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離乍暖⑩

流離乍暖⑩

入夜,夏國皇宮,皇后寢殿外間。

“妹夫,你覺得如何?”儘管尋瑜已經心急如焚,卻還是耐着性子問道。

他已經花了兩個時辰把自己早就制定好的計劃跟南錚說了兩遍,如果對方還是猶疑不決,他就想放棄了。

然,南錚沉默了一會,再擡頭,臉色十分嚴肅。

“大舅子,朕決定了,跟你合作。只是,現在玉闊國還處在冬季,朕擔心我大夏國的士兵無法適應那裡的氣候,所以,這個計劃要等到一個月之後,待到玉闊國的春天到來,我們再大舉興兵!”雖然平素十分粗俗,但到了真格的時候,南錚還是很正經的傖。

“妹夫不會反悔吧?畢竟玉闊國兵強馬壯……”尋瑜故意用了個“激將法”。

想來南錚也知道他說這話的用意袋。

可夏國皇帝是自負的,他聽了之後,仰起頭,望着穹頂。

“朕是夏國的皇帝,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朕相信大舅子的計劃,難道大舅子還不相信朕的爲人嗎?”嘴角攜着笑意。

“好,妹夫果然夠魄力!”尋瑜站起,拱手施禮。

這是他今天見到南錚之後做出的唯一一次施禮動作,也算是給了南錚面子。

“好了,今日時辰不早了。大舅子就歇在皇后宮中吧,朕回自己的寢殿去歇息。”南錚也站起來,預備往門外走。

“妹夫,我得出宮去,就不在皇后宮中叨擾了。想來她們母子相見之後,憐月也沒有時間搭理我這個哥哥。”跟着南錚往外走。

南錚便止住了腳步,“這怎麼行?到了夏國,不住在皇宮裡,反而要住在宮外……”

頓了頓,眼神裡滿是懷疑,“難道大舅子要出宮去見什麼人?”

他的意思是,尋瑜是不是要跟什麼人接頭。

但見淳王爺即刻點頭,“是啊,見一個……女人!”

遲疑着出口,卻惹來了南錚的狂笑。

“朕明白了!這還不好辦嗎?大舅子把地址告訴朕,朕差人去把美人兒接到宮中來不就結了!”言辭曖.昧,充滿了各種暗示。

“啊呀!我的好妹夫……”尋瑜頻頻搖首,“那種女人,怎麼進得了夏國的皇宮啊?若是被宮人們看見,還不得給皇后臉上抹黑?算了算了,我出宮去吧……”

聽他這麼一說,南錚好奇起來。

“那……是什麼樣的女人啊?”他知道淳王爺的口味很獨特,只是不知,這次帶到夏國來的是什麼貨色。

“就是……”支吾着,“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婦人……”

然後,衝南錚發出“你懂的”信號。

旋即,兩個男人相視一笑,那默契感,簡直堪比雙胞胎兄弟。

“大舅子,在女人這件事上,朕跟你比,絕對是自愧不如!”出門時,南錚得出了這麼個結論。

兩個人現在已經暫時結下了攻守同盟,而在女人問題上,又很投契,南錚能夠口出“欣賞”的言辭,絕對在尋瑜的意料之中。

“妹夫,千萬別這麼說。我啊……”摟住了矮個男人的脖子,做出親暱狀,“我是在逃來夏國的途中遇到的她。你想啊,行色匆匆之下,也有需求啊!結果你猜怎麼着?上手很容易,而且啊,還十分帶勁兒……”

隨後,兩個男人心照不宣地對視,再度一齊狂笑。

“朕懂,朕都懂!”南錚反手搭在尋瑜的背上,“這個嘛,新鮮感十分重要。大舅子快點出宮去吧,別耽誤了大好時光啊!”

