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原本還出城的劉夏春卻在一條街口繞了道,最後馬車停在的地方正是百曉樓。
百曉樓的人大多認得劉夏春,劉夏春在樓中地位不低,樓裡的人見了他都恭恭敬敬行禮,道一句:“劉神醫。”
劉夏春進了樓後,徑直上了那間藺景等人常議事的廂房。
“劉老頭!你可算來了!我都等你等得茶都涼了。”
藺景剛要伸手去拿劉夏春從懷中掏出來的藥瓶,手背上卻立馬被捱了一記。
劉夏春吹鬍子瞪眼道:“什麼劉老頭?!你小子嫌命長了還是嫌皮厚了找削呢?”
“嘶……”藺景捂着手背不滿地嘟囔道:“老頭你下手真重……”
劉夏春剮他一眼,將藥瓶重重鈍在桌上,“這是用咲留鴆煉製的清那丫頭體內餘毒的藥丸,以後可別再奪命似的催老夫了,給老夫留些清淨日子!”
他說完,轉身便出門去,絲毫不見拖泥帶水。
藺景拿起那瓶藥看了幾眼,嘖嘖道:“小老頭脾氣真大……”
不過這藥倒來得是時候,他正有些事要與寧王殿下稟告。
爲避人耳目,藺景去攝政王府也仍舊走的是密道,在王府的密道出口連通一間荒僻的小院子,據說之前是老王妃的小花園。
藺景飛身從落鎖的門上飛過,剛落地便聽見一陣女子的哭聲。
嗯?是誰在哭?
藺景心下起疑,腳步一轉,朝聲源處走去。
等回過神來,已站在了怡清殿的院賞外。
他細細辨認了下,那哭聲應該是從下人住的耳房裡傳出來的,莫不是寧王殿下娶得這王妃還有虐待下人的壞習性?
藺景在原地躊躇了一番,終究無法視而不見,他四野望了望,提起輕功飛檐而過,如一根針落地般落在院內,若非內力比他深,否則幾乎聽不見任何響動。
“秋風,你別哭了,你的手總會醫好的……有娘娘在呢,娘娘都說能醫,你就再哭了,當心哭腫了眼睛,明日連路都看不見……”
房中似乎有兩個人,而其中一個正在安慰另一個哭泣的女子。
只是那發出哭聲的女子自始至終都沒說話。
藺景上前,在窗戶紙上捅出一個小洞,這纔看清了房中景象。
那小洞側對着牀,雖然視野有些被約束住,但大體可以看清裡頭的情景。
只見一個丫鬟躺坐在牀上,而另一個紫衣丫鬟坐在那個丫鬟的身邊,依舊在柔聲寬慰着牀上的丫鬟。
那牀上的丫鬟手臂上竟然都有傷,而且看着傷得並不輕,有時哭急了,嗚咽地張着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寧王府何時連啞巴都收了?
藺景心下奇怪。
“你先休息吧,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來。”紫衣丫鬟說着,正要朝門邊走來。
藺景及時反應,飛身出了院子。
怪了,聽那紫衣丫鬟的話,看來這王妃平日裡待她們不錯,那些丫鬟身上的這些傷又是哪裡來的呢?
誰會如此心狠手辣地對一個啞巴丫鬟下這般重的手?
但眼下這事對他來說並不重要,藺景便不再多想,先將手裡劉老頭煉製的藥交給寧王殿下才是正事。
藺景朝寧嵇玉的書房走去,敲了幾下門。
“進來。”裡頭傳來寧嵇玉低沉的聲音。
藺景依言而入,寧嵇玉擡頭見是他,問說:“怎麼?抓到鬼舌的人了?”
“呃……”藺景噎了一下,“這倒沒有,我今日來找王爺是另有要事。”
他將袖中的藥瓶拿出來,遞給寧嵇玉道:“這是劉神醫煉製好的藥,他在去鷹城之前讓我交給你。”
寧嵇玉收過藥,點了點頭。
“還有……”藺景先是觀察了一下寧嵇玉的神色,見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錯,便大膽說道:“屬下們辦事不利,鬼舌的人不僅沒抓到,相反……在一夜之間,我們的人突然失去了所有他們可追查到的蹤跡……”
果然,藺景話音剛落,那邊的氣壓便瞬間冷沉下來,寧嵇玉面色不善地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昨夜……”藺景結了一下舌。
這也算是百曉樓的人第一次踢到了鐵板,以往他們辦事,沒有一次不順利的。
可自從遇上這什麼鬼舌的殺手組織,就好像中了邪一般,哪兒哪兒不痛快,次次出師不利,他要是寧嵇玉,也早該沒耐心了。
寧嵇玉眉宇鋒冷,沉聲道:“看來他們不止朝堂上有人暗中相幫,連外部也有些勢力。”
否則,絕不可能一夜之間消失無蹤而不落一絲痕跡。
原本之前寧嵇玉費心思借力打力,以宗洛禾腹中的孩子作爲苗頭挑起爭端,叫宗翀無暇他顧,好讓他們徹底收網。
可現下卻打了一場空仗,這叫寧嵇玉不可能不怪罪。
“罷了,你回去整頓一下手下人,若下次再失手,便一個個都去水牢住上一陣子吧。”寧嵇玉眯眼瞧着他,聲音中盡是煞意。
藺景聽見“水牢”二字便打寒顫,哪裡有敢不應的,“是!”
“對了王爺……”藺景忽然想起怡清院看到的事,決定還是與寧嵇玉提上一嘴,“王妃身邊那兩個丫鬟……其中有一個啞巴丫鬟似乎受了不輕的傷,兩隻手臂都被人折斷了,這事有些怪異。”
寧嵇玉聽言皺眉,“啞巴?本王王府裡可沒有下人是啞巴。”
“那就怪了!”藺景一拍掌,道:“莫不是給人毒啞的?”
“她的那兩個丫鬟,整日待在王府裡,怎麼可能惹上這種禍事?”
王府守衛森嚴,尋常人難出難進,進出都需報備行蹤,如若這丫鬟是在外頭受的傷,應當有記錄纔對,但要是沒有,就是在王府裡傷的……
這王府裡誰能下這樣的手?
“行了,你先回百曉樓,本王稍後親自去怡清院看看。”
“是。”
寧嵇玉復又那起竹書,終究沒再看下去,轉而合了書,朝怡清院走去了。
下人們都是知道的,寧王殿下向來鮮少來王妃的院子,今日倒真是開天闢地頭一遭來,怡清院的下人進去稟告了穆習容,讓穆習容出來迎接。
穆習容聽言也有些出乎意料。
他來做什麼?
但她還是放下了手上的瑣事,出了房門來迎接。
這也就是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罷了。
“臣妾參見王爺。”穆習容緩緩欠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