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詩輕輕搖了搖頭,“既然已經愛上了,並且愛得極深,哪還有配不配的問題?現在我是不想原諒他,但是,總有一天會原諒他。我還是要跟他做夫妻,過一輩子。所以,方纔那些還對我報以希望的話,請你以後不要說了。若一定要說,去跟閒燕說,她會很開心,我也會開心。”
花流雲微微一笑,“在我沒有死心之前,我還是要說,而且要當着閒燕的面說,讓她先對我死心。你信不信?”
閒詩有些難過地搖了搖頭,“閒燕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求你別傷害她。”
“我這是學你的,若是不那般傷害她,難道你希望我像對待以前的那些女人一般,耍弄她?”
“不,千萬別耍弄她,她真的是個好姑娘。”
“詩詩,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一直沒有動她,否則,換作其他女人,我……”早就一腳踢開了。
“謝謝你珍惜她。”
“不,我沒有珍惜她,我在珍惜的人是你。”
兩人正爭論得起勁,閒燕已經在包廂門口朝着他們笑盈盈地招手,“姐——雲哥哥,趕緊進來呀!”
閒詩與花流雲一前一後地走進了包廂,閒燕將小二手中的菜單拿到兩人面前,得意洋洋道,“一共點了十六個菜,都是你們倆喜歡的。”
這丫頭,居然連花流雲喜歡吃什麼菜都搞得清清楚楚,果然是用心至深,想她與花流雲夫妻一場,卻從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
閒詩不禁開起了玩笑道,“燕兒你可真是吃裡扒外,這客是你姐姐請,你卻點了這麼多菜,這是要讓你姐姐傾家蕩產嗎?”
閒燕嘻嘻一笑,“有姐夫在,你怎麼會傾家蕩產?”
閒詩笑笑,沒有再說話,花流雲朝着菜單看了一眼,對着小二說道,“把剩下沒點的好菜全都上了。”
小二愣了愣,隨即眉開眼笑地捧着菜單離開了。
閒詩姐妹面面相覷,誰都不好有異議,畢竟他是被閒詩邀請的客人,他來點菜,做東家的不能拒絕。
花流雲在閒詩身邊入座,笑道,“怎麼,爲他心疼錢了?”
閒詩立即否認,“不是,我是怕你帶的也不夠,到時候我們三人被酒樓的人棍打出去。”
“他那麼欺負你,你就該千方百計地讓他虧損,這樣心裡纔會好受一些。”花流雲壓低了聲音,不讓這話讓閒燕聽見。
原本,閒詩確實有些顧忌在這頓飯上花太多的錢,將來朝塍知道之後會有意見,但花流雲如此一說,她便像是豁然開朗似的,沒了任何顧慮。
“你說得對。不如到時候你親自問他拿錢,儘管獅子大開口,我都會認。”
花流雲笑得燦爛,痛快地點了點頭,“這婦唱夫隨,有意思。”
閒燕就坐在閒詩的左手邊,見兩人竊竊私語似乎故意不想讓她聽見,便不滿地撅嘴道,“喂,你們兩個是不是在講我壞話?”
閒詩與花流雲默契地但笑不語,急得閒燕乾瞪眼,卻不知道該瞪哪個最合適。
很快,那些涼菜一個一個地送了進來,花流雲提議,“佳餚當配美酒,兩位姑娘,配壺美酒怎麼樣?”
閒詩臉頰一紅,覺得花流雲根本就是故意,竟然明知她已經嫁人還叫她爲姑娘。
不過,閒燕壓根兒沒聽出任何異常,只是一聽到酒便蹙起了眉。
閒詩沒有去糾正花流雲故意爲之的口誤,免得閒燕心裡難過,微微笑着拒絕,“燕兒身子不好,不能聞酒味,我們還是以茶代酒吧。”
花流雲懷疑地看了一眼閒燕,“她身子不好?她身子若是不好,還能長途跋涉地追我追到了這裡?打死我也不信。”
閒詩看了眼吐舌的閒燕,爲她解釋,“我沒有騙你,燕兒打小身體不好,雖然如今不再經常生病,但還是很脆弱的,她能長途跋涉地追你追到這裡沒有倒下,憑藉的是什麼力量,你心裡應該清楚的。”
“哎呀姐,不要把我的缺點說出來了,這樣他更加嫌棄我了。”閒燕撅着嘴埋怨,但臉上已經笑開了花,“既然雲哥哥有喝酒的雅興,我們怎麼拂了他的意?姐,我們跟以前那樣,用棉花把鼻子塞起來就好了。”
閒詩湊近閒燕的耳邊,輕聲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如今我已經不嘔酒了。”
“真的呀?”閒燕喜出望外,想了想便有些明白過來,道,“那我怎麼辦?是不是要等我找到了親爹,才能跟姐姐一樣變得正常?”
