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靜詭異。
雪暗香回到東宮剛入屋內,就發現了異常,一個嬌小的黑影安靜的坐在他的房中。
沒點火燭,那抹嬌小几乎和黑夜糅爲一體,若不是黑暗中那雙清亮的琉璃朝他掃來,就連他也差點沒發現她的存在。
“這麼晚了凌兒還不睡?難道是等我回來陪你睡麼?”他上揚着嘴角打趣道。
“你去了哪裡?”紫凌沒心情和他玩笑,小臉有些緊繃。
“這麼關心我?不怕你夫君吃醋?”他臉上笑容不變,跨步朝她走來。
“畫兒被藏在哪裡?”想到那個夢,紫凌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擰的很疼,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雪暗香發現她有些反常,收起了玩笑,蹲在她身邊,握住她小手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紫凌顫着睫毛,就連聲音都有些顫抖:“我想知道畫兒在哪裡。”
雪暗香眼神一瞬間沉了下來:“他對你而言就那麼重要?”
紫凌點頭,華府的每一個人對她都很重要…。
雪暗香沉默了,看到她爲沈畫擔憂,爲沈畫緊張不安的樣子,他就有種殺了沈畫的衝動。
任何男子都能在她心中站一席之地,唯有“雪暗香”這三個字在她心中永遠什麼也不算。
忽然之間,雪暗香覺得自己爲她甘願用靈魂起誓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
她把你當作什麼?你還奢望什麼?用一個無名者的身份默默的陪在她的身邊?
他沒有那麼偉大,他也不想整天看着她和尉遲胤洛恩恩愛愛。
他若成全了她的幸福,那誰來成全他的幸福?
不甘心吶!
“三天之後,我帶你去見沈畫,但…這件事雪暗香不希望尉遲胤洛知道,倘若走漏了半點風聲,沈畫將會性命不保。”或許,他該爲自己自私一次,哪怕行爲鄙劣又怎樣?
“好。”紫凌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此刻,她滿腦子都是那恐怖的夢境,也就忽略了“藍重樓”眼中閃過的一抹暗沉。
“藍重樓”今夜沒有纏着她多留一會兒,她起身,他便讓了開來,難能可貴的君子了一回。
紫凌沒心思去琢磨“藍重樓”到底在想什麼?擡頭看了看黑幕中清冷的月色,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過是場噩夢而已,當不得真的,她切不能在這種時候亂了心神。
忽然,紫凌眼中一亮,或許,她應該回一趟華府。
小妖精殿下這幾天神出鬼沒的,晚上多數時間不在東宮,她也懶的去管他做什麼,他是個有潔癖的,她倒也不擔心他出去偷人,當然,她最不用擔心的是某妖孽的安全,那廝的武功已經達到無人能及的恐怖地步,若他不想,誰也傷不了他,更何況他還有神醫的身份在那兒,就算自己磕着碰着,自己大筆一揮,藥方不就出來了麼?
紫凌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那妖孽根本不可能有事好麼?她不過就是離開皇宮一夜而已,爲何心中對他那麼牽掛?
戀愛中的女人果真是傻逼。
紫凌覺得自己現在是傻逼中的傻逼。
“小主子,你這是打算出宮麼?”卿不知何時出現在紫凌面前,正好擋住她欲利用酷跑爬上去的牆。
她一直未受孕,故而內力到今日也未恢復,這也是她三日後去救畫兒最擔心的一點,若是恢復武功,她尚可和雪暗香一拼,若這內力一直不恢復,她是勝算幾乎爲零。
“噓…”紫凌食指豎在嘟起的小嘴上,緊張兮兮的左右看了一圈,確定四周無人後,心中舒了一口氣,走到卿的身邊,嘴邊扯出一抹甜甜的笑,小聲道:“卿卿,我有點事情要出宮一趟,你幫我保密好麼?”
卿見她如兒時般笑的天真可人,心中一軟,但想到太子殿下,他又蹙了眉:“殿下並不希望小主子出宮。”
那妖精不希望她做的事情太多,但誰鳥他呢?
