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豪聽到這裡，轉過頭來，看着娜仁，說道：“如今……朕倒是明白了。穆妃爲什麼會突然在老佛爺面前失態……被送到了鹹福宮養着……是你的主意吧？”
娜仁聽了，說道：“也不全是臣妾的主意……穆妃自己願意爲她肚子裡的孩子奉獻出來所有……不惜失去皇上的寵愛，不惜失掉她賢妃的名譽……爲的，就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格豪聽了，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只是可惜了。朕一直想要一位公主……熙妃……卻這樣不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這個時候……非要跟皇后置什麼氣……現在好了。這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拿了朕的寶貝女兒做了籌碼……朕倒是對熙妃沒有一絲絲的可憐……反而是更加的怨恨她的呢。”
娜仁拉着格豪的手，說道：“格豪……熙妃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她也十分的痛心失去了這個孩子……她……不過也是可憐人……平日裡得不到皇上的寵愛，也沒有老佛爺的關注……自然會對於闔宮上下的矚目特別的在意……纔會釀成現在的苦果……她，也算是得到了教訓……”
格豪搖搖頭，眼睛裡溼潤了，說道：“可是……朕……還是心疼朕的孩子……”
娜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吻了格豪的臉頰，給了他些許的溫暖。
“娜仁……你知道嗎？朕……從前，因爲不得已的原因……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聽到這裡，娜仁原本對格豪的心疼，突然一下子就戛然而止了，她的表情有些冷漠的離開了格豪，平穩的說道：“既然是不得已……皇上自然是有皇上的苦衷……”
“不管是什麼原因……朕都不能那樣做……是天理不容的事情……朕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上天不允許朕的嬪妃們生下來孩子……熙妃是如此……朕恐怕……穆妃到時候也會這樣遭人暗算……或者是身體欠佳……亦或者是意外……而你……都是朕的錯……要不然……你也不能懷不上孩子……這是上天對朕的懲罰……這是一個詛咒……”
格豪說着，便失去了力氣，軟在了臥榻上，拽着被子，蓋着自己的頭，嗚嗚的哭了起來了。
娜仁從格豪的身後輕輕的抱着格豪，說道：“這不僅僅是對你的懲罰……也是對我的懲罰……”
娜仁的心裡想着，如果當初，她足夠的強大，強大到如同今天的地位，強大到如同今天的心腸，那她一定能夠保護得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至於弄成了今天的樣子。
“小主……皇貴妃娘娘到了。”
穆妃正準備睡覺，就聽到了自己的小丫頭進來悄悄的回稟到了。
“哦？是嗎？快，扶着本宮去迎駕……”
穆妃連忙從臥榻上下來，正說着呢，就聽到：“不用了。快躺着吧。快躺着吧。”
娜仁已經扶着奎琅，走了進來了。
娜仁說着，就連忙護着穆妃，讓穆妃躺在了臥榻上。
“不知道皇貴妃娘娘駕到。臣妾有失遠迎……還請娘娘恕罪……”
穆妃連忙說道。
娜仁低着頭，說道：“哎……都是自家姐妹……哪裡來的這麼客氣？再說了。本宮也是躲過了衆人的耳目……過來看你的。不宜張揚……”
穆妃看着娜仁的臉色，說道：“皇貴妃娘娘……您臉色如此不好。是身體不適嗎？還是……因爲熙妃妹
妹沒有了孩子？”
娜仁聽了，勉強的擡起頭來，看着穆妃，說道：“你都知道了？”
穆妃點點頭，拉着娜仁的手，說道：“雖然臣妾是不能邁出去這鹹福宮半步……可是……這紫禁城裡，哪裡有不透風的牆呢。僅僅是一天之內……臣妾，便也得知了。”
“本宮總想着……不讓你知道的好。以免影響了你懷着肚子的情緒……你呀。好生的養着孩子……熙妃……實在是可憐……”
娜仁摸了摸穆妃的肚子，有些難過的說道。
“娘娘……您不要傷心了。孩子在她肚子裡……說到底……都是她的錯……不過……這件事情……畢竟還是有元兇的。皇貴妃娘娘，您打算怎麼辦？”
穆妃想要替娜仁分憂，便問道。
“本宮也不知道……本宮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如今……皇后也懷着孩子……宮裡面見不得打打殺殺的。更何況……老佛爺已經把這件事情壓下來了。本宮……實在是左右爲難……”
娜仁搖搖頭，微微的嘆了口氣，轉而對着穆妃，說道：“不管怎麼樣……本宮如今，最爲欣慰的就是你的孩子還在……並且……後宮裡沒有人知道……這是最好的。你一定要好生的養着……現在已經是盛夏了。爲了讓你徹底避開風頭……本宮會提議，讓皇上去圓明園散散心……希望皇上可以釋懷……也給你足夠的時間……到時候……本宮會安排好太醫和各種助手的。一定要保證你的孩子……平安降生……”
