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霞眠面上略有些不滿,“大好的日子,提她做什麼。”
穆尋釧不認同道:“娘,你別這樣說,三姨娘早年便離她而去,我們理應幫着照顧一些,三妹到底哪兒去了?”
“人家可是嫁給了寧王殿下,過的好着呢,哪裡需要我們照顧?”穆瑩絮撇嘴道。
“什麼?”穆尋釧一驚,“三妹已經嫁人了?緣何沒人與我說過?”
他雖在千里之外,但若是有心,他們寄一封書信過去,他也不至於現下才知道這個消息。
“是那個女人自己沒和大哥打個招呼,可見大哥這邊念着她,那個女人還指不定有沒有將你當哥哥呢。”
穆尋釧沉了臉,“瑩兒,習容是你的姐姐,你怎麼一口一個那個女人的?”
“我!”
“好了!”柳霞眠打斷穆瑩絮的話,看向穆尋釧,責怪道:“今日這麼好的日子,爲何偏偏要提外人?”
穆尋釧靜了一會兒,他纔剛回來,不願真的惹柳霞眠生氣,只能道:“此事之後再說吧,是我錯了,孃親彆氣,菜都要涼了,我們快先用飯吧。”
柳霞眠聽言面色緩和了一些,嗔他一眼道:“你知道便好。”
席間的氣氛復又恢復祥和,彷彿剛纔的事沒發生過一般。
穆瑩絮這麼久沒見穆尋釧,吃飯還不忘着打量她這個久不歸家的哥哥。
穆尋釧比當年離家時長得更有男人味了,皮膚因風吹日曬成了小麥色,身體也更加高大結實,雖算不上有多俊朗,但卻別有一番味道。
那是戰場上的風沙養出來的堅毅鐵血。
但這眉眼……
穆瑩絮隨口出聲道:“我和姐姐樣貌都像孃親,倒是大哥身上沒有一點母親的影子,反倒是和父親越長越像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誰料穆瑩絮這麼無心一瞬,柳霞眠聽言卻僵住了,她瞪了一眼穆瑩絮道:“這孩子生出來,有像母親的,便有像父親的,有什麼稀奇?快吃你的飯,這麼多菜,也堵不上你這張嘴!”
穆瑩絮沒料到柳霞眠會如此生氣,委屈地噘着嘴不說話了,低頭沉默扒着飯。
“孃親別生氣,五妹只是隨口一說,她性子自來如此,倒是一點也沒變,孃親不用與她計較。”穆尋釧給她打圓場道。
穆瑩絮在柳霞眠背後朝她做了個鬼臉,穆尋釧看見了忍俊不禁。
“你就知道護着這些丫頭!”
穆尋釧樂呵呵地笑了一下,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着的穆婉衣,怪道:“婉衣之前雖然嫺靜,但也是能說會道的,怎麼如今卻是這般沉默了?難道是大哥回來,你不高興了嗎?”
“呵!這就要看是你口中那個好三妹做的什麼好事了!”柳霞眠扯嘴冷笑了一聲。
穆尋釧皺眉問道:“這幾年府中究竟是出了什麼事?爲何提起三妹,你們愈發不耐了?”
既然穆尋釧問了,柳霞眠是自然要說的,她這個兒子性子正直忠厚,倘若不叫他看清穆習容那個女人的真面目,恐怕日後還要胳膊肘往外拐。
於是接下來,幾人便將府中發生的,以及在寒白寺上穆習容設計一事添油加醋地一併說給穆尋釧聽了。
“三妹竟然真的做了這麼過分的事?!”穆尋釧聽言驚愕不已,震聲不可置信道。
明明他離家之前,三妹還是個什麼都不懂,沉默寡言,見了人都不敢擡頭,也不敢大聲說話的小女孩,怎麼如今卻成了工於心計,連家人都這般陷害毒害的惡人呢?
“哼。那女人原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先前嫉妒我二姐才女之名,公然在羣藝宴上給二姐難堪,只有大哥你識人不清,如今還偏袒她罷了!”穆瑩絮氣憤道。
穆尋釧聽言,看向穆婉衣,沉聲問說:“婉衣,可當真有這些事?”
穆婉衣擡頭看了穆尋釧一眼,卻偏過頭去,垂眸道:“看來大哥並不信我們,既然如此,我們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我何時說過不信你們?”穆尋釧急道:“若這三妹真是這樣的人,大哥日後一定會給你們討個公道。”
之前穆尋釧待這三個妹妹並無不同,他因可憐穆習容幼年喪母,平日裡也會多照顧她一些,可如今穆習容變成了這般性子,他心中便有了偏倚。
自己的親妹妹們豈能讓他人欺負了去?
但眼下便下結論還爲時尚早,他也知道他的母親和兩個妹妹都不如何待見穆習容這個三妹妹,早前還曾撞見瑩兒帶人欺負她。
總之他接下來會在京城待上不少的時間,自會有機會看清他這個三妹妹究竟變成了什麼樣的人。
夜色如墨,秋行冬令,風一吹過落葉便成片掉下來,枝頭沾了料峭春寒,隱隱有肅殺之意。
“夫人您真的要進去嗎?”
穆府中一間絲毫不起眼的庭院外,柳霞眠站在門外,披了一身擋風的青墨色外衣,她眼中情緒不明,定定看着那間院子,似要將它望透了去。
“將門打開吧。”
柳霞眠吩咐林妤錦道。
林妤錦神色隱隱不安,卻只能從命。
要知道,這清築院裡關着的,可是個瘋瘋癲癲的瘋女人。
這女人之前是穆府裡的二姨太,十幾年前卻忽然一場變故,這女人就像被邪祟上身了一般性情大變,有時還會無緣無故傷人,整日裡胡言亂語,神態嗔癲說要找回自己的孩子。
她原本應該被趕出穆府,但穆顯陽還是念着那麼點舊情將人留下了,關在這間院子裡十幾年,只有一個下人伺候着。
柳霞眠進了院中,院子裡不經常打掃,像是荒廢了許久,空氣中還隱隱飄散着黴味,柳霞眠捂着鼻子,嫌棄地皺了眉。
院中沒點燈,破舊的衣物掛在庭外的橫杆上晃盪,像人的影子,在地上飄來飄去。
林妤錦見這如同鬼宅一般的宅子已是怕的不行了但柳霞眠卻沒生出絲毫退意,她吩咐林妤錦道:“去掌燈。”
林妤錦哆哆嗦嗦地進了主院,點了燈,院裡一下亮堂起來。
然而下一瞬,院子裡卻忽然傳出女人的歌聲。
“……跳花牆,小哥兒笑,來到檐下築巢巢……辮兒彎,鞋兒掉,小哥兒衣袖要挽好……不吃谷,不吐糜,孃親夜裡把你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