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海波瀾⑩

波晴海波瀾⑩

大婚這麼久,只要沒有第三個人在場,貝御風都會尊稱喬若惜爲“小姐”。

面對他的冰冷言行,女人真的到了執迷不悟的程度。

“既然王爺十分鐘情於她,那麼,就想辦法娶她進門吧!若惜不介意與她共享王爺的恩.寵。”她咬了咬牙,做出最後的讓步。

原本在感情上很有主見的一個女人,爲了能夠被自己心愛的男子所接受,竟願意與別的女人公用一個夫君,這絕非愛得卑微,而是愛得愚鈍!

聽了她的話,貝御風瞪大雙眸瑚。

“沒想到,你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言辭!”隱怒在脣齒間流轉,“她絕對不會與人共侍一夫;而本王,再想得到她,也不會讓她跟任何一個女人共同擁有昕王府女主人的名號;至於你,本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要的。”

這樣的拒絕不但徹底,還透着絕情和冷漠鑠。

喬若惜終於忍受不了,爆發出來。

“既然你不想要我,又爲何要娶我?”這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有人用你們喬府所有人的性命做要挾,要你嫁給一個根本不喜歡的人,你會怎麼做?”男子的眼瞳裡閃過無奈和傷痛。

面對這麼淺顯的問題,女人竟一時間回答不出來。

“娶你,是不得已。不管怎樣,都得跟你說對不起。但是請你放心,本王還是那句話,總有一天會給你一個說法。時間不會太久,希望你能夠耐心等待。”男子按捺住那抹怒氣,淡然說道。

隨即,又閉上了眼睛,一副送客的神色。

喬若惜駐足片刻,“若是她死了,你會接受我嗎?”

貝御風沒有睜眼,似乎沒有聽見她的問話。

得不到回答,女人轉身往門口走去。

剛打開門板,背後就傳來了說話聲。

爲了不讓門外站着的丫鬟聽見,她又隨手關好了房門。

“如果有人敢傷害她,本王保證,連傷害她的人加上主謀,一併滅其九族!不管什麼人,最好不要挑戰本王,本王說到做到!”貝御風的口吻冷得仿若地獄閻羅。

喬若惜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張開嘴巴,她想說點什麼。

轉念一想,他已經執拗到了這個地步,就算她說破嘴皮,也是於事無補。

遂,開門離去。

送完菜飯便出門來候着的鶯兒看主子冷着臉色走出,便知道一定又遭到了冷遇。

憤憤不平之下,丫鬟又口出怨言。

“夠了!”喬若惜惱火地斥責道。

鶯兒平素地位極高,一向擁有話語權,此時受到呵斥,情緒波動起來。

但她知道自己沒有立場鬧不愉快,就只能忍氣吞聲,把委屈硬生生嚥下去。

“去,收拾行李,我要回喬府。”女人忽然吩咐道。

鶯兒一怔,“小姐,您跟王爺商量了嗎?”

這麼一問,讓女人瞬間崩潰。

“我要去哪兒,用得着跟他商量嗎?”扯着嗓子吼了一聲,根本不似平素那個教養極高的樣子。

其時,兩人剛剛下了“瀚庭”。

她這一聲吼,令院子裡幾個忙碌的僕婦好生驚詫。

但,訓練有素的她們只是往這邊瞟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了目光。

喬若惜更覺得丟臉,趕忙快步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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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薇音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事實上,時辰還早,因了林子裡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光線就暗了許多。

四周張望之後,她想坐起來,可折騰了一番,還是沒能成功。

——渾身的力氣全部消失了,手腳更是不聽使喚,甚至連一點知覺都沒有。

她慶幸自己摔在了枯葉堆上。

若是直接摔在土地上,那麼高下來,恐怕不死也得殘廢。

其實她身上一定也有傷,而且還不止一處,只是由於身體沒有知覺,便也感受不到疼痛。

“咳咳……”打了個嗓,還好,能夠發出聲音。

如果動不了身又出不了聲,那就只能等死了。

想到天黑之後會出現各種飢餓的野獸,想到自己將會被它們分食,女子便焦灼得好想大哭。

“我不要死……,就算不能壽終正寢,也得讓我活到有了皺紋再死啊!我還是個黃.花閨.女呢,做一次人,竟然沒有嘗過男.歡.女.愛的滋味,還沒有生個一男半女,就這麼死了,那將是多麼不完整的一個人生!”不甘心的言辭蹦豆一般出口,卻只能說給自己聽。

然,再不甘心也沒有辦法。

她只能祈禱師太先她一步趕回玄清庵,然後再帶人來山上找她。

天色已暗,庵裡只有一羣女人,她們能有膽子上山來嗎?

