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裡浮靄昏黃,金紅相間的宏偉建築回映着炬焰燈芒,宛若空中樓閣,華美得半點也不真實。
三乘論法會上,皇后娘娘爲「收容流民」敲下了定音的一槌,央土任家於此事算與鎮東將軍府綁到了一塊兒,慕容柔是個「要嘛不做,要嘛做絕」的性子,既得娘娘背書,即命麾下投入安置,軍隊、民間的力量紛紛動員起來。
皇后娘娘身爲決策最高層,會後召見了蕭老臺丞以及「青鋒照」邵家主,好生宣慰。蕭諫紙於白城山下默許流民滯留,資以舊粟物什,還算是小規模處置;邵鹹尊投入家資鉅萬,於央土、東海兩道之交設立「安樂邨」,張羅種子農具,鼓勵囤墾,毋寧纔是大規模安置流民的法子。
然而,東海物產豐饒、流通發達,開發的歷史居天下五道之冠,越浦左近幾無間置的耕地,慕容柔經營東海道多年,大規模的土地丈量已進行過幾回,以充分掌握財政稅收,順便藉以打擊土豪地霸,對於以囤墾法安置流民的極限,心中早已有譜。
「接近北關處,略有些乏人問津的土地,可將劃分成十三處邨聚,將流民分批送至,施行囤墾。」慕容柔指着地圖,口氣淡漠。在離開棲鳳館之後,他將相關人等召集到越浦城驛,纔有了這次會議。「流民北移所需之口糧棉衣,本鎮可酌量供給,只消在三個月之內抵達定點即可。」
也就是說,一且移動時間超過三個月,鎮東將軍府便不再供應,衆人面色依然凝重,誰都不以爲這個承諾稱得上慷慨。況且北關近海處多屬鹽土,什麼東西都種不活,把人往北方送,明擺着掘坑作墳,實不算是條活路。
「將軍自駐軍囤糧中挪出如此裕度,可說是愛民如子。」
邵鹹尊淡然接口,謹慎守禮的模樣,差一點便要教人誤以爲,他居然是舉座唯一覺得滿意的一個。
「但即使在三個月的期限內,流民們可抵達定點、安頓妥適,莊稼長成也需要時間,百姓不能不飲不食,等待收成。若能就近安置,毋須跋涉,再多籌措出一月之糧,便可收成甘薯;越浦左近亦可開闢菰田,夏食茭白、秋收菰米,還能兼種芋頭,也能減輕糧食的壓力。」
「家主如此慷慨,那就等你出錢買地,給難民耕作貯食了。」赤煉堂的四太保「凌風追羽」雷門鶴還未開口,冷笑已出。「要在越浦近郊,購置可供萬人居住囤墾的土地,這財力已超出敝幫之能耐,料想邵家主家財萬貫,應有良法。」
在場衆人無不心想:「你赤煉堂便是越浦有數的大地主,真要捐地置民,你還想跑得了?」然而越浦城郊寸土寸金,縱以赤煉堂的身家,也決計不能隨意拿出忒多土地,雷門鶴的嘲諷雖然不甚地道,卻也不能說不在理。
邵鹹尊修養良好,微微一笑,並不與他計較。主座上的慕容柔環視衆人,無意任此會淪爲針鋒相對的鬥口擡槓,低垂眼簾,輕叩扶手,含笑道:「邵家主所言甚是。這樣,我讓越浦五大家捐地,安置流民三千戶,所捐土地可抵稅目。」
「將軍美意,令人感動。」邵鹹尊緩緩擡眸,目光定定投來,分外凝肅:
「但三千戶之數,不過流民中十之二三,其餘人等,仍要往北關去麼?」
「便是安置三千戶,這筆土地也不是小數目。」雷門鶴含笑接口,誰都看得出他沒表現出來的憤怒與不滿。這個提議,居然兩面都不討好。
慕容柔舉起白皙姣好的右掌。「我還沒說完。不只土地,連囤墾所需的農具、種子,容身處的簡易建材等,通通都由越浦五大家支應;北行所需的口糧、棉衣等不足之數,自也由五大家來承擔。」
