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夜深知十二是嘴硬心軟,若不然,她怎會在沙漠中去而復返救了自己?若不然,她怎會親自爲蘭心吸取毒液,只爲保她一命?
可明夜也知,十二的心軟,是針對她在乎的人,哪怕是一條狗,只要是她看中的,都可以用命去保護,這就是他眼中的十二,一個面冷心熱,一個口是心非,卻讓他仰慕,讓他下定決心追隨的人!
“喂!你們傻站在上面幹什麼?還不快下來保護皇子?”侍衛餘光瞄到樹上悠然自得的十二與明夜,趕緊出聲低吼道。
十二眸光一冷,宛如一泓死水古井無波,她就這麼靜靜的看着下方,看得這侍衛心頭髮虛。
可在主子面前,他卻不敢露出半分膽怯,只能硬着頭叫囂道:“你快下來!只要你幫助主子逃過此劫,回到白虎國,皇上必然會對你大加讚賞,前程美景數之不盡。”他以爲用金銀財寶就可以打動十二,這世上愛錢的人不是沒有,可面對可以平步青雲的平臺,不去跳的還真沒幾個,可不湊巧的是,十二就是其中之一。
她冰冷的話語,在這森林中來回闖蕩,不僅人聽見了,連那些蠢蠢欲動的野獸也聽見了:“前程美景?抱歉,我一點興趣也沒有,誰想要你求誰來救你們,我是不奉陪了。”說罷,她竟閉上眼,似真的對樹下的一起誒置之不理了。
明夜當然也不可能違背十二的意願,在說了樹下的人今天還把毒蛇羣引來,想要拖他們下水,讓他們嚐嚐這種絕望的滋味,似乎也不錯。
大概是跟着十二有幾天了,連明夜心底似乎也有了一些本不該屬於他的黑暗情緒,正在一點一點的滋長。
“你!你們!”侍衛怒不可遏,他從未預見過這種人,軟硬不吃。難道他們真的要眼睜睜看着堂堂白虎國三皇子,慘死在眼皮底下嗎?
白子旭只看了十二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他不曾開口求救,也不曾退縮,反而是撥開擋在他跟前的侍衛,一人一鞭站在最前端,他是白虎的皇子,寧肯戰死,也絕不窩囊的苟活!今天若非着急爲母后尋找火龍果,他怎會將無辜人牽扯進來,還連累一個姑娘受傷,十二就算不出手,他也可以理解!可以接受!因爲不是每個人都能夠以德報怨的,至少他自問自己絕對做不到。
皮鞭啪地一聲由上至下揮舞,在泥土地上留下一道深深淺淺的痕跡,白子旭一整衣訣,眉目決然:“來吧!我白虎國沒有後退的戰士!只有戰死的英雄!”
這是白虎國數十年代代相傳的名言,只要是白虎人,靈魂中必然會銘刻着這句話,人的確貪生怕死,可有些東西凌駕於生死之上!例如信仰,例如諾言!
圍堵住他們的是一羣酷似野狼的豺狗羣,個個牙齒銳利,嘴冒口水,它們正以一種極緩的移動,想要將他們包圍,這幫豺狗泛着綠光的眸子,閃着**裸的慾望,那是猛獸最純粹,最原生態的慾望,廝殺!狠狠的廝殺!
十二怔怔的看着這幫宛如打了雞血的豺狗,她忽然間有些明白了,爲什麼有那麼多馴獸師想要簽約一頭品級高的神獸,武者之間的戰鬥,除開武者自身的實力外,還有魔獸,魔獸只要達到一定品級,就可與契約的主人融爲一體,化作她的矛,化作她的盾,化作她身上的鋼甲,只可惜,這種魔獸至少要達到神獸級。
魔獸也分等級,低級魔獸,一至十二階,十二階以上分爲鬥獸,鬥獸又分十二階,再往上乃神獸,其後超神獸,最後帝王獸,只可惜千百年來,帝王獸也只出過一隻,乃玄武開國大帝!有人說那隻帝王獸,有天馬的雪白翅膀,有人說它渾身燃火,有人說它腳踏祥雲,總之,版本各式各樣,卻沒一個人親眼見證過。
就在十二分神想着魔獸的等級時,下方的廝殺似乎也進入了白熱化,白子旭或者在同齡人中實力不俗,可他對上的卻是五階低級魔獸,而且是一大羣,沒有一兩百也有七八十,每隻擡擡腳,都能將他們幾個壓成柿子餅。
白子旭明顯體力不支,手中揮舞的皮鞭一次比一次威力小,最初那幫豺狗還能嗷嗷叫上幾聲,現在哪怕是正面襲來,它們也當是撓癢癢,一個侍衛被豺狗從後方頂中整個人朝前一撲,還沒等他爬起來,一隻豺狗仗着血盆大口,哈喇子簌簌的往他的臉上掉落,他嚇得幾乎臉色猙獰,沒有人不想活,哪怕是士兵!可就是因爲他們是士兵,所以他們的任務才更堅決,那侍衛眼中爆出一道精光,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一隻胳膊堵在豺狗的嘴裡,任由它的理智咬破盔甲,任由它的牙齒扎入皮肉,血如泉涌,噴濺他一臉,可他還在振臂高呼:“主子!你們快逃!”
