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時所在的位置,是在一個已經廢棄了不知道多久的山神廟外面。其實說那是山神廟,倒不如說是一堆亂石頭。
周圍的石頭牆壁看樣子都已經倒下了許多年,雜草斑駁。就連廟裡的山神,也高翹着屁股躺在地上,腦袋都不知道滾到什麼地方去了。
大海和老九就是故意挑選了這樣的荒山野嶺做交易,以保證安全。按道理來說,在這樣的地方,一般是很少有人會來的。
但是我和大海都同時聽到,就在老九帶着手下走了約二十分鐘後,從他們離開的那個方向的一個土丘後面,傳來了一聲慘嚎。
既然我用的是“慘嚎”而不是“慘叫”這個詞語,想必大家也應該知道,發出這種叫聲的人,是個男性。
但是在我聽來,那種叫聲帶給我的淒厲感覺,卻似乎只有膽小的女人才能發出。
我和大海互望了一眼,正準備跑過去看看到底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卻沒想到剛一擡腿,就看見那個土丘後面跌跌撞撞的跑出來一個身影,一邊跑,手裡還一邊向地上扔着什麼東西。
就在那個身影剛跑出來,土丘後面又響起了幾聲零星的槍聲!接着又是幾個人影連滾帶爬,大呼小叫的跑了出來!
後面那羣人裡面,赫然是老九和他的幾個手下!
而前面那個女人,居然是一個用花布包着頭髮,穿一身同樣花布,衣服和褲子的袖口都繡着花邊,還穿着一雙精緻的藍色小布鞋的女孩子!
一個揹着小竹簍,大約二十歲左右的苗族女孩子!
她一邊跑,一邊不斷的從衣服的口袋裡掏出一團什麼東西往地上扔。看到我和大海的時候,她稍微楞了一下,然後拐了個彎改變了一下方向之後,低着頭一個勁的朝着山神廟後面的樹林裡跑。
這時候老九也看見了我們,扯開嗓門吼道:“大海兄弟,快!抓住那個女的!”
繞過土丘的地方,本來是一塊長着雜草的平地,但是老九在喊出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他腳下拉了一把似的,一個跟頭就栽倒在地。
而他的幾個手下也是不斷的栽倒,又不斷的從地上爬起來。
大海猶豫了一下,似乎有點不想幫老九去抓那個女孩子。老九在摔了一跟頭之後,怒氣衝衝的提起手裡的槍,對着那個女孩子的方向又是胡亂的開了機槍。
只見那個女孩子身影晃了一下,似乎受了傷。
我來不及多考慮,拉了一把大海:“走!抓住她!”
說話間我已經衝向了那個女孩子,她這時候已經按着一隻腳靠在了一個石頭上,所以我以衝過去,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然後她就擡起頭,一臉驚恐的望着我!
看着她有些蒼白的臉,我也忍不住楞了一下!
這個女孩子長得非常漂亮,尤其是眼睛下面高挺的鼻子,實在是精緻到了極點!
我的鼻孔裡聞到一種若有若無的,讓人感覺非常舒服的幽香,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腦子裡又想起了逹亞。
其實我出手把她抓住,並不是想要害她。相反的,我是爲了救她。因爲我看見在她受傷之後,老九的幾個手下也舉起了槍。
我想要救她的原因也很簡單:一是因爲我對老九這樣的人沒什麼好感。二是因爲她是個苗女。
現在的我,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半個苗人來看待,所以看到這個女孩子的第一眼,我心裡就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大海這時候也已經衝了過來,一把按住我的手臂低聲道:“你抓她幹什麼?”
這時候那個女孩子似乎才從驚恐中回過神來,看着我輕呼一聲:“#@¥#%!!”說的居然是苗語。
她說完用力的推了推我按住她肩膀的手,似乎想要爬起來再跑。
她那句苗語說的意思是:放開我!我腦子裡還在想“別害怕,我不是壞人***這句話用苗語該怎麼說。這時候,老九他們卻已經追到了我們面前。
我趕緊低低對大海說了一聲:“想辦法救她走!”
說完我想輕輕的拍拍那個女孩子的肩膀,以表示我的友好。但是當我用一種友善的微笑一轉頭的時候,剎那間,我那種笑容就在臉上凝結,然後慢慢的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震驚!
我的手!我放在那個女孩子肩膀上的那隻手!那隻手上的指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一層綠色的,像是苔蘚一樣的東西粘在了一起!
而那個女孩子這時候正用一種粉紅色的粉末,往自己剛纔被子彈擦傷的小腿上倒。見我已經發覺了自己的不對勁,她突然對我笑了!
然後——一腳就把我踹翻在地,兔子般跳了起來,一下就躥出去老遠!