縱以仇富的角度來看,這等要求也只能說是「欺人太甚」了,無異於盜劫。但條件說得忒絕,雷門鶴反倒來了精神,疏眉微挑,將心中各種情思俱都壓下,絲毫無漏,專等將軍揭開底牌。
慕容柔滿意地微笑,擡起頭來。
「五大家押送糧草、農具的隊伍,可隨流民直抵平津,逕行交割,而後憑本鎮籤核的關條,向平津鹽場換回等值食鹽,售予鎮東將軍府。郎將大人,本鎮這般處置,貴方願否配合?」目光所及,竟是長桌盡處的白鋒起。
白鋒起連日奔波,輾轉於各處巡山搜救的據點之間,今晨得慕容柔之口信,邀他前來一晤,本以爲是有了紅兒的下落,及至推門而入,見得滿室權貴,才知又着了慕容柔的道,匆匆拱手落座,也不開口言語。
赤煉堂眼線遍佈東海,雷門鶴對這位魔揚郎將的行蹤,還是有幾分掌握的,雖未曾謀面,心裡猜了個七七八八,此際聞將軍之言而微凜:「果然是他!」其餘諸人紛紛轉頭,居然也未露出詫色,顯是心中有譜。
平津是北關道內一處重要的鹽場,與東海北境接鄰,氣候較北關餘處要來得溫暖,自古即有漁鹽之利;歷朝歷代天下亂起,平津皆是北關豪強必爭之地,也是天下聞名的古戰場。
白鋒起在射平府那廂,一向是染蒼羣的財貨首僚,偌大的北關軍區內諸般物資流通,多仰賴這位精明幹練的都指揮使一手調度,平津鹽場更是直屬白鋒起的雲捷軍所有,問他最是對症不過。白鋒起早料到會無好會,卻萬萬想不到慕容柔的歪腦筋動得這般陰險犀利,居然敢直指核心,面無表情道:
「鹽鐵乃國家公賣,將軍命商賈來市,末將莫敢專擅,請將軍見諒。」
「欸,郎將說得什麼話來?」慕容柔臉不紅氣不喘,一派從容。「友軍支援物資,乃是天公地道,豈不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耶?不曾換取銀錢,所得皆入公庫,能沖帳、合規矩,堂堂正正,誰都不能編派郎將的不是。」
雷門鶴瞧這位威名赫赫的都指揮使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怒火無處發泄的模樣,差點笑破了肚皮,這才由衷覺得將軍陰損起來,當真無良得可以,裝傻充楞唱作俱佳,簡直想站起來替他鼓掌。
白鋒起懶與他纏夾,但此事關乎數萬流民生計,莫說自己斷不能眼睜睜看着這些無辜百姓自蹈死地,若教染蒼羣知曉他見死不救,只怕兄弟都沒得做,沉吟了片刻,冷道:「將軍的關條能換什麼?我等粗魯武人,可不能以墨寶果腹。」
慕容柔怡然道:「換糧換肉,抑或其他生活日用,隨郎將歡喜。我料北境囤民在三五年之內,尚難完全自足,越浦五大家每半年運補一次糧食種子等,郎將可將交換貨品的清單交與押運隊,半年後自可收取。」
這等於是……開放了同北關道的市易!雷門鶴眼睛一亮,從中聽出偌大商機。
染蒼羣治軍嚴厲,處事小心,朝廷雖無法將手伸進射平府裡,但鎮北將軍府轄下的各種運補往來,一向是通過朝廷爲之;中間儘管有官員索賄、苛扣,甚至以劣品代之,在不過份影響軍力的情況之下,染蒼羣多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像東海西山那樣,自行建立軍隊的整補管道。
赤煉堂能造大量的優質武器,過往承接的北關軍訂單,也都是通過朝廷裡的人脈,七除八扣之後利潤不算豐厚,不過是賣個人情罷了。然而,通過平津鹽場的關條交換,等於打開了直接交易的大門,北關有炭、鐵砂、毛皮及其他物產,以物易物未必不划算——
連越浦四大家都不用拉進來了,光赤煉堂就能吃下這門生意!
