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繁星盜作出反應,閒詩一邊加重了擁抱他的力道,一邊語速極快道,“你是不是想把我推下去?或者甩掉?你是不是想罵我不知廉恥?紅杏出牆?晚了,已經晚了,不論你現在掙脫我還是待會掙脫我,結果還不都是一樣?不如你來做一個選擇?”
繁星盜面巾後面的臉色自然是黑沉到了極限,眼神裡隱忍着的只有一種叫作怒火的星光,憑藉他的能力,自然很容易便能將閒詩從身上甩掉,但閒詩賦予他身上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似乎已經用上了畢生的力氣,而若是要打敗她那種不管不顧的力氣,在他解脫的同時,可能會使她受傷。
基於這一點,或者又基於閒詩的這番話,繁星盜終究沒有狠心地將閒詩甩下去,只是渾身僵硬地瞪着她,滿眼似乎都是嫌惡。
當然,他還在默默地等待着閒詩給他選擇。
閒詩抱着繁星盜的同時,使勁地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與曾經的那般,沒有其他添加,只有他身上與生俱來的清香,與朝塍那明顯攜着茶香的味道不同。
不過,無論是以如此親密的姿態靠近朝塍,還是靠近繁星盜,她的心都會不自覺地加速跳動,並且呼吸急促,臉龐潮紅。
大概只有可以走進她的心的男人才有如此的本事,也叫作獨特的魅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閒詩啓口道,“選擇一,你把臉上的面巾摘了,讓我看看絕世俊逸的臉蛋,選擇二,我……”
咬了咬脣,閒詩硬着頭皮道,“我要跟你來一次吻別。”
對此,繁星盜投以閒詩看傻子一般的眼神,不屑道,“你明知我不可能會選任何一個,何必勉強?”
“不!”閒詩加大聲音,口吻霸道道,“不是勉強是強迫,我要你兩個都選!”
好吧,原先她是準備讓他只選一個的。
“若是我不選呢?”
閒詩直接耍起了無賴道,“那我就這般霸着你不放,若是你甩開我,我就一天到晚跟着你,直到你滿足我這兩個條件。”
“有意思麼?”繁星盜以極爲無奈的口氣說道,“你我既然沒可能,爲何要看臉?看了我的臉你還能跟他好好過日子?倒不如挖空心思去看他的臉實在。所謂先入爲主,或許你看了他的臉,便再也看不上其他男人的臉。”
這男人雖然後半段話在擡高朝塍,但前半段話分明在擡高自己,也就是說,朝他的意思,他與朝塍相比,姿色還屬他勝。
“他的臉我已經看過了,不怎麼樣。現在我就要看你的,不看絕不死心。”
繁星盜嗤笑一聲,“撒謊精。”
閒詩眯起眼睛盯着他,質問,“你怎麼知道我撒謊?難道他的臉有沒有被我看過,還要跟你知會一聲?還是……”
繁星盜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答應道,“你看吧。但我敢保證,你看了之後,只會淪陷不會死心。”
這麼快就答應了?閒詩雖然既意外又激動,但還是故意滿臉鄙夷道,“那我看看你這牛皮究竟吹得又多大!”
繁星盜一動不動地坐着,沒有半點自揭面巾的自覺,閒詩愣了愣,指着自己的臉道,“我來揭?”
“不是你還有誰?”繁星盜白了閒詩一眼。
閒詩沒想到這廝能慷慨到這地步,雖然立即擡起了手,但手卻激動地有些顫抖。
顫抖着抓到了面巾的下邊緣,閒詩卻遲遲沒有揭開,她在不斷地問自己,是一點一點地揭開呢,還是一把往下拽?
