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宿舍樓裡傳來一陣爽朗大笑,一人從樓裡渡步而出。此人十七八歲劍眉斜飛,目光犀利,氣度偉岸。他看到禪空二人時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裡竟會有人。
楚南星上下打量着那人,頗覺得眼熟,暗想:‘這人跟唐律到有幾分神似。‘
那人冷冷看着禪空二人,眼中殺氣涌動沉聲道:‘你們是誰?‘一股猛烈氣勢從他身上掃蕩開來,吹得楚南星衣袂翻飛,禪空卻紋絲不動。
禪空合十道:‘貧僧環山寺禪空。‘
那人目光一縮:‘禪空?是了,你就是封了劍魔的那個禪空。‘
禪空道:‘正是。請問施主此陣可是施主所設?‘
那人道:‘不錯。‘
禪空面色一肅沉聲道:‘那樓裡五十六人也是施主所害了?‘
那人冷笑道:‘笑話,我還不屑與常人動手。‘話音剛落那人周身墨氣大勝,一聲獸吼震動山野。那人身上墨合急速澎脹,一張似龍非龍的獸臉在墨氣中浮現,猛烈晃動竟隱隱有掙扎之意
。那人大喝一聲墨氣旋轉,墨氣又緩緩收縮。這一脹一縮,一縮一脹尤如心臟跳動,吐吶呼吸。
禪空目光一疑,驚道:‘這是...混沌兇獸!‘<太合書.妖鬼鑑>有載,天地初分,清升爲天,濁降爲地。天地之間那未分陰陽之氣始爲混沌元氣,而元氣之中又孕育而出混沌兇獸。
混沌兇獸有形無質,幻化萬物。此獸原爲誅神峰神獸,誅神峰沒落後此獸也不知所終。
終於混沌兇獸似是在也無力掙扎慢慢隱沒。那人長呼了一口氣,轉身欲走。
‘且慢!‘禪空喝道。
那人滯了一下緩緩回頭冷冷道:‘和尚還有什麼話說?‘
禪空語氣嚴厲:‘這混沌兇獸分明被封在終南山絕妖墓的天威石中,怎麼到了施主手中?‘
那人轉過身來一字一句道:‘這個我沒必要告訴你。‘
楚南星心中一動,他記得離開四方玄城時曾看到異像,難道就是這混沌兇獸?
禪空道:‘如此貧僧只一能將施主帶到環山寺禁魔堂了。‘禪空運轉大願力,道道金光映照而出,佛氣蒸騰,一派祥和之氣。
那人冷笑一聲手中旋風般衝出一道墨氣,墨氣沖天,捲動沙石無數。土地顫動,墨氣一分爲二,二分爲四,圍向禪空。
楚南星見要動手本想召鬼,但轉念一想鎖鬼盒召鬼之術只有自己知道,如果召了豈不是自曝身份,在說禪空佛法高深不一定會輸。一念及此楚南星找了個避風處躲了起來。
旋風墨氣。中響起金屬摩擦聲。只見一片黑影從旋風中射出,卻是如蝗勁矢,斜地裡刺來利刃,四股旋風中間上空出現一塊巨大岩石,腳下長矛破土而出。
禪空大喝一聲,佛光大盛形成一個光罩,勁矢打在光罩上,如釘鐵壁‘叮叮鐺鐺‘全數落下。禪空探出左手,手上一層金光閃爍,抓住利刃將之折斷,運使大願力向上一擲,這一擲力道
何等之強,幾乎是剛剛擲出那岩石就炸裂開來。禪空腳下一掃那破土長矛紛紛斷裂。這些事說來繁複卻不過眨眼之間。
楚南星驚疑不定的看着地上的斷刀、殘箭、折矛,暗道:‘機關術!墨宮的人。‘
那人拍掌道:‘和尚好本事。‘
禪空道:‘施主是墨宮何人?‘
那人道:‘在下天無雙。‘
禪空道:‘原來是墨宮少主。‘
天無雙微微一笑。禪空兩旁地面突然巨烈抖動,一條條裂紋快速擴散,墨黑之氣噴溥而出。土地慢慢凸起一個大包,那土包升到兩人高時,猛然炸開,泥土攢射,速度之快勁道之猛甚至
看不見泥土軌跡就將樹木打斷,幸好楚南星身法超卓躲了過去,不然隨便被擦到一下就能斷骨傷筋。
