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孫夫人的撒瘋與梅雙菊的撒潑,整個前廳忽然安靜了下來。
屋子裡跪着的小廝和丫鬟,耐着好奇時不時的擡頭,想要看一看熹貴妃的樣子。
他們可是聽說,這位貴妃那是皇上最爲疼寵的一個,就連當今的皇后都要避讓三分,只是這熹貴妃傲的很,就連與曾經的太后說話,也毫不避諱。
熹貴妃並沒有深追究剛剛出了什麼事情,只是在衆人的沉默之中,忽而上前了幾步,親自伸出雙手,將地上的武青顏拉了起來。
這個舉動,讓屋子裡的小廝和丫鬟齊齊的傻眼了,一向高傲如廝的熹貴妃,竟然親自攙扶他們家的二小姐,我的天啊!他們家的二小姐是要多大的榮幸啊!
武青顏在滿屋子好奇又羨慕的目光中,慢慢站起了身子,心裡卻沒有中頭彩的歡喜,無論別人怎麼看熹貴妃,她卻總是覺得,她這個未來婆婆並不是一個善茬。
熹貴妃面色柔軟,眼含憐惜的打量了武青顏半晌,才輕輕地開了口:“前些日子便是聽你受傷了,只是一直忙了些,才騰出了一些時間。”她說着,更是疼愛的撫摸上了武青顏的腰身,“本宮聽聞你傷在這裡,現在可是好些了?”
武青顏客套的一笑:“讓熹貴妃擔憂了,不過是一些小傷罷了。”
熹貴妃看出了她的生疏,倒也不在意,只是話鋒一轉,朝着跪在地上的衆人掃了去:“本宮聽聞,是武家的大夫人對你杖刑了?”
跪在地上的梅雙菊渾身一抖,嚇得連個屁都不敢放。
老夫人趕緊打圓場的開口:“熹貴妃息怒,不過是一場誤會。”
她其實也不想開口,不過眼下她們武府流年不利,短短的幾天接連兩個偏房被橫着擡了出去,如今要是梅雙菊也嚥了氣,先不要說這一大家子的破事誰處理,光是外面百姓的流言蜚語,就夠她們喝一壺的了。
她們武府是亂墳崗子?還是養屍地?豎着進來的都橫着出去了?
“誤會?”熹貴妃冷冷一哼,帶着刺兒的目光一直盯着聳搭着腦袋的梅雙菊,“如果本宮將武夫人打死了,再和武老夫人說誤會,武老夫人會原諒本宮麼?打了就是打了,哪裡來的那麼多借口!”
老夫人一抖,沉默了。
梅雙菊嚇得牙齒都跟着顫了起來,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面前的地面,真想挖個坑將自己藏起來。
武青顏反手拉住了熹貴妃的手臂,笑的乖巧:“熹貴妃別生氣,上次的事情確實是有些誤會,而且殺害青顏母親的兇手已經就地正法,青顏如今也並沒有大礙,熹貴妃若是爲了已經過去的事情氣壞了身子,可就犯不上了。”
熹貴妃這次倒是愣了,轉眼朝着武青顏看了去。
武府對武青顏這個女兒是個什麼態度,她一直都是心知肚明,只是她沒想到,武青顏會在這個時候幫着武家說話。
武青顏面對熹貴妃詫異的目光,仍舊笑的無害,果斷岔開了話題:“熹貴妃您今兒怎麼這麼空閒?”
她其實更想說,熹貴妃你老還是放過梅雙菊吧,她若是直接被你拍死了,我以後還虐誰去?還讓誰生不如死去?
熹貴妃知道武青顏是有意岔開了話題,不過也不介意,拉着她的手,笑的更加甜美:“我哪裡閒了?還不是爲了來看你?”
武青顏纔不相信她就如此好心的巴巴來看自己,不過面上卻笑着應了下來:“青顏謝熹貴妃惦念。”
跪在地上的一衆人等早就傻了,癡了,堂堂的熹貴妃啊!竟然獨獨的爲了他們家的二小姐而來!他們家的二小姐是要多大的面子?
這二小姐是怎麼了?真是讓他們羨慕的難受!先是兩位皇子,如今又是熹貴妃!是鴻運當頭?還是鑲了金邊了?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他們以後也都要像是供祖宗一樣的供着這位二小姐了!開玩笑!皇子和貴妃眼前的紅人,他們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得罪!
熹貴妃在衆人的眼紅之中,笑着又道:“其實本宮今兒來啊!還有一件事情。”她說着,對着門外喊了一聲,“別在外面站着了,進來吧。”
隨着熹貴妃的話音落下,從門外飄飄進來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一身的碧綠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豔三分。
熹貴妃笑着招呼那女子過來,然後轉眼朝着武振剛看了去:“皇上聽聞武將軍連失兩位偏房,擔憂武將軍爲此掛心而廢寢忘食,特賞賜了這西域舞姬給武將軍,還望武將軍能夠早日走出失去偏房的悲傷。”
武振剛一驚,不過倒是沒有意見,一雙總是看不起他人的眸子,此刻染上了一層異樣的色彩。
不得不說,這個舞姬還真是美啊!
倒是跪在地上的梅雙菊,像是再次被雷劈到了天靈蓋,外焦裡嫩,體無完膚!