隨後,挑了挑眉毛,慫恿之意表露無遺。

“好,明日我再進宮來跟妹夫詳談!”尋瑜再次拱手,隨後快步離開。

沒走兩步,又被南錚喊住。

“大舅子,朕讓貼身太監送你出宮門。順道讓他給你拿一塊腰牌,如此你明天再進宮的時候就不用朕差人去接了,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南錚熱絡地喊道。

尋瑜再次道謝,隨太監一起往宮門走去。

當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南錚的臉色又冷凝了下來。

旋即,把大內侍衛的首領召到面前,冷冷地下了一道旨。

“去,差人跟蹤他,看他在什麼地方落腳,都跟什麼人接觸。”

侍衛領旨之後迅速離去。

南錚又望了一眼皇后寢殿的大門,轉而回了自己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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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尋瑜神色匆匆地出了皇宮,急忙奔赴“迎賓齋”。

明知身後有探子跟隨,他卻沒有特意繞遠甩掉對方。

如果反跟蹤的行爲做了出來,南錚就會懷疑。

莫不如就讓對方看見自己進了“迎賓齋”,反正探子又進不到房間去。

凡是住在“迎賓齋”裡的客人,每一個人都會擁有一個小牌子,上面寫了房間號碼。

通往客房的樓

tang梯口,有專人在那裡檢查之後給客人開門,沒有牌子是不允許上樓的。

尋瑜想,探子上不到樓上,看不見等他的是什麼人,便會馬上回宮裡去報告給南錚。

作爲風月場上的高手,南錚一定會知道“迎賓齋”是個什麼樣的場所。

遂,這就跟他分別時候說過的話相吻合,想來是很合時宜的。

可是,當他心急火燎地回到房間,卻發現蕊妮根本不在。

行李還在,甚至連骨灰罈都留在了原處。

他猜測,女子一定是餓了,可能下樓去吃飯了。

於是,他急匆匆下了樓,循着小二的指引,找到了飯堂。

然而,爲數不多的幾個食客里根本就沒有女子的身影。

隨後,他又找了當值的小二。

“有沒有看見跟我同來的那位姑娘?”他這麼問道。

小二愣了一下,“回先生的話,沒有啊!”

然後,便忙自己的活計去了。

這種事情小二見多了,完全不以爲意。

幾乎每天都有鬧掰了的鴛鴦,或者女的不告而別,或者男的率先失蹤。

如果他們每天都要幫客人留意他們的另一半去了哪裡,想來就不用幹別的事情了。

尋瑜沒有打聽到女子的音訊,整個人都有些發懵。

以他對她的瞭解,若是想走遠,定會帶着祖義離開。

是不是她不知道“迎賓齋”內部就有吃飯的地方,而是上街去吃東西了呢?

這麼想着,他就匆忙出了門,在街上胡亂尋找着。

見到一個人,他就會詢問有沒有見過女子。

他哪裡會想到,她是易容之後纔出門的呢!

就這樣,尋瑜一直尋到了半夜,也沒有看見女子的蹤跡。

他又擔心自己在尋找的時候,她已經回到住處去了。

遂,不敢再耽誤時間,又馬不停蹄地回了“迎賓齋”。

可房間裡跟他之前回來的時候一樣,她還是不在。

“蕊妮,你到底去了哪兒?”茫然四顧,男人倏然間對自己怨恨起來。

爲何非要在今天跟南錚說那個計劃呢?

爲何非要把計劃說兩遍呢?

如果不在這件事上耽誤時間,想來一定會把女子堵在房間裡,決然不會讓她獨自出門的。

懊惱之情折磨着男人,他根本無暇休息,只是呆呆地坐在牀榻上。

但願她只是一時貪玩,或者走迷了路,總歸是能夠回來的。

他不敢往別處去想。

只怕一想了,他就會瘋掉!