一個身高五丈,八臂四首的黑鐵巨人昂然而立,一股逼人威勢撲面而來。
天無雙道:‘鐵醜在墨宮排行第七,大和尚小心了。‘
鐵醜正首是一個怒目金剛,寒光一閃八臂或環抱,或前伸,或拈指。大力憑空而生。
禪空波瀾不興的面容上現出一絲驚色:‘天問九章!‘天問九章乃是燃燈古佛從三千大世界悟出的至理佛法,本是孤本藏在環山寺藏經閣中,經中語句隱晦環山寺歷代高僧悟出前三章,禪
空也曾參悟過但終無結果,不想今日到見到了。
鐵醜上身一轉由‘弘王相‘變‘三羅天身相‘再變‘人仁無妄相‘,一變三相。
禪空嘆了口氣:‘天問一章...‘兩面四臂,法身凝聚。四手相交,佛氣環繞,擋下‘弘王相‘和‘三羅天身相‘,‘人仁無妄相‘斜下一擊正中法身,一團金光四射,鐵醜退開三步。
天無雙瞳孔一聚:‘天問二章,不壞金身!厲害!‘
禪空雙手合十,臉上神色複雜:‘施主竟能參悟天問九章,如此慧根如用在正途唉,必能超越前人。‘說罷連連搖頭,十分惋惜。
天無雙笑道:‘我手下有怨魂,胸中有戾氣,入了正道又如何?‘嘆了口氣,臉上神色寂寞像是回憶起前事。
禪空唸了聲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天無雙回過神來,恢復長態喝道:‘休要羅嗦!‘
鐵醜正首旋轉現出面容猙獰,乃是‘不動明王相‘。
禪空一愣:‘天問二章!‘
楚南星看得真切,大聲提醒道:‘大師小心,鐵醜有本命元神!‘
鐵醜八臂連動,‘不陀獅醒相‘‘五社座王相‘‘仇佛離山相‘‘中央靈寶相‘,一變四相。
禪空神色莊重,法身四臂緩緩推出,鐵醜身後延伸,像是變小了一般。看似緩慢卻剎那印在鐵醜匈甲之上,而鐵醜四相分擊禪空,頭、胸、背、腹。一團浩瀚狂暴的氣流先是一縮繼而猛
的炸開,狂風猛亂。楚南星一個不留神被吹翻一個跟頭,足尖一點逆風而上抱住一棵大樹。
良久,暴風止息。一個巨大坑洞赫然出現。兩道人影從洞中急射而出。
禪空微微喘息:‘天問二章,漏盡空。天少主真是奇材。‘
鐵醜二首旋轉‘不動明王相‘變平和半魔之容,乃是‘魔王衆生相‘。
禪空在度變色:‘天問三章!天少主...唉!‘
天無雙道:‘天問三章,衆生神魔相源爲本相,本相亦爲無相。衆生神魔從無相而生卻源於本相,魔佛互助由心而生,大和尚可想見識一下?‘
禪空嘆道:‘天少主佛心慧根竟達如此,可笑貧僧還自詡佛法高深,雖無勝算但貧僧還是勉力爲之。‘
天無雙眼中閃過敬佩之色,暗暗點頭。
鐵醜並不持相,天空聚起烏雲,遮星閉月。
楚南星瞪大雙眼暗想:‘竟能引動天像,這賊廝鳥好大的神通。‘
烏雲下沉,黑雲翻涌,無數千變萬化的容貌在烏雲中沉浮,或哭嚎,或憤怒...不一而同。
禪空法身變持杵降魔狀。鐵醜身行一動黑雲緊隨其後,黑雲噴溥分襲法身兩側。那哭嚎,憤怒之容中途猛然變爲喜笑、歡樂之衆生相。禪空不料有此異變來不及換形,黑雲襲身,禪空踉
蹌退步,法身險些潰散。
鐵醜趁機而上八臂正中禪空前胸,禪空背脊一弓然後又猛的一挺,一股絕大之力將鐵醜震開。禪空面色潮紅嘴角沁出一絲血線。禪空法身急變爲普渡衆生相。
‘魔佛相合,你乃我何?‘天無雙搖搖頭轉身舉步欲走,靈犀眼忽然一動他感到幾裡之外有人在窺探自己,他剛準備用本命真魂抓住那人。一聲崩絃聲遠遠傳來,絃聲剛落一支翎箭驀然出
現在天無雙眉心處。天無雙目光芒一閃他身前一丈之內凝固,空氣中的塵埃上下浮動。翎箭停在半空,雖只是一瞬的時間但對天無雙來說已足夠。天無雙身體如霧散開又在宿舍樓頂凝聚。翎