老於算計的豪商挑起疏眉,正迎着北地軍人炯炯放光的雙眼。白鋒起看見的,或許是更鋒利的刀劍、更精良的鎧甲,或者是不含敗谷礫石、足斤合斗的米糧罷?剎那間兩人心照不宣,明白合作能帶來巨大的好處。
「將軍擘劃,果非常人能及,草民佩服。」邵鹹尊就算再肉麻幾倍,此際怕都不會有人覺得他是厚顏奉承。慕容柔微微一笑,阻了他離座行禮的打算,淡道:
「諸位皆知,本鎮非是什麼謙沖自牧之人,唯此事本鎮不敢居功。三十年前,對抗異族之時,已有人用過此法,來解決軍需短缺的窘境;朝廷統籌四道的『運補法』,亦是脫胎於此。我不過是模仿前賢罷了,當不得如此讚譽。」微一頷首,罕見地收斂鋒芒,未敢凌人。
右首座上的蕭諫紙嘴角微動,並未言語,只無聲地受了將軍的推崇,似乎不以爲此法有甚了得,不過應時而已,衆人益發佩服起來,投向老人的目光無不充滿敬畏。
代表任家列席的任逐流卻有別樣心思,心頭一凜:「難怪阿兄回信,說是派了呂超兼程趕來,我還覺得奇怪,沒事派個鹽吏來做甚?敢情是一早便料到了慕容柔心中的小九九。」呂超本是任府客卿,精於算學,進士屢試不第,索性投了中書大人,另謀青雲晉路。白馬朝鹽鐵專賣,商賈不得私易,各地豪強得變着法子從中撈油水,呂超便是負責替任家打點之人,任逐流背地裡都管叫「鹽吏」。
三乘論法會後,他將阿妍應承慕容柔之事,以魔書飛報平望,本想此事棘手之至,不料任逐桑的回信卻輕描淡寫,從容寬慰,只說凡慕容所請,毋須正面迴應,秉持著「事事皆允,莫作承諾」的態度,虛與委蛇,呂超已兼程上路,不日即可抵達東海云云。此際,任逐流終於明白兄長神算,早與慕容下着一盤看不見的棋,勝負自知,雜嗓難置。
不過對慕容柔,這位金吾郎還是有諸多不滿的。
他雙手抱胸,陰惻惻地冷笑:「慕容柔,你要把流民放生到北邊去,那也由得你,偏在越浦左近留下三千戶,分作四五處,南轅北轍、風馬牛不相及,這是折騰誰?」須知以皇后娘娘的儀仗排場,要離開棲鳳館本就是大工程,大隊人馬浩浩蕩蕩,一日能訪得一處囤墾村落,都算是手腳俐落的了,負責鳳駕警蹕的任逐流光想便頭大如鬥。
衆人卻知,這正是慕容柔的盤算。數萬流民,要談「安置」二字,便有悲天憫人之心,過程必有不可免的陣痛耗損,此非不仁,而是不得已耳。但上位者縱使愛民如子,卻未必能體察人力之窮蹇,擅自指點改易,亦是禍端。
這三千戶流民,正是留與娘娘交代的樣板,讓她確切感受「流民已獲得妥善的安置」、「一日好過一日」,能在鳳駕離開東海以前看見豐碩的成果——實際上並不可能——無論哪一方都能輕鬆許多。
任逐流也只是藉機發發牢騷而已,心裡明白得很。果然此事議定後,光是出訪這五處邨屯,就花了快十天工夫,阿妍以皇后的身份駕臨,隨行的各地王公貴族亦都慷慨解囊,爭相討娘娘歡心,其中不乏捐地起屋的,從北行諸人中又留了千餘戶下來。
阿研本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心思一點也不糊塗,明白這般熱熱鬧鬧、迎神賽會般的排場,看不到真正的情況,逮着機會,便拉任逐流與老祝微服出谷,前往探視。反正有任宜紫當替身,她也樂得擺脫宮廷的繁文縟節,過上幾天自由自在的生活。