就這麼如老僧入定一般靜坐到了天亮,房門還是緊閉着,她還是沒有回來。

他又擔心她出門的時候是不是把那個手牌弄丟了,所以被拒絕在了樓梯之下。

想到此,便狂奔出門,來到樓梯口。

當值的小二在沉睡,擋在樓梯間的木杆已經放下並且鎖好,大堂內一個人都沒有,看來她確實沒有回來過。

若她回來了,就算小二不讓她上樓,以她的性子,定是會大鬧一番的。

種種跡象表明,她真的失蹤了。

而且,是違揹她意願的失蹤。

男人的心忽然有種快要被揉碎的感覺,他無力地癱坐在臺階上,久久不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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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闊國,都城,昕王府。

貝御風癡坐在窗前,面對着“穹樓”的方向。

“王爺,您已經坐了好一會了,當心着涼。”蘇正勸道。

男子不以爲意,滿臉固執。

管家擔心主子感染風寒,便悄悄地往窗口挪着步子,預備偷偷關上窗戶。

“你敢關一個試試!”男子憤怒地喊道。

連日來的正常飲食,使得他的體力恢復了許多。

而聽力,在恢復的同時,甚至比失明之前還要好。

蘇正知道主子動了怒,便放棄了初衷,停在榻邊。

“天氣沒有之前那麼冷了……”貝御風喃喃道。

“是啊,再過一個月,就能徹底暖和起來了。”管家附和着。

“再過一個月,本王就要出府去!”男子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蘇正一愣,“王爺,您要做什麼?”

“出府,去外域,遠遊,找她!”

“可是王爺,您的眼睛……”

“眼睛是瞎了,不是還有你嗎?怎麼?你不願意隨本王一同去外域嗎?”側頭質問。

能夠自稱“本王”,足見他已經恢復了自信心。

可恢復自信是一回事,盲人遠遊是另外一回事。

他的理想再豐滿,總要顧慮到骨感的現實吧?

“王爺

,蘇正願意做您的眼睛。可是您知道,眼下您不能離開都城……”

這份顧慮是有緣由的。

日前,皇上下了一道聖旨,說昕王爺忽然間盲了眼睛,想必這是開天眼的預兆。

遂,決定讓他去皇陵爲先帝守靈,——開了天眼的人是能夠看見亡靈的,如此,便可以陪伴先帝,也算是盡孝了。

聖旨傳到了昕王府,貝御風沒有覺得怎樣,欣然接了旨。

而喬若惜和蘇正暗地裡沒少抱怨,——他們不敢跟男子說,擔心給他添堵。

自打喬若惜及時回府,蘇正便對這個女主子認同起來。

每當他們偶遇的時候,兩人都會因爲貝御風的病情而商討幾句。

這道聖旨一下,他們二人免不了在一起探討。

“皇上這是變着法地想把咱們王爺給幽禁起來,只是沒有合理的由頭,這一次,總算是找個藉口!”蘇正十分憤慨,竟然說了大逆不道的話。

“這算什麼由頭?”喬若惜冷哼一聲,“不過是怕王爺有朝一日眼睛復明之後會威脅到他的帝位!”

蘇正到現在還記得昕王妃說過的話,他覺得這個女人看事情還是蠻準的。

而此時此刻,王爺竟然生出想要去外域的想法,這不就是變相的抗旨嗎?

抗旨不尊的後果可想而知。

如此,便正中皇上的下懷,——他蘇正敢打包票,若是皇上不借此機會殺掉昕王爺,他就真的切了去做太監!

面對管家的提醒,男子淡然一笑,“就是因爲這樣,本王更要離開。”

“王爺,想來皇上現在已經派人在監視您了,您要如何離開呢?再說,您現在眼睛又不方便……”蘇正知道不該打擊主子的積極性,可事實就擺在眼前啊!

男子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又吸了一口涼空氣。

再次吐出之後,纔開口說話。

“你信不信,只要本王去了皇陵,就再也出不去了!就算本王老死那一天,也要葬在那裡,儘管王爺是不配葬在皇陵的。”

“王爺……”蘇正沒有可以反駁的話。

“所以,本王決定離開這裡,去找霓朵……”微笑着,失神的雙眸凝視前方,好像看到了他想要的那個未來。

“王爺……,蘇正知道王爺一心想要找到王妃,可是王爺,我們要如何才能走出去呢?”管家何嘗不想稱了主子的心呢!