穆妃點點頭，又對娜仁道了謝了。
娜仁又跟穆妃說了一會兒話，便起身要走了，轉頭，對着穆妃，說道：“穆妃……只是可惜了。不能讓你去圓明園了。紫禁城裡熱得很……”
穆妃緩緩一笑，說道：“皇貴妃娘娘哪裡的話……這一點暑熱……哪裡可以跟孩子的安全比得上的呢？”
皇貴妃聽了，點點頭，說道：“穆妃……本宮沒有看錯人……如果……有一天……本宮離開了紫禁城了。還希望……能夠擔當重任……努力保持着這個紫禁城的和善祥福……”
穆妃一聽這話，有些愣住了，看着皇貴妃，說道：“皇貴妃娘娘何出此言呢？皇上如此寵愛您……您不會離開紫禁城的。您在紫禁城裡德高望重……您必定是紫禁城裡長久的人……就如同老佛爺一樣的人……”
皇貴妃回過頭來，嘆了口氣，看着寢殿之外皎潔的月光，說道：“恐怕……本宮沒有那個福氣了。穆妃……你……可以答應本宮嗎？算是本宮求你……算是本宮……欠你的一個人情……”
穆妃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癡癡的看着皇貴妃的身影。
皇貴妃聽着沒有動靜，便疲憊的一笑，說道：“你沉默……本宮就當你默許了。那……真的有那樣的一天的話……本宮就把這紫禁城……以及皇上……託付給你了。”
穆妃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
皇貴妃就扶着身邊的奎琅，走出去了鹹福宮了。
“娘娘……請您上轎子……”
奎琅扶着娜仁走到了轎輦之側。
娜仁站在轎輦之側……伸出來了帶着青瓷的長長的護甲，撫摸着這個轎輦。
奎琅看着娜仁的表情，就覺得可憐。
娜仁低着頭，對着奎琅說道：“走走吧。本宮還能在紫禁城裡走多久的路途呢？走走…
…用本宮的腳掌丈量着這樣的長街……寂寞的。空靜的。紫禁城的。格豪曾經走過的。長街……”
說着，娜仁就落下了一滴眼淚。
奎琅不知道娜仁怎麼想着，只是跟着娜仁一步一步，緩緩地走着。
後面的轎伕，也不敢絲毫的張揚，跟着娜仁，平靜的擡着一副空轎子，走着。
“奎琅……你看……紫禁城的夜空……其實……挺美的。”
奎琅看着娜仁溼潤的眼角，微微的說道：“皇貴妃娘娘……熙妃娘娘沒有了孩子……並不是您的過錯……您何必這樣的折磨自己的呢？奴婢看着……就心疼……皇上如果知道了。就會更加的心疼的。”
娜仁還是擡着頭，看着滿天的星空，說道：“我愛他……又怎麼樣？我始終……不能以赫舍利氏朧妗的身份去愛他……而他……始終認不出來我的模樣……始終不知道我的原本……這場在所有人眼裡看來的完美的愛情傳奇……其實……原原本本就是一個謊言……一個笑話……奎琅……你知道嗎？活在謊言裡的我……有多痛苦的嗎？我有多希望……格豪愛的是我……可是……當他懷念朧妗的時候……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該爲當初的朧妗釋懷，還是該爲如今的自己而痛苦……我的生活……看不到光明……我……樓蘭的娜仁……必須回到她應該的地方……這個地方，不管是在哪裡……也絕對……不會是在紫禁城……”
奎琅看了娜仁，扶着她，只是帶着哭腔，說了：“娘娘……”
回到了養心殿。
疲憊的格豪已經在痛苦之中，昏昏的睡過去了。
娜仁緩緩的走到了格豪的臥榻旁邊，伸出手來，一根根的摘下來護甲，把手放在格豪的臉上，感受着來自他的溫度，眼淚一滴一滴的流着，說道：“格豪……你到底對哪個女人是真心實意的？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只是單純的一個我？”
格豪在睡夢之中，抓着娜仁的手，囈語般的說道：“妗兒……”
娜仁聽了，嘴角微微一笑。
接着，格豪就又說道：“娜仁……”
娜仁聽了這個名字之後，只能是冷笑了一聲了。
娜仁平靜了自己的情緒，給格豪蓋好了被子，輕輕的趴在了他的胸口。
“娜仁……”
皇上像是從噩夢中驚醒了一樣的從臥榻上直接坐了起來了，大聲的喊道。
“皇上……哎呦……您醒了？您怎麼了？怎麼滿頭的大汗呢？”
曹華聽到了動靜，連忙跑了進來，跪在地上，對着皇上說道。
皇上知道了是一場夢，便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驚魂未定的，扶着頭，任由頭上的汗珠子往下面落着，半天了，皇上才緩過神兒來，說道：“沒事兒……朕做了一個夢……”
“皇上做的什麼夢呀？”
曹華一邊招呼了外面的人進來，拿着梳洗的東西，排着隊，候在皇上的臥榻旁邊。
“朕夢到……夢到娜仁離開了朕……她就在端午門之外……朕叫她……可是，她跑的好快……朕根本追不上她……她根本不回頭……朕怎麼勸她停下來腳步……她都不聽……她從來都是那麼倔強……”
皇上說着，就越來越緊張，握着拳頭，打算髮火兒，可是，一擡頭，就看到了身邊已經是一羣的人了，便覺得有些尷尬的不說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