自從返回棲鳳館之後,她掙扎了幾天,終於狠下心來,不再與韓雪色見面;此非薄情寡恩,而是與君繾綣終須一別,她深知愛郎的脾性,韓雪色有其豁達大度的一面,但情感上的脆弱處與孩童無異,待得越久越放不開,不過是增加分離時的痛苦罷了。若無流民事橫生枝節,她本不打算在東海待上這許多時日,棲鳳館裡外有無數雙眼睛,既已重拾皇后娘娘身份,總不能墜了皇家的體面。
起初,韓雪色仍在附近徘徊不去,想方設法要與她見上一面,那聶雨色手段厲害,兩人甚至多次潛入棲鳳館,終是叔叔明白了她的心意,拿出真功夫打上一架,奇宮之主才知伊人非是使小性子鬧彆扭,而是下了「永不相見」的決心,這才黯然離去。
阿妍消沉了好一陣子,直到囤墾村落忙活起來,才轉移了注意力,俏臉上重新煥發神采。任逐流看在眼裡,也不得不承認慕容這回歪打正着,總算做了點好事,功過相抵,陪阿妍到處奔走、探訪流民,似乎也沒那麼辛苦了。
這一日,剛剛結束西里邨兩天一夜的私訪行程,確定阿妍回到房中、把人交給侍女之後,任逐流便迫不及待地梳洗更衣,換過一身行頭,與老祝驅車離開了棲鳳館,往越浦找樂子去了——金吾郎是無女不歡的風流脾性,偷吃皇后身邊的侍女只能偶一爲之,做過頭了娘娘還是會生氣的;哪天降下懿旨,命這位放蕩不羈的叔叔娶個小嬸嬸過門以示負責,怎麼想都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
越浦乃天下財富所聚,據說是不夜之城、銷金聖地,姑娘美消費高,玩法新鮮多樣,絕非平望可比。纔在流民破事上耽擱了幾天,號稱越浦風月新地標的金環谷「羨舟停」就給慕容那廝抄了,連檐影兒都沒見着的金吾郎暴跳如雷,差點沒殺去越浦城驛給素未謀面的翠十九娘報仇——
慕容柔你他媽自娶了三川第一美女,就不許人狎妓了?下流、無道!自私自利卑鄙齷齪!腦子有洞心理變態的兔兒爺!
此事非同小可。再不按風月觀光指南把越浦名店都玩上一遍,趕明兒全給慕容抄了,讓你對着三川滔滔江水,在黑夜中流着眼淚自己擼!這般惡毒的心思,慕容絕對想得出來……不,說不定就是他的人生寫照!他媽的死變態!
金吾郎好不容易結束幾天的護衛行程,趕緊向侄女告假,那一臉悲憤凝肅,讓浸於熱水浴桶的阿妍忍不住「噗哧」一聲,姣好的脣角微勾,被濡得紅撲撲的嬌腴身子似又更放鬆了些。
這個房間本該是宜紫丫頭所有,以繡屏相隔的鄰室之中,還特別準備了兩人份的牀榻鏡臺等家生,以供她隨身的金銀二婢使用,山窠藻稅、雕龍畫鳳,就不必說了,華美的程度直逼皇后娘娘寢居,冠於棲鳳館諸室,就連留宿貴婦王公的房間亦多有不及,可見娘娘對這個麼妹的疼愛。
阿妍自小就歡喜她。說也奇怪,她對那奪走父親的女人,分明憎恨到了極點,卻無法討厭這個由其所出、與之血脈相連的小東西,從看到她小小的粉紅色臉蛋的第一眼,阿妍就決定要疼她一輩子。
宜紫丫頭出生之後沒多久,阿妍就被送到袁健南夫婦膝下,自也是出於那女人的意思。她要什麼,從來都毋須親自開口,卻總能讓別人自動爲她辦到,便是聰明如父親,也無法從她的妖嬈狐媚之下脫身。叔叔爲此,難得鐵青着臉同父親大吵一架,氣到掀了桌子,摔門而出,但仍然沒能改變阿妍的命運。
宜紫丫頭是無辜的。就算她身上流着那女人的血,她也不是那個女人。這點阿妍同任逐流叔侄倒是始終抱持着一樣的想法。說不定……我真的跟叔叔很像啊!都說他放蕩不羈,可我,也不是什麼貞潔女子——
浴桶中的婉麗少婦輕嘆了口氣,自嘲的笑容有幾許苦澀。