武青顏瞧着這架勢,忍不住的笑了,側眼瞥見梅雙菊那已經黝黑黝黑的大長臉,差點沒笑出聲。
前有清水,中有孫夫人,現在又從天上掉下來個林妹妹,這梅雙菊算是真遭雹子了。
熹貴妃見滿屋子人沉默不語,慢慢冷下了臉:“怎麼?武將軍這是嫌棄賞賜的妙蘭是舞姬出身?”
武振剛趕緊開口:“微臣不敢有任何嫌棄之心,能得皇上與賢貴妃的掛心,那是臣天賜的榮幸。”
“滿意就好,還妄武將軍善待妙蘭,畢竟是本宮與皇上的一份心意。”熹貴妃算是滿意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本宮還要回去服侍皇上,你們就別折騰了,讓青顏送本宮出去就可以了。”
“微臣恭送熹貴妃。”
在武振剛與衆人的跪安之中,熹貴妃拉着武青顏,慢悠悠的出了正廳,朝着府門的方向走了去。
總算是逃過一劫的梅雙菊,魂歸位了,起身擡眼正想緩口氣,卻正巧看見了老夫人拉着清水問東問西,那叫一個關懷備至!
“清水啊!一會我便讓人給你收拾出來一個院子,以後你就安心的住在院子裡,想吃什麼儘管說。”
清水甜甜一笑:“謝謝老夫人。”
梅雙菊慪氣的想要吐血,轉身正想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卻見武振剛正滿面紅光的與那御賜的妙蘭眉眼傳情,那叫一個乾柴烈火!
“以後安心跟着我,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你,一會我便親自送你去看看你的新院子。”
妙蘭笑的羞澀又勾人:“奴家謝將軍的厚愛。”
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麼?現在梅雙菊算是徹徹底底的體會到了,小三剛揣着孩子騎在了她的腦袋上,如今又憑空掉下來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四,砸的她是想哭都哭不出來!
一個是皇上給的,一個又揣着孩子,哪一個都不是她現在可以得罪的!
轉眼,瞧着地上如同死豬一般的孫夫人,梅雙菊再是忍不住的往她的臉上跺了幾腳。
你們這些個天殺的賤人!簡直是要氣死我了!
……
花好月圓,夜色正濃,宮女太監安分的跟在後面,與前面的熹貴妃和武青顏,保持了很大一段的距離。
熹貴妃不開口,武青顏也不說話,只是沉默着陪在一邊。
今日熹貴妃的不請自來,武青顏並沒有任何的歡喜可談,更沒有被人撐腰的快感,自從她看出熹貴妃有意想要將她嫁給長孫子儒開始,她便對熹貴妃親熱不起來。
她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但她敢肯定,這個女人的內心,絕對沒有表面看似的這般和藹純良!
“妙蘭雖是個舞姬,但心思縝密。”寂靜之中,熹貴妃緩緩的開了口,“以後在這武府,妙蘭便是你的人了。”
“青顏謝熹貴妃賞賜。”武青顏面上雖笑着,但心裡根本就笑不出來。
既然熹貴妃已經這麼說了,那就說明這妙蘭是熹貴妃的人,她現在巴不得離這個煮不熟的婆婆遠遠的,又怎麼會擅自相信妙蘭?
這妙蘭說好聽一點,是熹貴妃賞給她的一個幫手,說難聽點,這就是熹貴妃安插在她身邊的一個眼線!
熹貴妃聽着武青顏這不冷不熱的道謝,笑了笑又道:“青顏,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子,若是平庸一世,難免委屈了你的才華,我知我的兩個兒子,只有一個心在皇權,如今你卡在他們中間也是爲難,不如我幫幫你和明月催催你的休書?”
武青顏也是笑:“雞毛蒜皮的事情,青顏哪裡敢麻煩熹貴妃,況且青顏已是三皇子的人,就算三皇子寫了休書,青顏也無顏配二皇子。”
看看吧,她說什麼來着?這熹貴妃根本就是想讓她和長孫子儒湊城一堆!
但她也不是個吃素的,你說讓我往東我就往東?真是慣得你脾氣!姐就喜歡長孫明月那顆蔥!姐就要拔了他炸鍋!
熹貴妃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脣邊雖掛着笑容,但雙眸卻異常的冰冷:“我這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倔,我想要辦成的事情便一定要辦成,哪怕是動用一切手段,青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武青顏算是聽出來了,這是軟的不行,開始來硬的了,只是這一次,她並沒有硬碰硬,而是以柔克剛的繼續笑:“熹貴妃的話青顏明白,不過熹貴妃總要給青顏時間考慮不是?”
她並不是不敢和熹貴妃剛下去,而是她害怕熹貴妃對長孫明月不利,暫時先這麼拖下去,反正她就死豬不怕開水燙,量熹貴妃也拿她沒轍。
果然,熹貴妃雖是不開心,但也不再強迫:“青顏,我可以給你時間,但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纔是。”她說着話,在宮人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好了,你也回去吧。”
武青顏點了點頭,卻沒有開口正面迴應,眼看着馬車漸漸遠去,她慢慢揚起了一絲倔強而又堅韌的微笑。
不讓你失望讓誰失望?姐的人生還輪不到任何人來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