男子沒有作答,只是淡然笑着。

良久,他說了一句,“如果非要讓本王去皇陵,本王寧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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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瑜已經在“迎賓齋”悶了三天。

他不是不想走,是不敢走。

如果女子回來了,他卻走了,她一定會六神無主的。

一大早,房門就被敲響了。

腦子裡第一個閃現的就是蕊妮的樣子,他幾乎狂喜一般衝到門口,迅速拉開了房門。

可門外站着的卻是小二。

“客官,樓下有人找您!”因爲是幹私活,小二探頭探腦地看了一圈之後說道。

尋瑜的希望之火又燃燒了起來。

不待多問,就推開小二,狂奔着下了樓。

然,到了大堂卻沒有看見女子的身影。

就在他失望發怔的時候,一個長相秀氣的男人走了過來。

來至他面前之後,男人拱手施禮。

“王爺,皇上請您進宮!”聲音細細的,一聽就是太監。

尋瑜聽了,點點頭,“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我很快就進宮去。”

隨後,太監離開,回宮去覆命。

男人又回了樓上。

迎面撞上了報信兒的小二,得了不少好處的小二衝他討好地笑着。

如此,男人便想了一個辦法。

他把小二拉到房裡,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幫忙照看這間房。

不消打掃,只要留住回到這裡的女子即可。

他每隔兩天就會回來一次,到時候就能看見女子了。

小二平素也收小費,但從來沒有遇到過今天這樣出手闊綽的兩個主兒。

遂,滿心歡喜地手下銀錢之後,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會按照客人說的去做。

尋瑜又去掌櫃的那裡蓄了一個月的房費,這才急匆匆進宮去。

因了之後還要回來的,他就沒有把祖義一起帶走。

何況進宮的時候需要接受盤查,一旦被追問起來,總不能說是一罈骨灰吧!

到時候再惹起南錚的懷疑,就得不償失了。

可是,當他到了宮裡,還是被南錚好一頓埋怨。

“大舅子,你說你怎麼這樣呢?計劃說完,人就失蹤了。怎麼?那個婦人就那麼媚惑你嗎?朕都想見一見她了!既然你不方便把她帶進宮

,哪日朕方便了,微服出宮去看一看這個美人兒,如何?”一見面,南錚就喊道,根本不管宮人們聽了之後是否會議論紛紛。

尋瑜做出尷尬的樣子,“這……她要走,我捨不得,所以……”

“走?去哪兒啊?”南錚隨口問道。

“誰知道她要去哪兒?她男人已經死了,她孃家又不想認她,天知道她不跟着我還能找誰!”

“該不會是……”湊近尋瑜,以手遮口,“該不是她還有別的指望吧?若真的如此,咱們可犯不上給別人養女人啊!”

尋瑜搖頭擺手,十分“認真”地反駁,“這不可能!她伺候我一個人都伺候不過來呢,怎麼還會有別人?”

“凡事都有可能啊!大舅子,你還是擦亮眼睛的好,別太當真了!”

“她那個人,就是太好強。她不是要走嗎?那就讓她走一次試試!房間我還留着,等她走投無路了,就該回去了。到時候,還不是老老實實地伺候我?”得意的樣子,就好像真有那麼個女人存在似的。

南錚看了,嬉笑着指着男人,“啊呀呀!陰險的大舅子,難怪你會制定出那麼詳盡的計劃來!”