“當初你就是被我帶成那樣的,如今我好了,你定然也會慢慢好的。”
閒燕開心地點了點頭,“姐姐說得對,如此說來,今日這酒非上不可。也許我多聞聞,便就好了。”
閒詩還想阻止,閒燕已經飛快地跑出了包廂。
隨即,小二端着酒罈子進來,再過了一會兒,閒燕鬼鬼祟祟地回來了,但鼻孔下面卻有兩個白點,顯然是塞了東西。
閒詩啞然失笑,“你哪裡得來的棉花?”
閒燕壞壞一笑,“今日太陽正好,曬棉被的人多,我隨便找了一條,摳了一點出來。”
聞言,花流雲鄙夷地輕嗤一聲,“丟人,這跟小偷有何兩樣?”
閒燕朝着花流雲做了一個鬼臉道,“我在摳掉的洞裡塞了錢了,又不是白拿。”
“巧舌如簧。”
“哎,雲哥哥,你怎麼能好心當成驢肝肺?我這是爲了成全你喝酒呢。”
“誰稀罕你成全?你可以出去。”
“哼,我纔不會出去,我要替我姐夫看好姐姐,不被其他壞男人欺負。”
“……”
兩人一句一句地鬥起嘴來,閒詩笑呵呵地聽着,突然發現,這兩人相處起來其實極爲有趣,至少比她曾經跟花流雲相處有趣多了。
曾經在花流雲面前佯裝乖巧的那個閒燕不見了,變得更像她自己,卻比真正的她更加調皮可愛,大放光彩,只可惜在花流雲的眼中,那些光彩還不叫光彩。
而雖然花流雲對閒燕的鄙夷與不屑是真的,但他對她的關注與在意也是真的,無論是什麼原因,他至少沒有拒她於千里之外,更沒有不理她。
或許有一天,花流雲會突然發現,閒燕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他的心,再也趕不走……
等兩人鬥嘴完畢,其他的熱菜也已經陸續上齊,三個人原本是緊挨着坐的,但閒燕爲了迴避酒味,便離兩人坐得遠遠地,直接坐到了對面最遠的位置。
閒燕雙手支着下巴,看着對面的花流雲與閒詩,不滿意地感慨起來,“姐,雲哥哥,我覺得你們應該坐開一些,起碼隔開一個位置。”
聞言,花流雲的冷眼立即朝着閒燕拋了過來,閒燕馬上替自己辯駁道,“不是我小心眼哦,是我怕姐夫小心眼,姐,你說是嗎?”
對上閒燕不斷朝自己眨眼的俏臉,閒詩便站起了身子,坐到了原先閒燕坐過的位置,與花流雲隔開一個座位,順着閒燕的心意,道,“是呀,幸虧燕兒提醒,差點忘記家裡有個醋罈子。”
閒燕連忙讚歎起來,“姐姐與姐夫好幸福呀,姐夫那是喜歡姐姐,在意姐姐,纔會變得小氣呢。將來我的夫君不知道會不會對我如此在意呢?”
“會的。”
“不會。”
閒詩與花流雲異口同聲地回答了閒燕的問題,閒詩予以肯定,花流雲則予以否定。
閒燕愣了愣,隨即害羞地紅了臉,對着花流雲一臉嬌嗔道,“雲哥哥的意思是,將來會對我極爲冷淡?”