老九等人還想去追,大海卻把他們攔住了:“阿九,你們這麼多人,追個女人幹什麼?”
老九見那個女孩子已經跑得沒了影蹤,停下腳步有些恨恨道:“媽的,她把我一個兄弟給弄瞎了!”說完似乎還不解氣的樣子,對着身後罵了一句:“媽了個X的,你也是活該,只要卵蛋不要命的貨!”
我順着老九的眼神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個瘦削的男子,用一條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條纏住了眼睛,半張臉都被鮮血染紅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大海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來,倒是你們先惹了人家了?”
“都是胡三這個小王八羔子!”老九雖然長相斯文,但是說起話來就掩飾不住他身上的匪氣:“半路去撒尿的時候,看到那個妖女一個人在山上採藥,就動了歪心眼。手都沒摸上,卻被人家把一對招子廢了!等我們聽到叫聲跑過去的時候,那個小娘皮已經跑出了老遠!”
“不過……”說到這裡,老九的臉上帶着疑惑:“你說也奇怪,爲什麼我們在追她的時候,路上的草怎麼像是突然活過來了一樣呢?”
“沒什麼好奇怪的!”我一出聲,他們的眼光才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舉起被黏住的那隻手道:“你們惹上蠱師了!”
“什麼?”老九等人長期在這一帶活動,自然對傳聞中的蠱術還是有所瞭解的。見我一說出“蠱師”這兩個字,他們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大海也瞪着眼睛:“你說什麼?剛纔那個女的,就是蠱師?是哪個部族的?你的手又是怎麼回事?”
我無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嘆口氣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她應該是木塔部族的,也就是植物蠱部族的蠱師!”
“你的手……中蠱了?”老九囁嚅着,身子都似乎有些哆嗦的看着我怪異的手掌。
“不只是我,這裡的人,除了大海之外,都中了蠱!”我這句話一說出來,老九等人頓時臉色蒼白,但是眼裡還是忍不住帶點懷疑的表情。
我走到老九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道:“如果你們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不過提醒你們一句:三天之內,你們最好不要碰水,就算是渴死也不能喝水!”
我話音剛落,老九的身後突然發出一聲“啊!”的叫聲,然後一個人就掐着自己的喉嚨,倒了下去,在他的一隻手上,還拎着一個咕嚕嚕往外淌着水的水壺……
原來在我說話的時候,那個人正好拿着水壺在喝水,由於老九擋在我的面前,所以我根本就沒有看到,等我說完的時候,他已經灌了幾口水下去……
那個人倒下之後,掐着自己的喉嚨翻滾了幾下就一動不動了。所有人都看到,在他的脖子上,一條條的血管已經變成了綠色。
我伸手拔出老九腰間的一把匕首,然後在那個人的脖子上輕輕劃了一刀。接着就看見他的血管裡,流出來的,是一種綠色的,黏糊糊的液體。
我站起來把刀遞給老九道:“看到了吧,你們中的這種蠱,叫做“丘苔蠱”。這種蠱遇水即長,而且,是從心臟裡跟着血液的流動而在血管裡蔓延。”
“那……那怎麼辦?”老九無助的看着我:“不能喝水,那就算是沒有中蠱而死,渴也會被渴死的啊?”說完突然伸手抓着我的手臂:“你既然認識這種蠱,你一定有辦法解的是不是?一定能解的,是不是?”
老九有些語無倫次的說完,他的幾個手下也一臉期望的看着我。
我無奈的搖搖頭:“這種蠱……無解,”我還沒說完,老九就忽然跳了起來:“你說什麼?無解?難道我們就這樣被渴死?不,你肯定有辦法的,不然你怎麼會一點都不慌亂?說吧,你要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只要我能辦到,我都答應你!”
老九這種行爲讓我有些厭惡,我搖頭道:“你們想錯了,我並不是在要挾你們,這種蠱,的確無解,但是——”
“但是個屁!”老九突然拔出槍指着我的額頭:“你要是不幫我們解掉身上的蠱,老子就算要死,也拉着你一起死!”
“老九!”大海見老九居然威脅我,一聲厲喝道:“你他媽的在幹什麼?!”
“哼!”老九紅着眼睛道:“既然都活不了,那就一起死!”
雖然這時候老九的槍頂在我的額頭上,但是幹螞蝗蠱已經被我捏在了手裡,我絕對有信心在他開槍之前,讓他的額頭先洞穿。
但是想了想我還是忍住了,於是我對老九笑道:“我還沒說完,你着急個什麼勁?我所謂的無解的意思,其實也是不用解的意思,只要你們三天內不沾水,這種蠱自己就解掉了。爲什麼要那麼心急的逼我呢?再說了,”說完我意念一動,幹螞蝗蠱就纏上了他的手指:“你認爲槍頂在我額頭上,你就能威脅到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