牀帳外頭。
桌上點着燈,桌邊坐了一個錦帶玉冠的男子,正對着桌上的鏡子喃喃自語:“我以爲是你眼光太獨特,結果回去照了鏡子才發現是在下自己的問題。”
那人側過頭來,眉眼如畫,沈歸燕微微一怔,瞬間想起前幾天看過的一卷古書上寫的: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生得極好的男子,臉上卻帶着不太正經的笑意,望着她道:“一身雨水污了我顏色,倒是叫小姐驚慌了。現在看看,是不是覺得嫁給我也不是那麼困難?”
沈歸燕回過神來,這才恍然大悟:“顧家四公子?”
“在下顧朝北。”他道:“小姐記好了纔是。”
沈歸燕手已經摸到了枕頭邊常年放着的匕首上,微笑着看着這人道:“顧公子深夜拜訪,有何貴幹?”
其實不用多問啊,大半夜跑女子的閨房裡,除了賊就只能是採花賊。
顧朝北站起來走到牀邊,摸着下巴道:“回去照了鏡子覺得不甘心,所以洗漱一番又來找你了。沈三小姐,我比我大哥,差很遠嗎?”
沈歸燕很想點頭,但是這個時候明顯不能激怒對方,於是笑道:“顧四公子風流滿京城,聽聞端文公主也對公子甚有好感,公子怎麼會與顧大公子差很多。”
“這樣啊,那你拒絕我做什麼?”顧朝北皮笑肉不笑。
沈歸燕往後退了退:“小女心屬顧大公子,一時難以改變,故而自然會拒絕公子。”
“心屬大哥?”顧朝北挑眉,隨即嗤笑一聲:“你們女人就是喜歡聽人說好話,只會看男人的表象。他那樣的男人有什麼好的?當面對你親熱疼寵,背後指不定如何與其他女人恩愛,還總是裝得深情款款。”
沈歸燕呵呵地應和着點頭,心想,你不也是嗎?
“我不一樣。”顧朝北認真地道:“我風流但是不藏着掖着啊,也從來沒騙過誰,說我在外頭有十幾個相好,那就絕對一個不多一個不少。要無恥,也是光明正大的。”
沈歸燕嘴角抽了抽,無恥得光明正大很驕傲?
“公子似乎不該半夜過來。”她道:“這不是正人君子該做的事情。”
“哦?”顧朝北挑眉,有意無意地回頭望了窗戶那頭一眼:“你確定?”
“我確定。”沈歸燕捏緊了匕首,見着他越過了牀沿,勉強笑着提醒他一句:“再往前,公子會有血光之災。”
血光?就她?這些個閨房小姐怕是連血都沒見過吧?顧朝北嗤笑一聲,不怕死地當真又往前了。
結果就見沈歸燕飛快地抽出匕首,往他肩上狠狠插了進去。
閨閣女子,沒幹過這種事,自然是不知道分寸。沈歸燕是隻想着要保全自己名節的,所以下手也重了些,肩膀處捅一刀反正也不致命。
顧朝北是沒想到她來真的啊,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肩上已經是一陣劇痛,伴着鮮血直流。
“你……”
竟然當真下得去手!
沈歸燕抽回匕首抱回被子,滿臉嚴肅地看着他道:“請公子快些離開,否則叫了人來,對你對我都不好。”
顧朝北捂着肩膀吸了兩口涼氣,萬分無奈地笑道:“你覺得,半夜而來的就一定是壞人?”
“不然呢?”沈歸燕瞪他。
顧朝北擺擺手,笑着指了指她的窗戶那邊,沈歸燕茫然,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之後,窗戶竟然被人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