花流雲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理會閒燕,而是對着閒詩說道,“幸虧你們不是親生的姐妹,否則,你我之間豈止隔開一個座位?那簡直是一堵城牆。”
這話雖然是對着閒詩說的,但閒燕自然聽得出來,花流雲這是在嘲笑她臉皮厚了。
不過,閒燕一點兒也不生氣,而是笑盈盈道,“我相信,我姐姐在我姐夫面前,定然也是臉皮極厚的,只有恩愛的兩個人之間,纔會互爲皮厚,那是一種難得可貴的幸福。”
閒燕這貌似不經意的話卻說進了閒詩與花流雲各自的心裡,兩人各有所思,皆陷入了兀自的沉默之中。
閒詩思量着自己與朝塍的點點滴滴,彼此間何嘗不是如此呢?朝塍對其他女人,別說從未有臉皮極厚的時候,就是尋常的言語都極少,但對她,向來都是臉皮極厚的。
而她對朝塍的言行舉止,也在不斷地朝着皮厚的方向邁進,原先不敢做的都做了,不敢說的都說了,可以說將身心統統交付,所以纔會無所顧忌地變得皮厚。
只可恨,他將身交給了她,卻沒有將坦誠的心全部交給她。
閒詩被閒燕的話觸動,想的全是朝塍,而花流雲被閒燕觸動,想的卻全是閒詩。
若是他當初好好珍惜,沒有走錯那麼多步,那麼,如今閒燕嘴裡的皮厚夫妻,就是他與閒詩。
見兩人的面色都變得不太好看,閒燕有些疑惑道,“我……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
“你說得很對。”閒詩勉強地笑了笑,轉移話題道,“吃菜吧。”
其實,不斷地在花流雲面前表現自己與朝塍的恩愛,並非閒詩所願,就算她與朝塍沒有鬧矛盾,她也不想將夫妻間的事擺到檯面上了說。
此刻閒詩覺得已經足夠了,既對得起閒燕,也能夠讓花流雲明白她的心意,若是再表現下去,實在是沒有意思,雖然她對花流雲沒有男女之情,但畢竟有些情分在,她也不願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他打擊他。
但閒燕年紀尚幼,哪裡明白閒詩心裡的那些難過與苦楚,還巴巴地希望她不斷地表現與朝塍的恩愛呢。
等閒燕再提的時候,閒詩還沒來得及迴應,花流雲已經不悅地放下了筷子,道,“可以不要提那個男人嗎?”
“爲什麼?”
花流雲不動聲色地坐到了閒詩旁邊,替她倒滿了酒杯,這一次卻沒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你看不出來,他欺負你姐,你姐受了委屈嗎?沒心沒肺。”
閒燕極爲驚訝地站了起來,立即紅了眼圈望向閒詩,“姐,他說的可是真的?姐夫欺負你了?”
閒詩沒有回答,而是拿起倒滿的酒一口喝盡,漲紅了臉道,“不提他,坐下,開心吃菜。”
這在閒燕的眼中,等於是默認了,閒燕在位置上站了一會兒,表情豐富地變化着,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聲,“我會爲你報仇的。”
她終於明白,閒詩爲何會孤零零地在大街上閒逛了,原來根本不是姐夫事務繁忙,而是閒詩受了委屈一個人跑出來了。
可悲的是她這個做妹妹的,居然沒有看出姐姐神情中的異樣,居然還是讓花流雲這個男人心細如髮地搶了先,她真是慚愧不已。
閒詩心裡有鬱結,一時間解不開,又正好碰上了酒,便像是找到了發泄的口子,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反正閒燕在這裡,哪怕喝得酩酊大醉,她不擔心自己會受了欺負。
花流雲不但爲閒詩夾菜,還爲她倒酒,等閒詩喝了幾杯,花流雲不願意再給她倒酒,而是柔聲道,“你看你的臉都紅成什麼樣子,不能再喝,否則待會我把你賣了。”
閒詩白了花流雲一眼,眯着眼睛道,“這頓飯是我請的,我是主你是客,你還敢拒絕給酒?酒拿來,你不倒我自己倒。”
花流雲將酒壺藏到一邊,閒詩便撲過去搶,兩人一個往後藏一個往前搶,推推搡搡嚷嚷中身軀便極爲接近,像是快要抱在一起似的。
閒詩與花流雲渾然未覺有何不妥,閒燕理解姐姐心中的難過,也並未覺得不妥,正準備出馬將兩人拉開,包廂的門忽地被人重重推開。
雖料定是小二,但閒燕還是嚇了一跳,朝着門口望了過去,這一望,她便差點停滯了呼吸。
門口大步邁入的哪裡是什麼小二,分明是一個氣宇軒昂、威風凌凌的俊逸男人,臉上戴着燙金的眼罩,那漆黑的眼神裡似乎冒着火,嚇死人的。
而閒詩與花流雲,兩人的身軀幾乎要緊緊挨在一起,只爲那一壺酒,渾然不覺有其他人進來了,並且殺氣騰騰。
“給我!”
“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