如果他們不敢來尋她,那她豈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樣想着,各種消極情緒籠罩着她。

“如果沒人來救我,如果遇到了野獸襲擊,索性先咬舌自盡吧!至少不用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咬死,也不必那麼疼痛。”最後,做了最壞的打算。

唉!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剛打定主意沒一會,她就聽見了粗重的喘.息.聲。

這喘聲不同於人類,透着兇殘和狂野。

當她費力地扭着僵硬的脖子四處張望之後,終於看見了一隻長着劍翎的野豬。

同一時刻,它似乎也發現了她的存在。

魚薇音心裡僅存的一小份希望頓時沉到了寒潭深處。

須知,野豬這種動物雖然體型並不巨大,卻基本上沒有天敵。

它們生性兇殘,食用任何可以吃的東西。

而且,這種動物喜歡羣體行動,一般最少四隻成行,多的時候,可以達到十來只。

想到自己將要被十來只野豬啃食,女子的心臟都要嚇得跳出嗓子眼。

她很清楚,這個時候,就算尼姑們找到這裡,也救不了她的性命。

在未來世界,人們用槍支都未必能殺得了它們,那些弱女子就更沒有辦法制服它了。

絕望侵襲着她,腦子裡的東西完全被掏空。

“好吧,吃了我吧,就葬身在這山林之中吧!”仰望樹葉間隙中斑斑點點的天空,她在心裡說道。

野豬在原地站了一會,終於向她靠近。

女子聽到了越來越近的喘.息,心知自己的命運即將劃上句點。

遂,闔上了美眸,決絕地把舌頭伸出,兩排牙齒對應着抵在了舌上。

死吧!

先死吧!

死了之後,怎麼被撕咬都不知道了。

猶豫了一霎,她決定用力咬下去。

然,就在這個時候,卻聽見了重物落地的聲音和野豬的哀號。

下意識睜開眸子,但見剛剛還近在咫尺的劍翎猛獸已經翻滾到了十米開外。

而在她身邊,一個矯健的身影傲然而立。

“祖大哥!”女子疾呼一聲,被這個天神一般降臨的男人給震撼住了。

“別怕!”他只說了兩個字,就直奔正準備發起反.攻的野豬而去。

“小心啊——”她對着黛色背影大呼道。

男人沒有迴應,全身心應對兇殘野豬的報復行動。

野獸畢竟是野獸,它們一旦被激怒,就會迸發出天生的好鬥野性。

祖義功夫再高,也不可能在與野獸的戰鬥中全身而退。

魚薇音親眼看見野豬的獠牙咬着了男人的小腿,且狠狠咬齧,似要將他的腿骨咬斷。

“哥——”她絕望地嘶吼着,擔心這個男人爲了救她而丟掉性命。

就在野豬專心撕咬的時候,祖義將手裡的尖刀準確地插在了它的脖子上。

——野豬渾身長着堅硬的毛,爲了使自己的毛皮加厚、能夠抵禦敵人的襲擊,他們通常跑到泥水中打滾,待稀泥乾涸之後,就會在它們的體表形成一個硬.硬的屏障。

但它們也有弱點,那就是脖子上的毛比較少,而且硬度也不夠。

而這個柔軟的地方,便是它們的致命之處。

當野豬的致命處被祖義扎入尖刀,它便鬆開了獠牙,隨即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起來。

趁此機會,祖義又在它的另一側脖子上再插一刀,旋即迅速拔出。

只見噴濺而出的鮮血如紅色的水柱,而野豬,連嚎叫的能力都喪失殆盡。

它只是癱軟着倒在那裡,輕聲哼哼着,等待死亡的到來。

男人站了一瞬,待到確定野豬不可能再起攻擊,這才一瘸一拐地奔向魚薇音。

“哥,你的腿……”依舊躺倒在地的女子望着祖義腿上還在“汩汩”流血的傷口,不安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們得趕緊走,一旦野豬羣趕來,就再也逃不脫了……”說着,費力地彎下腰,把魚薇音橫抱在懷中。

“哥……”女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沒有行走的能力,祖義負了傷,而野豬羣又隨時可能到來。