箭射在地上,轟然巨響,水泥地面炸開一個大洞,碎石橫飛。天無雙揉着眉心道:‘通天眼,剎那箭。‘
遠處四個人御風而來,依次落下。邢罰冷冷看着天無雙對吳子墨三人道:‘去助禪空大師。‘三人點頭加入戰鬥。
邢罰道:‘墨宮妖人交出混沌兇獸,留你全屍。‘
天無雙臉色一變,壓下怒氣道:‘有德者居之,有本事來拿。‘
邢罰喝道:‘好!‘拿下背上長弓,不上箭挽弓如滿月,弓弦之間一道氣勁若隱若現,崩弦響處,呼嘯破空,天無雙向後急退,他所站之地憑空被劃出一道深壑,樓房一角被生生削下。
邢罰連連挽弓,一時間樓房如豆腐落下無數碎石。天無雙在這看之不見的‘驚弦箭‘下穿花過隙,身影連動,如狂濤中一葉扁舟,上浮下沉隨時有覆滅之危。禪空在鐵醜天問三章下敗跡
已現,雖然他有七十二法相但敵手乃是他還沒參悟透的天問三章,任他如何變狀,鐵醜有天問三章任意取之,招招相剋。禪空只能在大願力下苦苦支撐。
一聲呼嘯,一道破空。火花在鐵醜身上綻開,鐵醜攻勢一滯,禪空得以喘息片刻。
炎由心射出烈炎箭,一擊得手向後急退。鐵醜卻不追擊。它三首轉動‘魔王衆生相‘變兇戮、嗜殺魔容。
禪空大驚:‘天問四章,顯婆摩羅三天滅世相!快閃開!‘
天轉紅色,血腥氣息瀰漫全場,呼喝怒吼迴盪衆人耳畔,紅蓮業火平地而起,無數鮮血激噴而上。
天無雙心中大驚,天問四章是他參悟出的最高章法,放眼衆派中能擋下的廖廖無幾,可以說是必死章!天無雙有心收回鐵醜卻爲時已晚。
紅蓮業火阻斷了炎由心的退路,他身形一動剛準備御風而上,一聲崩弦,利箭尖嘯,破空而來!翎箭在炎由心身旁炸開,幽隱如鏈繞上炎由心腳踝,將他拉下。‘如影箭!‘炎由心愕然回
頭,看見一雙陰鷙眼睛。
紅蓮業火在鐵醜身前彙集,魔王面容在火中掙扎怒吼,似要破火而出。業火照炎由心充來。
狂烈的氣勢將炎由心的衣裳盡數壓碎,兩條血線自眼角流出。眼看炎由心就要命喪業火之下,禪空猛然擋在炎由心面前,業火轟擊在法身上,魔王面容咬住法身,法身立時潰散,不壞金
身竟擋不下一擊。
業火將二人燒滅,化爲一縷青煙。
楚南星失聲道:‘大師!‘這業火的威利他是知道的,業火沾身,重入輪迴。禪空和炎由心已然無幸。
邢罰怒喝一聲,拉弦不動,長弓光華忽盛,邢罰眼中閃過滔天怒意。一道耀人眼目的光華急射而出,光華亮如白晝。天無雙身上暴出一層墨氣,墨氣分出數十觸手,野獸咆哮,觸手急速
纏上光箭。一點光亮突破重重觸手打在天無雙身上,一絲光線順着天無雙胸口經過腳沒入地面。
舍樓咔喀一聲,無數裂紋漫延,一瞬間的功夫舍樓變成碎石轟然坍塌。
邢罰冷冷看着塵霧飛揚的廢墟。天無雙躲在廢墟之後微微喘籲,他看了一眼不能動彈的鐵醜黯然搖頭,暗道一聲:大意了。競忘了封住鐵醜的本命元神,應用皮影之術控制纔對。他一揮手
鐵醜重新沒入土中。剛準備站起,呼的一聲,碎石炸開。
吳子墨喝道:‘墨宮妖人竟害了二師弟,拿命來吧!‘
天無雙冷笑道:‘就憑你麼。‘
吳子墨神色一變怒道:‘你說什麼!‘
就在此時一聲爽朗笑聲遠遠傳來:‘烈日箭果然厲害啊!‘
邢罰轉身面對夜空沉聲道:‘什麼人!‘
一片火海遽然出現,火海翻滾,熱浪撲面。邢罰退後一步道:‘南天離火!大雲光明教何人?‘
‘大雲光明教,光明左右使霜滿天,千堆雪。‘霜滿天和千堆雪從火海中緩步而出,卻是那小吃攤上男女店家。