不知怎的,他被鮮血模糊的容顏,卻讓十二心底久違的升起一股懷念的感覺,似乎許久以前,她也曾有過這樣的時光,哪怕犧牲掉自己,也要讓最重要的人離開!只可惜……想到自己上輩子臨死前的悲痛,十二顫動的眸光終究迴歸了死寂,她一言不發的注視着戰況,哪怕那侍衛的胳膊已經被生生撕碎成兩半,他的手臂從手肘處被撕開,十二也未曾變過臉。
當一隻、兩隻、三支豺狗撲向那名血流不止的侍衛時,白子旭的臉色驟變,他瘋狂的揮舞着皮鞭想要衝過去救他,可終究孤掌難鳴,倏地,他想起了樹上作壁上觀的十二,當他剛擡頭,準備放下一切尊嚴求救時,一道勁風颳過他的面頰,樹幹上,已是空無一人。
“熬——”豺狗慘痛的哀鳴,讓在場的一切生物都爲之一愣,不僅是白子旭等人,還有那幫殺紅了眼的豺狗。
十二身影猶如鬼魅,迅速竄到那侍衛身邊,一拳將正準備咬斷他咽喉的豺狗狠狠擊飛,混雜了五階鬥氣的拳頭,幾乎砸得豺狗腦袋凹了進去,它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幾下,在無生息。
周圍的一羣豺狗紛紛瞪着一雙綠眼,殺氣騰騰的看着十二,似要將她生吞活剮,卻又好似在估計些什麼,十二揉了揉拳頭,彎腰踹了踹那名已經是氣若游絲的侍衛:“死了沒?沒死給我吭一聲。”
明夜捂着嘴,歪過頭去悶悶的發笑,他就是主子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吧?
那侍衛大口大口喘着氣,明明視線已經模糊不清了,可他還是倔強的想要擡起手抓住什麼,在空中揮舞的左手,染滿了鮮血,右手已是皮開肉綻,十二漠然的任由侍衛抓住自己的衣訣,任由一個鮮紅的血手印印上她的衣袖,她的眉目依舊冰冷,彷彿地上這隻留下最後一口氣的人,與她毫無干系一樣,誰也不曾發現,她那隱藏在冰冷下,隱隱跳竄的火山,究竟有多熾熱!
“救……救救王爺……”這是侍衛留在這個人世上最後一句話,那話隨着風緩緩散開,白子旭瞳孔一縮,面露悲拗,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到侍衛身邊,跪在地上,抱着他溫熱的身體,嚎啕大哭,倖存的其他人也是一臉悲愴,只有十二和明夜,一個冷酷無情,一個漠不關心。
十二活動了下有些酸澀的手關節,又掰了掰脖子,咔擦咔擦的碎響,那是關節被活動開的聲音,顯然,她是準備大幹一場了。
那名始終看十二不爽的侍衛,紅着眼衝她咆哮道:“你剛纔不是不願意出手嗎?現在看見死人了,你高興了嗎?爲什麼你剛纔不出手?爲什麼你一定要等到……等到他……”語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這人的指責,讓一旁的明夜很是惱火,他下意識的衝上前,叉腰護在十二面前,大吼道:“明明是你們自己不小心,引來了豺狗羣,現在居然反而我們?哼,主人又不是大善人,難道誰有難她都必須得救嗎?你們講講道理好不好!”
那侍衛一陣啞然,可沒多久,他似乎又找到了理由來抨擊十二的不道德:“既然你剛纔不出手,你現在也不用出手了,我們不稀罕……”
他話還沒說完,十二足下一蹬,已是一拳砸向準備偷襲白子旭的豺狗,只一拳,塵土飛揚,豺狗嗷嗷叫着從塵埃中飛了出去,撞擊上左側幾丈外一棵粗大的樹樁,漫天的沙土散去後,衆人錯愕的看着十二的身前,她竟一拳轟出了一個足足有一米多深的巨坑?
十二站在坑邊,任由勁風拂面,她傲然的靜立着,冷清的月光從頭頂灑下,紅脣微啓:“我高興救就救,不高興就不救,何時輪到你來插手,恩?”
話冰冷刺骨,帶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與強勢!
猖狂!
太猖狂了!
可偏偏你還沒理由反駁她。
是啊,人家救不救是人家的自由,你頂多罵她沒有道德,沒有慈悲心腸,還能拿她怎麼辦?
侍衛忽然發現,自從遇上這個人,他們的黴運就好似始終沒有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