尋瑜心下明白,夏國皇帝叫他進宮來,爲的還是那個計劃。

南錚動心了,而且已經到了勢在必行的地步。

這就讓尋瑜因爲蕊妮走失而焦躁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待他看見了憐月的笑臉,心裡就更踏實了。

才三天沒見而已,憐月的臉上已經有了血色。

對她來說,兒子失而復得,夫君又開始接近她,這些都是她最在乎的事情。

尋瑜盼望着妹妹的心病早日好起來,這纔不枉他費心費神。

南錚強留他住在宮中,方便研討計劃的每一個細節。

反正客棧那裡已經安排好,尋瑜便在妹妹的宮裡住了下來。

兩天之後,他如約回了“迎賓齋”。

房間裡的東西還是按照他走的時候擺放的,——因了他交代過不用打掃房間,所以客棧裡的人就真的沒有來打掃。

“迎賓齋”的經營信條就是“顧客至上”,再說了,你不讓人家來打掃,人家不會閒的沒事來擦灰掃地的。

尋瑜不讓他們來,是怕他們會擾了祖義的清靜。

房間裡除了骨灰是最重要的物件之外,別的沒有什麼。

悵然若失地坐了差點一整天,他纔回了宮中。

接下來的兩日,還是每天跟南錚商量怎麼攻打玉闊國。

在商量的過程中,其實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雖然計劃之外是還有計劃的,可畢竟是跟人研究如何才能幫人家佔領自己的國家,這種近乎“賣.國.賊”的行徑讓他感覺到了恥辱。

可爲了那兩個女人,爲了他自己的未來,他逼迫自己不要想太多。

其實,這麼做也爲了安慰母親的亡靈。

他早就能夠確定,母親是被貝凌雲給害死的。

所以,把他拉下皇位,也算作是給母親報仇。

只要按照計劃執行,夏國的軍隊是能夠攻進玉闊國都城的,也能夠順利活捉貝凌雲,把他從龍椅上扯下來。

可尋瑜沒有足夠的把握去完成那個計劃外的計劃。

他還需要一個幫手。

想來想去,腦海裡出現了一個人的影像。

他覺得,這件事非此人莫屬。

未及想到用什麼辦法來跟這個人聯絡的時候,就發生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

就在他準備第二次回客棧的那天早上,剛出了妹妹的寢殿,就被南錚迎面攔住。

“大舅子,你又想去客棧找那個女人啊?”南錚諂着臉問道。

尋瑜便露出了曖色,“兩天沒看見了,想得慌!”

看他絲毫都不掩飾對那個“婦人”的喜愛,這讓南錚十分開懷。

“大舅子啊,你真是讓朕沒話說了!跟你比起來,朕在風月上的情致簡直差多了……”做出自慚形穢的表情,但是做得很假。

男人淡然笑着,算是迴應。

這種裝出來的瀟灑,實在是讓他覺得疲累。

他很想快點離開,去客棧去看一看。

可南錚卻沒有讓他出宮。

“大舅子,跟我來,有事讓你幫忙……”矮墩墩的男人神秘兮兮地扯着尋瑜的手腕,往一個方向走去。

“妹夫,這是要去哪兒?”尋瑜不解地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故弄玄虛地回答。

一路上,有來來往往的宮人行參拜禮,南錚根本不顧及自己是一國之君,完全無視體統,扯着大舅子前行。

終於,他們來到了南錚的寢宮。

進了大殿,男人才鬆手。

“大舅子,是這樣的,今天會有幾個美女被送進宮來。等朕

挑完了,大舅子你也挑兩個,這樣就不用每天跑到宮外去會那個女人了……”南錚大方地說道。

這個“體貼”的想法是被逼出來的,因爲尋瑜上次出宮去客棧,是呆夠了一整天的。

南錚嫌這樣太浪費時間,他們的時間是要用在商討大計的,怎麼可以在女人身上消耗掉那麼多的精力。

想來想去,只有這個“李代桃僵”的辦法比較合適。

讓尋瑜選一個看的過眼的女人先用着,可能未必完全壓制住他想出宮去找那個女人的衝.動,但興起的時候身邊就有滅火的,總歸能緩解一些。

可令南錚沒想到的是,尋瑜竟然一口回絕了。

“妹夫,你不知道我的口味,一向是很……”聳肩膀,沒有說完。

要他怎麼說?

