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晉升爲救命恩人的緣故,還是因方纔拒吻而打擊到了男人的臉面,花流雲既沒有再對閒詩“動手動腳”,也沒有再要求必須洞房。
兩人分開一些適當的距離,坐在牀畔聊了些無關痛癢的當年事,隻字不提昨晚事或那個男孩的事,氣氛和諧得彷彿什麼壞事都不曾發生過。
但閒詩心裡清楚,糟糕的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會因爲暫時忘記而不去計較或在乎。
除非花流雲將事情解決乾淨再假以時日,否則,她心裡的梗永遠都消除不了。
最後,在花流雲離開之前,他竟主動提起道,“娘子,在獲悉你便是當年那個既勇敢又可愛的小丫頭之後,我纔有了深刻的頓悟。不是我已經盡了全力,而是我對你所用的情還不夠深。若是夠深,我纔會將你視作生命最重,想盡辦法討你歡心、對你好,解除你一切後顧之憂。從此刻開始,我便將娘子的後顧之憂一件一件地解除乾淨。希望等娘子原諒我之後,能主動要求跟我洞房。”
花流雲一本正經的話已經不如之前那般容易打動閒詩的心了,閒詩怔怔地望着花流雲,覺得他的神情有些視死如歸,好像要去做什麼驚世駭俗之事。
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出於關心,閒詩脫口而出地問道,“你要去做什麼?”
花流雲並無隱瞞之意,直截了當道,“去找我爹孃,告訴這些年來,流芳究竟做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而我這個做兄長的,是如何不負責任地害人害她害己。相信爹孃獲知真相之後,痛心歸痛心,再不會讓流芳踏進花家大門一步。”
這個主意聽起來不錯,但閒詩還是表達了自己的質疑,道,“花流芳喜歡你的事,若是在萌芽狀態便能告知你爹孃,後來的結果可能會截然不同。你爹孃所能受到的刺激與傷害也會很小。如今在花流芳多件大禍已經釀成的時候再去揭發她,又有多大好處?或許對我有益,對你爹孃恐怕還是害大於弊。”
花流雲沉思片刻,握住閒詩的一隻手道,“娘子心善,我很欣喜,我會注意方式方法,不會讓爹孃刺激過度。”
既然他這般堅持,閒詩也不會再行阻止,想了想道,“花流芳一旦知道事情敗露,且再也回不了孃家,會不會更加恨我?”
花流雲安撫道,“我會派人暗中盯着她,再不會讓她胡來。”
閒詩心裡一沉,不是不相信花流雲這話,而是知道,或許他早就派人盯着花流芳的一舉一動了,是以昨晚纔會趕來阻止。
從今之後的最大區別,不過是花流芳不能再踏進花家的大門而已。
若是有朝一日,花家二老願意原諒花流芳,那便意味着,花流芳又能在花家來去自如。
花家二老疼愛了花流芳那麼多年,原諒她或許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她作爲一個受害者,真的難以原諒。
雖然閒詩與花流雲那前五任妻子並不相識,但是,她們有許多類似之處,若是將這六個女人所受的迫害與苦難凝聚在一起,那或許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無法原諒花流芳的所作所爲。
有些人惡毒到被人詛咒該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花流芳便能成爲其中一個。
她愛上了自己的哥哥並非罪大惡極、不能原諒與理解,但是,她卻採用了卑鄙無恥的方式去殘害無辜的女人,真真罪不可恕。
這道理,對作爲受害者與旁觀者的她來說,懂得清清楚楚,但作爲兄長的花流雲,這些年來要麼是不想懂而裝不懂,要麼是明明懂卻做不到不偏袒。
閒詩將自己的手緩緩從花流雲的大手中抽出,淡淡道,“花流芳作爲幕後的真正黑手,她所受到的懲罰頂多只能算是靈魂上的,若是她知錯,靈魂會受譴責,心裡會痛悔交加,但若是她不知錯,只是徒增了恨。相較而言,我認爲,你對餘呈祥所做出的懲罰遠大於花流芳的,誰讓一個是自己人,再大的錯也會看成是小錯?”
花流雲沉了沉臉色,點了點頭道,“娘子說得對,對流芳的懲罰實在是不足夠,但她畢竟是個女人,難道讓我將她像餘呈祥那般打得爬不起來?甚至結果了性命?我做不到,爹孃也不會答應。”
閒詩眸光黯了黯,故意建議道,“你應該把她送官。哦,你是不是又要說,你做不到,爹孃也不會答應?這樣,既然你沒法加重對她的懲罰,那就減輕對餘呈祥的懲罰,將他打成那樣也就罷了,能否不要再派遣他去邊城?”
花流雲眸子微眯,“餘呈祥向你求情了?”
閒詩搖了搖頭,“他本是個憨直之人,若非花流芳,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而他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作爲知情者,也是責無旁貸。”
花流雲有些不解道,“娘子,他差點毀了你的清白,你爲什麼還要幫他說話?”
閒詩苦苦一笑,“或許是之前對他的印象太好了,到現在也不太相信昨晚那個人是他。這次若非他執意反對花流芳,或許昨天爬上我的牀的,便是另外一個乞丐。與其是乞丐,不如是他。”
其實閒詩還想說,有些人做錯了事還是情有可原,比如餘呈祥,畢竟他將她當成了人,不願意去找來乞丐毀了她,若非服下了強烈的魅藥,或許他不敢也不願爬上她的牀。
但是,有些人做錯了事,或許一輩子都難以原諒,比如他花流雲。
他明知對她不利的事情會發生,卻沒有將事情提前扼殺,而是臨時前來阻止,並且晚到了一步。
繁星盜昨晚出現的時候很是及時也很是危急,閒詩難以想象,若是繁星盜沒有出現,而要等到花流雲出現的時候,她恐怕已經被餘呈祥毀了。
聽着閒詩有些自暴自棄的言辭,花流雲內心更加悔恨愧疚,“那就依娘子的。”
話落,似乎一時間他難以再面對閒詩,站起身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