任宜紫不喜歡姊姊替自己精心安排的住所,只要有機會,她寧可待在皇后娘娘的房間裡,穿姊姊的鳳袍金冠,用姊姊的精巧物什,享受別人隔着珠簾匍匐趴跪、高呼「千歲」的感覺,想像自己母儀天下的模樣。阿妍前日悄悄離館時,並未交代確切歸返的時間,回谷時已是夜幕低垂,棲鳳館上下都已用過晚膳收拾停當,準備熄燈就寢了。
阿妍不欲勞師動衆,索性在任宜紫的房間將就着睡一晚,只喚了一位親信的小宮女名喚荷甄的,同兩名小太監打點熱水浴桶,以抒解疲勞。
那荷甄生得白皙嬌小,俏麗的圓臉十分招人歡喜,杏核兒似的翦水瞳眸眯起時便只兩彎,睜開總像擒淚,真個是楚楚可憐。
她生了張清純的臉蛋,胸臀卻圓滾滾的甚是有肉,偏生腰肢圓凹,曲線玲瓏,盡顯青春本色;芳齡雖只十四,**卻如熟透的漿果,迸出甘美香甜的誘人氣息。荷甄之父是平望有名的經師,小小年紀,不但能讀書識字,教養亦不遜大家閨秀,此番東來的金吾衛中,不少世家出身的年輕侍衛都對她神魂顛倒,荷甄總是不假詞色,嚴守分際,全副心神都放在侍奉娘娘之上,口風緊、人又十分乖覺,阿妍待她格外親厚。
任宜紫的衣衫,阿妍幾乎穿不上,她的身量足足比妹妹高了兩寸有餘,胸乳臀股之盛,更非嬌小玲瓏的任宜紫可比,想硬塞都沒門,莫可奈何,只得遣荷甄回鳳居中取,若妹妹還沒睡下,順便同她說一聲自己已回。
豈料荷甄這一去,便再也沒回來。阿妍浸得乏了,在浴桶裡小寐片刻,醒來才發現水已微涼,渾圓緊緻的修長**上泛起連片嬌悚,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顧不得無人服侍,趕緊起身抹淨水珠,匆匆披上穿來的衣裳,用細絹裹乾溼源滴的髮梢。
荷甄不是會鑽空子開小差的脾性,難不成……是宜紫丫頭習難她?
任宜紫並不喜歡荷甄。自負美貌的宜紫丫頭,應該半點也不覺得荷甄漂亮吧?充其量不過是有點可愛罷了,裝得挺清高的,偏有這麼多眼瞎的臭男子喜歡,巴巴的把臉湊上任她摑打——阿妍幾可想像小妹心中對荷甄的偏見,連那輕蔑不屑的口吻彷彿都能聽見。
但荷甄也極不喜歡娘娘的麼妹。阿妍敏銳地察覺了這一點,有回裝作不經意地問出口,荷甄嚅囁半天,白嫩的小手揪着衣角,才小小聲地說:「她……她穿娘娘的衣裳。」阿妍一怔,不禁失笑。
傻丫頭!她要扮成我,怎能不穿我的衣裳?荷甄仍是低垂着腴嫩的雪頸,細聲道:「……婢子有僭,婢子不敢了,娘娘恕罪。」但阿妍知以這丫頭外表絲毫瞧不出的執拗脾性,此說並未令她心悅誠服,放棄成見,只是也沒放在心上。
此際一想,倒有些坐不住了,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披衣起身,赤着雙足推開門扉,輕手輕腳地往鳳居行去。
金吾衛駐於梯臺出入之處,棲鳳館底層與外圍更是層層警蹕,圍得鐵桶也似,谷外更有谷城大營的駐軍,防衛相當嚴密;爲免驚擾鳳駕,棲鳳館頂層閒人禁入,負責保護娘娘安危的,乃是些受過武藝訓練的女官。
阿妍無有可供替換的新衣,披的還是外出時所著的那套淡綠花襦墨綠裙,紗質的綠花上襦內,本還有件蛋青色的長袖單衣,但她生性好潔,穿了兩天嫌不乾淨,但又不能沒有束胸之物,否則以她雙峰之飽滿堅挺,廊間撞着女史內侍,見娘娘紗襦內雙丸跌宕,雪肌乳暈若隱若現,成何體統?