現在他的口味是很專一的,心裡就想着那個不知道去了哪裡的女子。

“朕知道,朕都知道……”南錚安撫似的撫着尋瑜的胸口,“你就將就一下嘛,隨便選一個,這樣就不用每隔兩天去會一次那個女人了,把週期延長一點就可以了……”

既然對方都已經這麼說了,尋瑜覺得,如果自己再堅持,就實在可疑了。

先隨便挑選個人糊弄過去再說,至於是否跟被選中的女人行雨水之歡,南錚又不會逼着他做。

當然,他是絕對不會再碰任何女人的。

那次碰了雲依,實在是因爲醉酒的緣故,把她當成了女子,才造成了尷尬的錯誤。

從那以後,他沒有再沾過女人的邊兒。

南錚見他點頭答應,心中便對他又不屑起來。

——拒絕什麼的都是假的,有哪個男人不喜歡新鮮兒的?

每個女人就是一道菜,讓男人總吃一道菜,換做是誰都會膩歪!

南錚有些佩服那個住在客棧裡的女人,竟然能夠把一個見慣了歡場恩愛的淳王爺給纏得五迷三道的,可見她的功夫十分了得呢!

如果尋瑜不是他的大舅子,他真想去客棧把那個女人辦了,看看她究竟有什麼不同之處!

這就是一國之君,竟然齷齪到了這種地步。

兩人又在大殿內聊了幾句,便有太監進來稟報,說是美女已經送進宮來,只等皇上過目。

“好,一共幾個?”南錚問完,繞到了龍椅前坐下。

“回皇上的話,一共十名。”

“好,現在就讓她們進殿來吧!”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

太監領旨後離開。

“大舅子,你過來,坐在朕身邊。等朕選完了,大舅子也爲自己選兩個。”指了指右手邊的椅子。

看似大方,實則都是假的。

若是真的大方,就會讓人家先選了,怎麼會讓人家選你挑剩下的?

“那好,尋瑜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尋瑜拱手道謝之後,走到了椅子前坐下。

稍後,三個太監領着一列女子走進殿門。

進殿之後,十個美人兒派成了兩行。

前面五個站得比較近,都低眉順眼地等着被挑選。

“你們,都擡起頭來……”南錚吩咐道。

“是……”五個美女幾乎一起擡頭,但眼睛還是望着地板,不敢直視皇上。

這是最基本的禮節。

但見南錚蹙着眉頭挨個打量一番,有點不甚滿意的意思。

太監見主子臉色並不是很好,便讓第一排的退下,第二排上前來備選。

“都擡起頭吧……”南錚有點興味索然,隨意吩咐道。

未及五個美女擡頭,尋瑜的臉色瞬間大變。

也就是一轉眼的工夫,他又恢復了常態。

可若是仔細看他的雙手,就會發現拳頭已經攥得緊緊的。

原本直視的目光倏然垂下,只盯着美女們的裙襬,眼神呆呆的。

南錚照舊挨個打量一番,目光在前四個女人臉上幾乎未做停頓。

待看到第五個的時候,愣了一霎。

旋即,伸出了粗胖的手指,指向第五個美女。

“你,第五個,過來,走近一點!”

尋瑜聽了這話,腦子裡“嗡”地一聲,幾乎炸開。

可他依舊垂首,沒有擡頭去看。

只見第五個裙襬踟躕片刻之後,往前挪着。

然,只挪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擡頭,看着朕!”南錚再度命令道。

這下,尋瑜無法再保持原來的狀態,而是隨着話音落地,擡頭望去。

他的心跳得像捶鼓一樣,心臟簡直要蹦出嗓子眼。

只見綠衣女子緩緩地擡起頭,眼簾是垂着的。

南錚看了幾眼,扭頭望着尋瑜,“大舅子,是不是有幾分神似?”

