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穆習容一進去便看到一個人躺在被褥之中,兩邊紗簾遮蓋下來,只能隱隱看出裡頭的人形。
而唯一露在外頭的,是一雙不算年輕的手。
“大夫,請診脈吧。”那人道。
穆習容也沒多問其他的,依言坐下。
她將手放在那人腕上,沉眸聽脈。
約莫小半刻後,穆習容收回手。
那人見此,問道:“大夫,怎麼樣?我們王爺生的是什麼病?”
“炎症由內而發,起於胸部,表面上看着像是得了風寒,按照風寒的治法卻久治不愈,我說的可對?”穆習容緩緩道。
“對對對!正是這樣!”那人頗有些激動。
“咳咳!”牀上人咳了幾聲,帶着警告的意味,那人只好立刻收斂。
穆習容擦拭着手道:“那麼,現在試也試過了,現在可以帶我去看你們王爺了嗎?”
聽言,牀上的人驚訝起身,問道:“大夫如何知道老身不是王爺?”
帳中被診脈的人正是福管事,福管事掀簾下牀,神色帶着幾分好奇地看着穆習容。
穆習容笑了下,慢條斯理地道:“一,這裡的環境太過寒冷,顯然不適合病人修養。二,既然會張貼出皇榜,王爺的病應該被歸爲疑難纔是,哪裡會是這點小病。”
“這三嘛……”穆習容瞧了眼福管事的手,勾脣說:“我方纔剛見過福管事,不巧就留意到你右手上有一顆小痣……”
福管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原來他自以爲高明的試驗手段卻是漏洞百出,不過這位大夫能診出他的病症已是不易,畢竟他之前也被誤治了許久,近日才找着病因。
“還沒問過大夫姓名?”福管事看着穆習容問道。
“我姓玄,名容,你稱呼我爲玄大夫就可以。”
福管事欣然點頭道:“好,玄大夫,玄大夫隨老身來吧。”
穆習容跟着福管事到老王爺的房間裡,一擡頭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寧嵇玉。
寧嵇玉也在?
她心裡虛了一下,所幸有帷幔遮擋,寧嵇玉看不見她,她才復又鎮定下來。
“寧王殿下,這位是玄大夫。”
“嗯。”寧嵇玉看了她一眼,道:“爲何帶着帷帽?”
穆習容壓低聲音道:“民女貌醜,恐驚了王爺,因此戴着帷帽。”
“那便把帷帽摘了。”寧嵇玉眸子敏銳的眯起,淡淡說:“本王見過的可怖東西多了,憑你還做不到能嚇到王本,既然只是怕嚇到本王,那麼就把帷帽摘了罷。”
穆習容心跳快起來,但她強自鎮定下來,道:“民女在進府之前便確保過可不摘下帷帽,才斗膽前來給老王爺治病,如今王府卻要出爾反爾嗎?想來王府想給老王爺治病的決心也並非很堅定。”
寧嵇玉眼眸眯,此人顧左右而言他,委實有些可疑,但能進來的都是在醫術上有些真本事的,不妨先試她一試好了,總歸他在這裡,還怕這人能傷到楚偕不成?
“那便請玄大夫看診吧。”寧嵇玉忽然鬆口道。
穆習容聽言悄無聲息地鬆了口氣,她走到楚偕的牀榻邊,寧嵇玉卻半步沒讓地站在原地,壓迫感油然而生。
她平靜了下思緒,開始給楚老王爺把脈。
楚偕面容疲累蒼白,禁閉眼瞼,額上不時冒出虛汗,安靜地躺在被褥間時顯出一種虛弱感,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彷彿下一刻就要消逝一般。
穆習容越診面色越凝重,眉頭都擰在了一起,這老王爺的脈象未免太亂了一些,忽沉忽飄,忽緩忽急,像一匣子珠玉被胡亂撒落在地上,毫無規律。
房內其他人看不見穆習容的表情,只知道對方診了很久的脈,才緩緩收回手。
“怎麼樣?”寧嵇玉見此出聲問道。
穆習容沉吟了一聲,想了想才道:“老王爺的五臟六腑負重太多,變得比常人虛弱很多,我建議先停下所有的藥,不過不要突然停藥,每日減一些,直到減完爲止。”
停藥?
福管事聽言是第一個不同意,“玄大夫,之前王爺就是兩日沒吃藥,病情便加重了,這辦法恐怕不太合適吧?”
“所以我說要慢慢停,你們停的太快了,身體自然起負面反應。”穆習容壓低聲音,“還有,吃食方面也需注意,慢慢減藥的期間,吃些軟的熱的東西了,但素的葷的都需要一些。”
“你們停下所有藥後,我會按我的藥方給王爺抓藥。”
“這……”福管事愁容滿面地看了眼寧嵇玉。
寧嵇玉看向身旁一個太醫,問道:“孫太醫,你覺得她說的如何?”
“雖說有些冒險,但並不是沒有一試的價值。”孫太醫瞧了寧嵇玉一眼,沉聲回道。
目前張貼皇榜的成效並不佳,皇宮裡這麼多太醫都沒辦法治好的病症,尋常的太醫更沒有信心治好。
雖說外頭這麼多來的人,但沒有幾個是有真本事的,只有眼下這個玄大夫還算有些靠譜。
“既然如此,今日先減去一些藥,等明日劉夏春來了,你們在一起商討出個最好的法子。”寧嵇玉想了想道。
他說完,又看向福管事,道:“福管事,去幫這位玄大夫安排一下住宿吧。”
聽言,穆習容當即拒絕了,“不必,我已在外面入住了家客棧,明日辰時我會如約到王府。”
若是真在這裡住下了,恐怕她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見穆習容拒絕,寧嵇玉也沒多強求,“如此,我們便不多留了,不過但凡有什麼缺的,玄大夫可以同福管事說,王府儘量滿足。”
“先謝過寧王殿下了。”
穆習容離開了王府後,便讓一直待在她房間裡的春知又僞裝成玄大夫的身份住進了客棧,囑咐若是有人來便帶上帷帽,不讓人認出來便是,而她自己則回了顯宗王府。
“我起遲了,今日楚老王爺好些了嗎?”穆習容問福管事到。
福管事搖了搖頭,“一直昏着,清醒的時候越發少了。”
穆習容安慰道:“福管事不要擔心,楚老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楚老王爺的病情雖然複雜,但並沒有到藥石無醫的地步。
福管事嘆了口氣,近日來他一直擔驚受怕着,一刻也不能放鬆,語帶疲累地道:“但願如此吧。”
若是王爺真能好起來,那麼他付出再多也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