只得把貼身的明黃肚兜再穿了,舍了單衣不要,逕將淡綠色的紗質花襦披在肩上,僅以小手揪緊襦襟,下身的裙裳也是匆匆套就,隨意繫了帶結,襯與溼發赤足的模樣,倒有幾分**過後、偷回香閨的動人風情。
廊間悄靜靜的一個人也無,阿妍心生異樣,鳳居前也不見守門的女官,「咿」的一聲推門而入,穿過偌大的廳堂,隔着華麗的掐金屏風,忽聽見一陣奇異的啾啾聲響,液感黏潤,在靜默的鳳居中聽來格外鮮明,伴隨女子鼻端所出的唔噥輕哼,如訴如泣,令人血脈賁張。
她非不知男女情事,一聽便俏臉緋紅,暗忖:「誰人如此大膽,竟於此地行苟合事!宜紫丫頭呢,她怎也不管?」定了定神,挺直背脊轉過屏風,本欲喝止,赫見一幕驚人的景象:
金帳之中,一名男子背對屏風,全身**,雄赳赳地昂立在繡榻之上。阿妍見不着他的面孔,只覺此人身形修長、肌膚白皙,充滿陰柔之美,肩背腰臀卻是筋肉糾結,汗漬爲揉合了力與美的肌肉線條覆上一層晶亮水光,在昏黃的燈焰下看來,分外妖異。
男子足邊,仰躺着一具嬌小女體,長髮披面、狀似昏迷,裹着絲綢睡褸的**起伏玲瓏,身段絕佳;雖未見面孔,阿妍卻認出是麼妹任宜紫的身形,一顆心差點跳到了口腔裡。身穿宮女服飾、斜背長劍的金釧銀雪則雙雙昏迷於另一側,皇后所用的鳳榻十分寬闊,三具嬌美的青春**橫陳於其上,絲毫不顯侷促,纖細的手腳或疊或展,姿態各異,曲線無比誘人。
男子身前,跪了一名全身**的少女,膚光賽雪欺霜,體態腴潤豐滿,兩隻渾圓飽滿的乳瓜墜於胸前,每一隻都要比少女的小臉更巨大,銅錢大小的乳暈與櫻核兒似的乳蒂全是豔麗的櫻紅色,沾着晶晶亮亮的口唾膩光,不知因**勃發,抑或被啃齧蹂躪所致,腫得表面繃亮,驕傲地昂然指天,不住輕顫。
少女嬌軀甚腴,繃緊的大腿及飽滿的小腹擠溢着大把雪肉,腰線至中段卻忽然急遽內凹,充滿驕人的彈性,一看便知年紀甚輕,身子初熟,猶帶有一絲酸甜青澀之感。
她跪在男子身前,雙手交握,吮得滋滋有聲,像是在舔食什麼極爲美味之物。阿妍猜也猜得到她手裡、口裡的是什麼,只覺少女身形也十分眼熟,正想悄悄繞至一旁,換個更清楚的角度,不意揮手「喀喇」一響,碰着了屏風,要退卻已來不及了。
少女聞聲探頭,不覺笑彎了眼,彷彿醉酒一般,露出癡傻憨笑,舌尖一卷脣邊的精白垂涎,喃喃道:「娘……娘娘……您來啦?主……主人的這個好好吃……好好吃……娘娘……也來嚐嚐……嘻嘻……」似乎想起那猙獰巨物的美味,縮着雪頸微微一顫,又繼續有滋有味地含舔起來,**至極。
阿妍認出是荷甄,簡直無法相信那個乖巧懂事、教養絕佳、潔身自愛的荷甄,怎地成了這副模樣,回過神時已不禁上前幾步,看得益發清楚:
荷甄腿間、乳上,乃至下頷頸間,無不淌着濃稠白漿,以其尚未化水,顯示離體未久,兀自腥熱黏膩;大腿內側染着大片猩紅,臀股、榻上也都沾滿血跡,敢情這人才剛剛奪走了荷甄的處子元紅,又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令她心神喪失,竟爾沉淪慾海。
更可怕的還在後頭。
視線上移,阿妍這才發覺那人頭頂精光,還點着出家衆的戒疤,驚極轉怒,正欲斥責,卻見他轉過一張俊美如婦人的尖削臉蛋,笑得無比邪異。「娘娘要再來晚一步,我便要先嚐嘗令妹的滋味啦。所幸娘娘來得及時,小僧尚有滾燙**的大股精華,專留與娘娘獨個兒享用。」
阿妍雙腿發軟,本欲挪退,誰知下盤一動便踉蹌坐倒,揪着紗襟的柔荑一鬆,綠花孺「唰」的一聲滑落,露出白皙光滑的**香肩。
「聖……聖……」她歙動櫻脣,卻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名姦淫蹂躪荷甄的邪異妖人,竟是自己長年倚爲心靈支柱的精神導師,以致費盡氣力,仍吐不出那個「僧」字。
鬼先生笑了,目光不住往女郎裸露的肩頸與飽滿的雙峰巡梭,語聲格外輕柔,聽得人渾身發毛。
「小僧叩見娘娘。娘娘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