雖然沒有說綠衣女跟誰神似,淳王爺卻聽明

白了意思。

“是啊,有點神似之處。不過,她沒有正主兒漂亮。”尋瑜如實說道。

南錚點點頭,“是啊,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人能夠比得上她。”

旋即,感慨地嘆息一聲。

尋瑜也跟着做出惋惜的表情。

“你,留在宮裡吧!”南錚再度擡手,指着綠衣女子說道。

未及尋瑜做出驚愕的神情,就見綠衣女竟然直視南錚,並且誇張地瞪大了眼睛。

“就是你,朕要了你了!”南錚沒來由地不耐煩了。

尋瑜的手顫抖得厲害,若非他竭力剋制,一定會被人看出來。

可是,接下來,情況向着所有人都無法預料的方向扭轉。

就見綠衣女聽了皇上的決定之後,竟然張嘴笑了。

這一笑不打緊,差點把南錚給掀翻在地。

“你……”他第三度指着女子,“你怎麼會這樣?”

尋瑜聽了他的話,仔細看過去,他也驚呆了。

原來,綠衣女張嘴之後,竟然露出了滿口的黑牙。

這倒也罷了,笑過之後的她,臉上的胭脂開始往下墜落。

“該死的!”南錚憤怒地吼了一句,然後怒視太監,“你們怎麼給朕辦事的?”

太監被嚇得幾乎半死,趕忙跪倒在地,“皇上,奴.才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甄選的事宜都是交代給地方州郡的……”

沒有說完,已經開始頻頻叩首。

“這等貨色也可以送進宮裡來嗎?就算他們甄選的時候瞎了眼睛,難道你們也瞎了嗎?還是,你們就等着讓朕賜你們瞎眼?”大概一國之君覺得被愚弄了吧,所以格外憤怒。

“求皇上饒命啊——”太監不敢再解釋,生怕越解釋麻煩越多。

“饒命?你們自己看看,這樣的貨色,算是美女嗎?”南錚吼叫道。

這個男人,最喜歡的就是貌美如花的女子。

我們曾經說過,在他眼裡,只要是女人,就一定有優點。

任何一個女人,不管美醜,他都能夠用欣賞的眼光來選出她的過人之處。

然,這只是他在看待女人時的態度。

可他現在要選的是陪他共赴巫山的女人,絕對容忍不了些微的瑕疵!

而這個綠衣女子,打眼看上去,很合他的心意。

誰料到她一笑竟然是那樣的呢!

人家說,美女都是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這個綠衣女可好,她是一笑要人命啊!

他讓太監們自己看看綠衣女的樣子,卻是沒有一個人敢看的。

在宮門口接收這些美人兒的時候,太監們是看過的。

當時,每一位美女都有資料記載,且他們也是一一比對過的,沒有差錯啊!

怎麼到了大殿內,這才幾步遠的距離,就美女變醜婦了?

即便認爲自己在程序上沒有做錯什麼,他們也不敢跟皇上據理力爭。

惹惱了聖上,全殿的人都有可能腦袋搬家,還是消停點,等着被懲罰吧!

孰料,皇上一開口,就是最嚴厲的懲處。

“來人吶,三個太監拉出去,每人杖責一百。這個綠衣服女人,觸犯了欺君之罪,一併拉出去,杖斃。”

聖旨一下,三個太監即刻癱軟。

須知,一百杖打到身上,非死即殘啊!

倒是那綠衣女子,聽到聖旨之後的反應跟三個太監不太一樣。

她只是施施然轉身,等着施刑侍衛進來拉她出殿。

就在侍衛們剛剛進入大殿的時候,尋瑜忽然起身,朝着南錚躬身施禮。

“妹夫,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南錚一愣,“大舅子只管說便是。”

“我想要這個綠衣女子!”口吻聽着是堅定的。

這就令南錚不解了。

“大舅子,你不是喜歡年紀……”看殿內還有很多人,便戛然住口,轉而讓衆人暫且都退到殿外去候着,刑罰暫緩,等候最終裁斷。

三個太監領着備選的女子們窸窣出了殿門,殿內只剩下了兩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