“快點,”繁星盜似乎有些不耐煩,“雖然橫豎都會嚇到你,但絕對不會醜哭你。”
這廝這個時候了還在吹牛,閒詩咬了咬牙,一個狠心,一把將他的黑色面巾往下重力一扯。
清晨,屋子裡的光亮還不是十分亮堂,但咫尺之間,閒詩還是清晰地看見繁星盜的長相,一時間,閒詩的一張小嘴張得極大,顯然是被嚇到了。
繁星盜說得沒錯,他的容貌沒有半分醜陋,反倒是美到不可思議。
真真是絕世姿容,只是這絕美的姿容卻與景東柘、花流雲、李裕如之類的俊美大爲不同,更偏向於女人的美豔與妖嬈,或許用漂亮如妖孽來形容還較爲恰當。
狹長的鳳眸,挺拔的鼻樑,嫣紅嫩薄的嘴脣,白皙的肌膚,柔和的完美輪廓,若不是他的身段與陽剛氣質擺在那兒,閒詩就要以爲,他根本就是女扮男裝。
強忍着沒有從他身上倉皇落下,閒詩咬着牙關仍舊攀抱他的雙肩,卻不自覺地將身姿微微仰後,張開的小嘴慢慢閉合,但黑眸裡的驚詫卻久久不能散去。
“你……”猶豫了片刻,哪怕知道答案,閒詩還是將不可思議的震撼道了出來,“究竟是男是女?”
繁星盜的俊臉黑了黑,沒好氣道,“你是女我便是男,你是男我便是女。這樣的回答可滿意?”
閒詩尷尬地撇了撇脣,暗自揣測,這男人大概是極爲介意別人將他看成男人。
“你長得比我好太多。”閒詩說出一句實誠的良心話,“難怪你不喜歡女人。”
因爲沒有女人的姿容可以勝過他。
繁星盜的臉色不禁變得更加黑沉,不快道,“誰說男人一定以貌取人?”
閒詩明知他的意思,也認可男人看上一個女人不一定是以她的姿容爲重,但還是故意反脣相譏,“那你去娶個醜八怪看看?”
繁星盜默了默,突然說道,“我寧願自己是個醜八怪。”
閒詩愣了愣,逐漸明白了他的心思,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若是容貌爲佳,無疑是給自己漲自信的,但他身爲男人,卻擁有比女人還要美豔的姿容,這非但漲不了自信,還恐怕增添了屈辱與自卑。
“也不是所有女人都以貌取人的。若是你……早些將姿容給我看看,或許你我也不會變成今日這般。”閒詩情不自禁地挨近繁星盜,雙手則緩緩地捧住他妖孽的臉龐,惹得繁星盜渾身一顫,眸光深邃得不可思議。
“我從未聽說過,憑藉一張臉就能判斷此人是男是女。在我眼裡,你一直是個男人,是個令我心動、歡喜的男人。無論你長相如何。”閒詩的指腹在繁星盜的臉龐上輕輕地摩挲,心思微動,“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繁星盜的面色變得有些蒼白,凝視着閒詩淡然的眼神,問道,“方纔你說要與我吻別,此刻對着這張臉,你可還吻得下去?”
閒詩微微一笑,“既然已經對你提出來要求,即便現在眼前是張死豬臉,我也當吻不誤。”
話落,閒詩閉上眼睛的同時,主動地吻住了繁星盜那熟悉的薄脣。
其實不用再吻,她心裡的猜測已經有了八九成的把握。
雖然繁星盜沒有拒絕閒詩的吻,但是,整個人還是像木雕似的,一動不動不作任何迴應。
若是他迴應,閒詩或許還會驚訝,如今他不迴應,倒是全在她意料之中。
既然是在意料之中,閒詩並不計較他的態度,而是極爲大膽地單方努力,吻他的脣瓣,探他的嘴腔。
雖然不作迴應,但繁星盜還是配合的,或者是受不得她的這般調弄,乖乖地睜開了嘴脣,任由她深入。
一廂情願地吻了一會兒,閒詩退了出來,眸光冰寒地望着繁星盜,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還打算瞞我多久?一年還是一輩子?”
繁星盜身軀微僵,定定地與閒詩對視,卻不發話。
閒詩的眼眶逐漸變得紅潤,“究竟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你?哪一個纔是裝腔作勢的你?”
繁星盜張了張嘴巴,有些認命地搖了搖頭,但還是沒有說什麼話,這一天終究是到來了,註定是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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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抵賴嗎?我再給你一盞茶的時辰,若是你再不承認,無論是朝塍,還是繁星盜,我都不要了,我說到做到!”