天無雙哈哈一笑從廢墟中走出道:‘天無雙見過霜左使,千右使。‘
霜滿天笑道:‘天少主不必客氣,我也是好奇而來,沒想到能見到天少主。天行劍宮王可好?‘
天無雙道:‘家父甚好,勞霜左使關心。‘
邢罰冷冷道:‘家常裡短就到地府在說。霜滿天你裝得很像啊。‘
霜滿天微微一笑。邢罰瞳孔一縮,目光凝結射出。霜滿天左指火光一閃,火花交叉飛舞。兩人中間憑空炸開氣流。
霜滿天讚道:‘瞳中箭果然厲害。‘
邢罰冷哼道:‘離火劍也不差。‘
在衆人沒有注意的樹林上空,誅神峰主破開虛空站在樹林之上,看着遠處衆人目光停在天無雙身上,又轉開打量霜滿天和千堆雪,沉思。
楚南星早早就躲入樹林,今晚強人衆多得看準時機快溜。
‘妖人出來!‘吳子墨突然大喝,一箭射向黑暗之中,遠處傳來一聲悶哼。
楚南星透過寧馨兒的狐眼看得真切,遠處有人中箭倒下,赫然是笑伯!楚南星就待衝出去,卻又生生忍住,怒視吳子墨。
就在此時異變徒生,笑伯身體猛地炸裂,澎湃無匹的邪力充斥天地之間,風雲忽起,電光閃耀,雷聲轟轟。一團黑霧緩緩升起。
衆人戒備的看着那團黑霧,陣陣強大的邪力從那團黑霧上散出,尤如重石壓在衆人心頭。
誅神峰皺眉暗道:‘這老兒怎的邪力如此之強?‘
那團黑霧浮在半空,翻涌不止,突然向楚南星襲來。楚南星大驚之下跳了開去,那黑霧擦過樹林,樹木野草急速枯萎。
楚南星驚疑不定的看着黑霧,暗叫:‘笑伯啊,怨有頭債有主,你追我幹什麼!‘
那黑霧哪裡管他,又向他衝來。楚南星無奈剛轉身欲跑,一支翎箭擦着他的臉頰釘在了他的腳邊。幽影從箭中暴出鎖住楚南星,楚南星動彈不得黑霧一下將他罩住。
楚南星只覺眼前一黑,龐大無邊的壓力從四面八方而來。她體內妖力瘋狂流失,全身骨格亂響。就在這生死一瞬,楚南星脖子上那個紫色鐵牌的鏈子斷裂,鐵牌緩緩掉落。
楚南星雙眼變成血紅,九條白光絞纏成白尾,滔天妖力憑空而生。
楚南星仰天狂吼,白光大放,四射光華將黑霧撕碎。山野震動,楚南星身上光華一蕩,頭頂天空烏雲被巨力破開一個大洞。
那些被撕碎黑霧重新凝聚,幻化成一個身着黑袍皮膚蒼白的青年。他的目光冷冷掃過霜滿天、邢罰等人。衆人心中悸動,都大爲震驚都暗道:‘這是何人竟能震動我的心神。‘
青年右手一圈破開虛空而去。
楚南星心靈深處強大的意識漸漸甦醒。
上天之心,
魔由心生。
天心之魔,
無止無盡。
千堆雪忽然上前兩步,死死盯着落在地上的鐵牌,片刻後身體一震呼道:‘二哥,二哥,那...那是沁蘭的鎮妖令啊!‘
霜滿天眉頭一跳抓住千堆雪的肩膀急聲道:‘當真!‘
千堆雪淚流滿面:‘當年我親自爲她戴上不會錯的。‘
霜滿面臉色忽然一變:‘天劫!‘
天空烏雲雷光閃爍,電蛇遊走。藍光從四面八方向楚南星頭頂大洞匯聚,洞中光芒越來越盛,一聲轟天動地的巨響,雷公打鐵。雷霆從天而降,天地變色,神鬼避易。還未及地,樹木燃
起金色火焰。
‘三妹快走!‘
‘可是沁蘭...‘
‘大師兄怎麼辦?‘
‘用踏日!‘
楚南星心靈深處,天空燃燒。楚南星站在蒼痍之地,看着面前的‘自己‘。
‘你是誰?‘
‘魔。‘
‘你是我?‘
‘不,你是我。‘
‘我是你!‘
‘記住,你是我!‘
天劫來臨,原本以被天威壓在地上的楚南星竟又緩緩站起。擡頭,望天!
‘天心不仁,吾擊之!‘
光華盛過天刑之雷,威勢蓋過雷霆之力,天地在這一刻寂滅,歸於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