紫凌小手拉住卿的衣袖,輕輕的扯動,眨巴着眼睛:“卿卿不說,他是不會知道的。”
“可…”太子殿下若知道他幫着小主子隱瞞,會很生氣的,殿下生氣起來,他可能又得被調出宮了……
“卿卿不願意幫我?”看出卿的爲難,紫凌心中有些愧疚,但她現在也是沒有多少辦法了,三天的時間很緊迫,她必須回一趟華府和君塵悠碰個面。
“我…”卿卿有些爲難,最終還是沒有抵得過她滿懷希望的眼神:“好吧!我幫小主子,但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只要能出宮,什麼要求她都能答應他,而且眼前這男人的從小就爲她着想,他提出的要求一般都在情理之中。
“卿要守在小主子身邊保護小主子。”他可不敢讓她受一點傷,那樣的話可真是沒有辦法向太子殿下交代了。
紫凌蹙了眉,倒不是他提出的這個要求過分,而是她雪暗香拿畫兒的命在威脅她此事不準讓尉遲胤洛知曉,倘若卿回來把這件事告訴尉遲胤洛,那畫兒…。
卿把她爲難的神色收盡眼底,本來他倒沒有多擔心,但看到此時紫凌臉上的猶豫不決和沉重,他忽然覺得小主子此次出宮並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
“小主子是遇到怎麼難題了麼?”他試探道。
紫凌看了卿片刻,最終還是決定賭一次:“走,出了皇宮再說。”
卿點頭,正欲運輕功,手臂卻被紫凌牢牢抓住,他臉上出現了疑惑:“小主子不是說出皇宮麼?怎麼不走?”
“卿卿,這些年來,你的武功一定又更上一層樓了吧?帶我一起飛唄!”紫凌嘻嘻一笑,她是想出皇宮,可現在沒有內力不是?正好身邊有個會飛的高手,她爲毛不讓他展示中國武學的博大精深,帶着她飛回華府?
卿笑的有些靦腆,眼中是嬌縱:“小有進展而已,承蒙小主子不嫌棄,我願意爲小主子效力。”
“矮油,卿卿,你真是太謙虛了。”八年前,她就知道眼前這男人的武功不低,如今只怕武功不在君塵悠之下,小有進展不過是他謙虛的說法,想忽悠她?可能麼?
“你這丫頭,真是…呵呵…”卿寵溺的抱起嬌小的人兒,彷彿手中抱着的是多年前那個追在他屁股後面叫哥哥的小妹妹,如何疼惜都嫌不夠。
他修長的身姿如青雁一般騰飛起來,淡淡的竹香飄散在他所過之處。
就在卿抱着紫凌飛出去不久之後,黑暗中走出來一個人影,平靜無波的臉看不出他任何情緒,那雙妖媚詭譎的鳳眼一直看着紫凌和卿消失的方向,手中玉簫轉動,在黑暗的夜裡劃出一朵朵冰冷的花式。
“殿下,卿只是想要保護娘娘,他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鑑。”尤域見太子殿下手中玉簫越轉越快,心中直髮怵。
殿下怒了。
尉遲胤洛嘴角勾起冷嘲:“忠心需要抱本宮的女人?本宮看他是別有用心。”
這話醋味賊大。
“怎麼會呢?卿對屬下說過,他一直都把娘娘當妹妹般疼愛,殿下也知道卿曾今有一個妹妹,只是沒躲得過那次滅門災難,娘娘六歲時,卿就在身邊伺候,卿定是把對妹妹的感情全部放在了娘娘身上,所以纔會…。”尤域企圖爲卿解釋,而他說的這些也確實都是真話,他與卿公事這去多年來就猶如兄弟一般,卿的爲人,他心中是知道的。
卿不可能對娘娘生出那種放肆的想法。
尤域以爲自己的解釋能讓殿下對卿少些誤會,但他忽略了一點,不管男人女人,若吃上“醋”了,這誤會可不是說減少就能減少的,更何況尉遲胤洛還親眼看到卿抱着他的娘子飛出去。
當然,尉遲胤洛心中極不願意承認是他娘子主動要求卿帶她裝逼,帶她飛的…。
該死的小狐狸,皮癢了?欠教訓了?