閒詩這話剛落下,繁星盜便猛地捧住了她的臉,覆上了她顫抖着的脣瓣,掌控了真正的主動權。
熟悉的感覺排山倒海地襲來,閒詩緊閉眼睛,卻有淚珠從眼角串串滑落。
她再也沒有主動,卻被強勢的他帶動,分不清誰是誰,哪怕只是一個深深的吻,兩人彷彿已經緊密的融合在了一起,誰也離不開誰。
待兩人氣喘吁吁地分開脣舌,閒詩擡起手臂,在繁星盜那張絕美白皙的俊臉上,落下了一個重重的耳光。
五個手指印赫然清晰地留在了他的臉上。
“混賬!你欺我欺得好苦!現在,我不要聽你任何解釋!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閒詩吼完便跳落在地,動作麻利地將衣裳一件件地穿就,頭也不回地離開。
“曦兒——”
“你別跟來!”感覺到身後的男人正在靠近,閒詩猛地轉過身,做了一個抗拒的手勢道,“等我心情平復,自會回去,但在我平復之前,不想見你!”
待閒詩不顧兩位男人的吶喊,執意衝出邢宅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
困擾她多日的問題終於有了清楚的答案。
難怪繁星盜與朝塍之間會那般慷慨,慷慨到可以互相貢獻自己心儀的女人,原來,原來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虧她還傻乎乎地,爲了他們不將自己當回事而痛苦過,痛哭過,困惑過。
如今答案得到了確認,之前的許多事都開始豁然開朗,回頭想想,其實也有許多顯而易見的破綻,可愚笨如她,居然一點兒也沒發現。
譬如,朝塍與繁星盜互成彼此爲兄弟,但兩人卻從未同時出現在她面前過。
譬如,朝慕青承認在那個花園中的人是她與繁星盜,但給出的說辭卻值得商榷。
譬如……
她本是一個可以像景裕父子那般癡情轉移的女子,可是,面對這兩個男人,她居然可以同時喜歡上,變得多情濫情似的,這也令她覺得羞愧與不解,明明她只有一顆心,怎麼可以給兩個男人?原來,他們根本是同一個人,所以她纔會不自覺地被他們吸引。
還有那玉枕,那手腕傷疤,那書籍筆跡,那蛇膽酒,其實每一樣都可以令他現出原形,但是,她卻非得等這些證據全部集齊全了,才動了大大的懷疑之心,真是遲鈍至極。
當然,最可恨的不是她的遲鈍,而是他的刻意隱瞞,若不是他有心隱瞞,那些不需要吃的苦頭她何須再吃?
若是在進宮前,他便坦誠地告訴她,朝塍就是繁星盜,繁星盜就是朝塍,雖然她會極爲生氣,認爲自己被耍弄了,但是,既然已經愛了,便不會因爲他的隱瞞而以放棄他的方式來懲罰他。
她定然會嫁給他,高高興興地嫁給他,無論是做太子妃,還是一個盜賊的妻子。
她與他之間,因爲他的隱瞞,平添了那麼多波折與誤會,有何意義?若非她深愛上了身爲盜賊的他,如何能在短時間內愛上了身爲太子的他?
若是他在進宮前便如實交待,或許稍微哄一鬨她,她便原諒他了,但是,這秘密不是他說出,而是她親自發現,她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原諒他?
當然,閒詩也不會自欺欺人地否認,對於這個結果,她沒有半點喜悅之情。
在她心底,自然也是喜悅的,那些困擾自己的困惑全都解開了,終於她能專一地愛着一個男人,而不是莫名其妙地裝着兩個男人。
她還是愛他,想要跟他過一輩子。
但是,正如她說的,在她心情平復之前,實在是不想見他,更不想聽他解釋。
這樣的真相只是令她豁然開朗,並沒有令她更加愛他,反而增添了對他怨恨與責怪。
在這些強大的怨恨與責怪消失之前,她真的不能見他。
在陌生的寶城大街上,閒詩拼命地奔跑着,不敢回頭看,生怕會被朝塍追上來,如此,她跟他之間的矛盾沒有經過彼此的冷靜,恐怕更難解決。
幸好,他並沒有跟上來。
對此,閒詩又極爲失望,難道他就不擔心她會在這異地他鄉遭遇不測嗎?
這個捉摸不透、狠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