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洄白了方哲一眼:“你跟他廢話個什麼勁兒嗎?我直接去問蘇以漫。我管蘇以漫是死是活呢,哼!”
蘇文生拉住欲走的林希洄:“林小姐,以漫這幾天的情況越來越糟糕,醫生說……就算……就算等到*……也不能再做手術了……你問她這些,萬一讓她知道實情,假如她的情緒過於激動,那是會要她命的!”
方哲聞言,只覺得腦子裡一空,半晌纔回過神來:“你說什麼……就算等到*也不能做手術了?”
“因爲她的身體狀況,已經等不及做手術了!”蘇文生一抹老淚,別過頭,似乎再也不願多說什麼。
方哲頹然的靠在走廊上,那他做這麼多是爲了什麼?只是爲了讓蘇以漫走的開心一些嗎?不,不是的,他是想讓蘇以漫撐下去,等到*,而不是讓她多撐這些日子,卻還是要死。
蘇文生半晌才緩過來,回頭看着方哲:“我知道,你爲了以漫已經付出太多了。你自己都做了檢查,如果不是無法配型,我相信你是真心願意捐腎的。是我們以漫她沒福氣,實在等不了啦……”
林希洄震驚的去看方哲:“你連自己身體裡的器官都願意給蘇以漫啊?”
方哲以爲她要吃醋發火,偏他這時候也沒心情去哄人。誰知林希洄卻來了一句:“太好了,我終於看到一個正常人!”
這下輪到方哲震驚了,他想把身體裡的某一個器官捐給別的女人,他女朋友居然還說太好了?林希洄最初吃醋發飆,他都可以理解,反而她那樣做纔會讓他舒服一些。可是她最近怎麼忽然間就變得這麼“大方”了?大方的簡直不正常!
林希洄接着又來了一句:“可是爲什麼我還是覺得心裡十分不舒服?”
不舒服就對了。方哲無力的笑笑:“希洄,我暫時沒有心情跟你解釋這是爲什麼。”也許是她思考事情的方向一會像人,一會像紫貂,所以才導致這種結果,但他是真的沒心情去哄人去勸解。
林希洄面上的笑意忽然便淡去:“你現在應該很傷心纔對,如果換了是小嘉走到這一步,我也會很傷心的。”其實她也不希望蘇以漫會死,可是蘇以漫命該如此……這也算是報應。不過,不是她自己的報應,而是蔣虹的報應。
如果蔣虹當初沒有活活氣死另一個女人,她的女兒也不會先天不足後天體弱多病。現在蘇以漫的死,是還了以東媽媽的債,蔣虹的入獄是還了夏秀萍當年的那筆債。
其實,要她來說,蘇以漫也真的是挺可憐的,畢竟蔣虹要做的事,她又阻止不了,可是因果循環就是如此,蘇以漫是真的氣數到頭了。
只是,爲什麼她會突然不高興呢?她又吃醋了,就像方哲之前要天天照顧蘇以漫的時候一樣,她又吃醋了。
她在人世廝混過這麼久,又是徹底成了人的身體,她當然知道,對於人來說,其實最初的她,反應纔是真實的。近來的大方,完全是她剋制自己漸漸發展的越來越人性化的性情,讓自己徹底迴歸本真。
可是這一刻,她還是破功了。
她告訴自己一萬遍,方哲只是把蘇以漫當朋友,只是顧念兒時和少年的時的情誼,可她還是剋制不住不開心,剋制不住要生氣!
既然你要對別的女人那麼好,當初幹嗎還要和我糾纏在一起?
不對不對,是我錯了,是我先要和你糾纏在一起的,是我錯了!是我自找的!
方哲看着林希洄漸漸變色,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即使是林希洄也未必接受得了。之前她還會吃醋呢,這時候又怎麼會沒有反應了?
方哲伸手去,想將林希洄拉到自己懷裡,可是卻落了空。
林希洄忽然轉頭跑了。
“希洄!”方哲連忙追出樓梯走廊,
林希洄卻是理也不理,往另一頭奔去,眼看就要拐到另一端的走廊裡。可是卻一頭撞上從樓梯處上來的人。
蕭子期先是納悶的看着林希洄,等發現林希洄的神色後,又驚又怒:“希洄,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林希洄搖搖頭:“沒人欺負我。”
方哲急匆匆跑來:“希洄,你去哪裡?”