“呵…妹妹?那是不是以後本宮見了卿得喊一聲二哥?”一隻小畜生變成了他大哥,他也就忍了,難道一個奴才也要爬到他頭上來做他的二哥?
若那小狐狸把尤域,瑾,初燁全都認了哥,那整個東宮豈不全是他的長輩?
尤域見太子殿下臉色不好,立即禁了聲,心中罵自己蠢貨,越說越亂了…。
“當初本宮真是見鬼了纔會讓他回東宮,纔回來沒有幾日竟敢又來勾引本宮的女人?挨千刀的狐狸精。”尉遲胤洛牢騷道。
尤域低着腦袋有些目瞪口呆,太子殿下這番話怎麼聽都像個怨婦,殿下用了一個又字,這說明八年前,殿下就認定卿的用心伺候是在勾引小郡主,難道小郡主六歲時,殿下就對小郡主產生了男、女、之、情?
天啊!
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混賬東西,收起你招人厭的表情,立即給本宮去盯着那狐狸精,若他敢對本宮的女人表達愛慕之情,你就給本宮一掌劈死那狐狸精。”他就不去了,免得去了被那小狐狸知曉後不高興。
尤域忽然有種太子殿下把他往火坑裡推的感覺。
“若被娘娘發現了怎麼辦?”其實他最想問的是殿下你爲毛不跟去?讓屬下跟去?
尉遲胤洛冷冷的掃了他一眼:“被發現了,該什麼做還要本宮教你?嗯?”
尤域驚了一身冷汗:“屬下不敢。”
尉遲胤洛淡淡的問道:“若娘娘發現了你,你該如何說?”
尤域左思右想了片刻,扯動嘴角:“是屬下擔心娘娘安危,故而跟來。”
尉遲胤洛滿意的點點頭,又道:“若娘娘讓你保密不要告訴本宮呢?”
尤域這次回答的挺快:“屬下一切都聽娘娘吩咐,絕壁不告訴太子殿下。”
尉遲胤洛鳳眸微微一眯,幽光一閃:“實際呢?”
尤域苦逼道:“屬下一回東宮就如實稟報殿下。”
尉遲胤洛笑了,玉簫在尤域肩膀上拍了兩下:“算你小子聰明,知曉自己的主子是誰,不像那沒臉皮的狐狸精,分不清誰纔是他的主子。”
太子殿下對卿的意見很大,不過話也說回來,殿下對卿有意見也不是無中生有的事,偌大的東宮,俊俏的男子如雲,四位公子更是出衆,其中以瑾爲首。
但這麼多的美男沒有一個敢和小郡主走的如此貼近,唯有卿這個不怕死的,八年前的虧還沒有吃夠,這一回來有和小郡主粘到了一起,這讓太子殿下如何能不生氣?
他們回到東宮後,不僅是他,包括瑾和初燁,還有另外兩個公子,沒有一個不來勸說卿,讓他離小郡主遠一點,誰知道,那傢伙就是個不長記性的,看見小郡主就六神無主了,圍着小郡主轉…。
現在最苦逼的不是卿,那貨尚有小郡主護着,可他呢?他最苦逼,被殿下逼着去做昧着良心的事情。
蒼天啊!你待我不公啊!
尤域心中哀嚎。
華府。
紫凌讓卿帶着她悄然無聲的入了一間屋子,換了一身小公子的白衣後,她走了出來,頓時看傻了卿。
“你…你…你是…”卿指着紫凌身上的白衣,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太過驚訝了,他沒有想到小主子竟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小公子。
雖然他八年沒入皇宮,並不代表他不知曉江湖中事,雖然他沒見過小公子的真容,但不代表他看不出眼前的“小少年”就是小公子。
方纔進來的那一刻,門匾上的華府其實已經告訴了他這座宅子的主人是誰,只是他沒有想到她就是小公子。
小公子何其神秘,但他偏就是知曉華府主人就是小公子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