這種情況之下,逃命的希望已然渺茫。

“別怕,我會保護你。”男人堅定地說道。

可是,他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珠卻逃不脫女子的眼睛。

“哥,很疼吧?”想到他的腿傷,她揪心地問了一句。

“沒關係……”回話的當口,腳步更快。

“哥……”她禁不住叫道,帶着心疼。

“噓——”男人輕聲阻止她再說下去。

他已經聽到了成羣的哼叫,那是野豬羣慣用的呼號。

稍後,她也聽見了野豬羣的叫聲。

天色越來越暗,男人飛馳着腳步在林間穿梭。

半個時辰之後,他們終於走出了樹林,來至一小塊較爲平整的土丘上。

止住腳步,祖義側耳傾聽,確認野豬羣沒有追趕上來,這才把女子放下。

沒有一點力氣的她只能癱軟地躺着。

“哥,你的傷怎麼樣了?”自打緊要關頭喊了他一聲“哥”,她就自然而然地這樣喊下去了。

“沒事。”他若無其事地說道。

她想要看看他的傷勢,卻被他給拒絕了。

“就在這裡等着,我馬上回來。要是聽見有野獸過來,趕緊點燃火摺子。”他從懷裡掏出火摺子,插在她頭邊的土地裡。

隨後,費力起身,快步離開。

女子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只能聚精會神地傾聽四周的聲音,一旦發現可疑,便把火摺子給吹燃。

夜晚的野獸最害怕火光,這個常識她也知道。

只是,這火摺子的光亮不大,能驅散飢餓的獸羣嗎?

如果野獸精明一點,等着火摺子燃盡,她不還是照樣葬身於此?

看來,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了。

貝凌雲幾番打壓,她依然努力存活;貝傲霜母子施虐,她沒有被折磨死;貝御風始亂終棄,她也沒有傷心而亡。

然,卻因爲一時貪玩,上得山來,最終被野獸吃掉。

尼瑪,這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女子慌忙挪動僵硬的脖子,轉頭吹燃了火摺子。

稍後,腳步聲到了近前。

原來是祖義抱着一堆幹樹枝回來了。

他麻利地把樹枝搭起來,以火摺子點燃。

待到篝火燒旺,才坐在了她身邊。

“我吃了樹上紅彤彤的果子,然後就昏沉沉地從樹上掉了下來……”她主動報告自己的情況。

“那棵樹叫做酒樹,樹上的果子叫做酒果。吃了酒果,就好像喝了酒一樣。只是,這酒可不是一般的烈酒,它的烈性完全可以跟麻.藥相媲美。大概要到明天一早,果子的毒性纔會逐漸散去,肢體方可有感覺。”原來他早就對她中毒的事情瞭然於心,所以纔沒有問詢她如何中毒。

“哥,你好厲害啊!竟然知道這麼多……”她由衷地讚歎道。

“王妃,祖義來遲了一步,讓您受驚了……”確定安全之後,祖義開始以“王妃”稱呼女子,且拱手施禮。

魚薇音怔了一下,“哥,我現在的身份已經不是謹王妃。”

男人便沉默了。

“哥,能讓我做你的妹妹嗎?不是什麼謹王妃,也不是什麼芷素師父!”

鬼才願意做什麼寡.妃和尼姑呢!

祖義踟躕片刻,“祖義只是一介侍衛,何德何能……”

“我就是想讓你當我的哥哥!”魚姑娘執拗地說道。

男人還是不肯答應。

“你若是再不答應,我可生氣了啊!”無奈,她使出了殺手鐗,儘管不知道是否有效。

“我……不配……”他囁嚅着,說出三個字。

“別說我現在已經不是王妃,就算還是,哥也配得上做我的兄長!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爲之前哥已經不止一次救過我的性命。感激的話我不想多說,只希望認下你這個哥哥,以後便多了一個倚靠。難道哥嫌我是累贅,所以纔不願意收下我這個妹妹嗎?”魚薇音終於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她在這個世上一個親人都沒有,輪迴之後遇到的所有人都有害她之心。

唯有祖義,從來沒有加害於她。

甚至,他沒有保護她的義務,卻多次救她於危難。

她覺得這個人可以依靠,能夠給她溫暖的親情。

遂,才生出結義的念頭。

男人凝望着她,眼睛裡映射出熊熊篝火散發出的光芒。

“哥……”魚薇音扁着嘴巴,以哀求的眼神回望。

終於,祖義微微頷首。

“既如此,祖義就當了這個兄長。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只要妹妹開口,愚兄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女子聽了,興高采烈地喊了一聲“哥”。

“好妹妹……”祖義微笑着,一抹哀傷參雜其中,眼中的火光偃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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