林希洄躲開他:“我想自己靜一靜,你別跟來!”自顧自朝樓梯下走去。
蕭子期幸災樂禍的看了一眼方哲,跟着希洄下樓去了:“希洄,等等,你想去哪裡,我送你。”
方哲只得頓住腳步。他不是不想追,只是現在追上去恐怕事情只會更糟。
蘇文生呆呆看着這場面,終於開始覺得,自家人確實對不住人!如果不是爲了以漫,這對戀人也不會弄成這樣。
林希洄一邊匆匆下樓,一邊問趕來的蕭子期:“你怎麼會來醫院?你跟來做什麼?”
“我特地來醫院找你的,所以只能跟着你了。”
“你找我幹什麼?”
“沒有大事,就是單純找你聊聊天逛逛街,不行嗎?”
林希洄心裡煩躁:“你也別來跟着我!”
蕭子期那麼冷酷高傲的人,偏偏這時候臉皮厚了,非緊緊跟了上去。
蘇以東整天躺在病牀上,早就煩了,好不容易出了ICU,忍不住就想坐着輪椅出去溜達溜達,結果被夏秀萍堅定的否決了,還訓斥了幾句,讓他收收心,好好休養。
想想自己行動不便,夏秀萍也確實搬不動他,不想收心也不行。蘇以東只好安靜的繼續躺着,也免得夏秀萍操心擔心。還好不等他無聊太久,就有人進來看他。
洪雪馨這日覺得精神大好,便拋棄輪椅,自行下來看蘇以東恢復的怎樣。看到蘇以東躺在牀上唉聲嘆氣,感慨自己不能隨意行動,她頗覺好笑。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你就別嘆氣了,萬一情緒不好,導致傷口恢復的太慢,可不是鬧着玩的。”
蘇以東看到她過來,笑問:“你今天看起來精神很好!”
夏秀萍也附和道:“是呀,看起來真的是好多了。”
洪雪馨點頭:“是啊,我這種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眼看就要沒事了。我說蘇以東,你怎麼樣?這單人病房,住着還習慣嗎?”
蘇以東苦笑:“你覺得這世界上,會有人住得慣病房嗎?”
洪雪馨一想,也覺得自己說的話可笑,忍不住笑起來。她這一笑,乍現出萬種風情,媚意入骨,卻又不讓人覺得風騷俗氣。
夏秀萍瞧了瞧二人:“你們先聊,我出去洗幾個水果給你們吃。”
蘇以東問洪雪馨:“洪小姐真是好興致,怎麼忽然想起來看我?”
洪雪馨:“這麼說,我是不該來了?”
蘇以東忙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我正悶得慌,有人來看看,我求之不得。”
“虛僞。”洪雪馨故意嗔道。
蘇以東淡淡的笑容裡添了些許落寞:“呵呵,我快三十的人了,受傷住院,陪在身邊的只有夏阿姨,最先來看我的人,不是親人、親戚,而是朋友。這樣也挺好的,也很不錯。”如果他們確實不嫌他,都肯把他當朋友的話……
“呀,我怎麼聽着感慨這麼多呢?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有個親爸,親妹子,還有別的親戚的吧?比我可強多了。”
“難道你沒有親人?”蘇以東詫異的問。
“沒有”洪雪馨神色十分平靜,“一個都沒有。”
蘇以東看着洪雪馨,半晌不能言語。他想爲自己的魯莽道歉,可是這樣又顯得太刻意,想不動聲色的安慰洪雪馨幾句,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他緩緩開口,看似三思而後言,其實卻說了一句完全不經過大腦的話:“其實除了以漫,我也沒什麼親人。”媽媽死的時候,他還很小,加上有爸爸在中間擋着,所以他也僅僅是和外公外婆那邊保持聯繫,比熟人差一點,比陌生人好很多的關係,不太像中國人口中所謂的“親戚”。至於蘇文生嗎,他相信蘇文生或許也是愛他的,可是他沒辦法將蘇文生當做親人。事實也是如此,每次到了關鍵時刻,他總是被蘇文生放棄和犧牲的那一個。
洪雪馨“噗嗤”一聲樂了:“瞧你說的,擁有那麼多,你就珍惜吧。別整天擺出一副‘沒媽的孩子像根草’的可憐樣兒了。”
蘇以東也忍不住笑了。這次笑的幅度有些大,肋骨處的傷口被震的有些發疼,他忍不住抽了一口氣。
洪雪馨:“小心些嘿。我是太無聊,過來看看你,順道自己也解解悶,這要萬一把你傷勢弄得嚴重了,我罪過就大了。”
“蘇以東!”林希洄風風火火的推門進來。
蕭子期也跟在她身後,不期而至。
蘇以東和洪雪馨同時轉頭去看林希洄。
林希洄:“洪姐,你也在?”
不等洪雪馨回答,她又直接去看蘇以東,嗓門又大又亮:“蘇以東,我有事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