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午休的時間,閒詩因爲心事重重,便沒了任何睡意。
餘呈祥離開之後,她便拿了一本喜歡的書,走到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樹之下,背靠着粗壯的樹幹,一頁一頁地翻看起來。
每一個字幾乎都認得,也知道在講什麼,可等回頭一想自己究竟看了什麼,居然什麼都記不起來。
無奈地合上書本,閒詩輕嘆了一口氣,怪自己怎麼這麼容易被一點小事牽累情緒?實在是不應該。
日頭越掛越高,天氣也越來越熱,閒詩準備還是回房躺一會兒,哪怕睡不着,閉目養神也未嘗不可。
但她還未動步,迎面便走來一個陌生的紫衣女子,一雙美眸緊緊地凝視着自己,顯然是直奔自己而來。
她是花家的親戚還是其他客人?
閒詩稍稍一愣,便朝着她投去友善的微微一笑。
誰知,她這微微一笑卻刺激到了花流芳,使得她本就陰沉着的俏臉變得更爲陰沉。
閒詩的笑容真誠而漂亮,直暖人心,可看在花流芳的眼裡,不過是閒詩擅長於勾惑人的狐媚手段之一罷了。
“你是……”
雖然已經覺察到了對方的不友善,但閒詩還是客氣地開了口。
花流芳像是沒聽見閒詩的問詢,滿嘴鄙夷地感慨起來,“呵,哥哥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差勁了,遠不如爹孃的眼光!”
哥哥?
閒詩猛然想起,餘呈祥好像跟她提起過一次,花流雲還有一個已經出嫁的妹妹,名叫花流芳。
眼前這個女子的容貌與花流雲倒是有幾份相似,看來她是花流芳八九不離十。
閒詩推測,成親那日花流芳應該不在場,否則,不會以這般新鮮的眼神打量自己……
不過,閒詩不知道花流芳爲何如此討厭自己?難道自己長得不令她滿意,她就可以這般毫無忌憚地數落自己?
這也太沒教養太沒禮貌了。
閒詩暗歎了一口氣,只當花流芳是個被爹孃與兄長寵壞的幸福女子,哪怕心裡不舒服,也暫時沒有與她計較,誰讓她嫁給花流雲了呢?對於他的家人,她應該儘量予以尊重。
“原來是流芳妹妹,你——”
不等閒詩把話說完,花流芳便滿臉不悅地訓斥道,“叫我花流芳即可!不許叫我流芳妹妹!因爲你還不配!而且,雖然哥哥娶了你,但我不會叫你一聲嫂子!只有被哥哥愛上的女人,纔有資格喊我一聲妹妹,受我一聲嫂子!”
在花流芳尖銳的話語中,閒詩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乾淨,對她的真誠之心也像是油燈一樣迅速燃盡。
花流雲確實不愛自己,但她又何錯之有呢?
難道就因爲她與花流雲之間沒有感情,花流芳這個做妹妹的就可以這般傲慢無禮、咄咄逼人地對待她這個名義上的嫂子?
這番道理閒詩從未聽過,也不會認可。
前日乃花流雲自由擇妻的日子,是以今日站在花流芳面前的不是她閒詩,就是其他女人,憑什麼她或者其他女人要被花流芳如此奚落與諷刺?
她自認不是吵架的高手,對於這些無理取鬧的人,一般採取沉默的迴應方式,彰顯她的不屑與漠然。
當然,她不是不會反抗,而是必須要有能打敗對方的十足把握,她纔會給予還擊,否則,她寧可選擇沉默,讓對方誤以爲她在示弱。
果然,花流芳見閒詩一聲不再吭,以爲她被自己打擊到,因而自卑、傷心了,不由更加得意地挑釁道,“你可知道哥哥喜歡什麼類型的女人?我知道!但你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
原來花流芳的挑釁手段也不過如此。
閒詩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流芳,突地有了還擊她的十足把握。
於是,閒詩緩緩啓口道,“我是不知道,從來都不知道,但很巧合的是,成親那日我碰巧問了他類似的一個問題,我問他,夫君呀,你不喜歡哪種類型的女人?他認真地想想,跟我仔細形容了一番,當時我笑了,捧腹大笑,說根本不會有他所形容的那種女人。可這會兒,我卻信了,信服到五體投地。呵,世道如此之大,真真是無奇葩不有。”
因爲閒詩說得一本正經,花流芳也聽得一本正經,儼然是將她的話聽成真的了,並且仔細琢磨起來。
可是,琢磨了一小會兒,花流芳的臉便氣得通紅通紅,顫抖着手指着閒詩道,“你……你胡說八道……哥哥怎麼會……你……你罵誰呢?”
閒詩仰首望向蔚藍的天空,佯裝無奈地自嘲道,“我不知道,我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
“你……你……你給我等着……等我告訴哥哥,讓他來教訓你!”
花流芳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跺着腳離開了,那背影,似乎也寫滿了被打敗的憤怒,看得閒詩心情大好,原先等待花流雲回覆的焦灼似乎也暫時散去了。
原來,欺負人竟可以讓人小小地開心一番,難怪很多人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閒詩尋思着,要不要從此做個壞人呢?
還是不了,她覺得自己還是做好人舒坦。
閒詩重新靠回樹幹,呆呆地望向天空,臉上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這恐怕還是她生平第一次,跟女人吵架吧?
她跟閒燕,幾乎從不吵架,因爲她懂得謙讓妹妹,而閒燕也懂得聽姐姐的話。
比起閒燕跟別人吵架時張牙舞爪還嫌不足夠的厲害架勢,她方纔的架勢,似乎顯得太過溫和與平靜了?
不過,溫和歸溫和,平靜歸平靜,殺傷力還是挺大的。
明天見到閒燕,她一定得告訴她,這輩子姐姐也跟女人吵過架了,並且把對方給氣跑了,興許,閒燕根本不信呢。
就在閒詩沉浸在想家的思緒中時,餘呈祥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少……少奶奶,我……我回來了。”
閒詩滿臉期待地望着餘呈祥,問,“你見到少爺了?他怎麼說?”
“見……見到了。”餘呈祥點頭的姿勢極爲扭捏,像是在點頭,又像是在搖頭,“可……可是……可是少爺沒說什麼。”
他原本想按照花流芳的意思,說少爺把信扔了根本沒看,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閒詩怔了怔,朝着餘呈祥微微一笑,“信收到就好。”
只要花流雲看過信,她相信他應該會回來陪她演戲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花流雲跟那封信根本無緣相見,否則,看着她那娟秀的字跡,或許會心血來潮地一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