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想天開？
或許是。
“狂暴之路”的想法，嚴格來講，也屬於舞臺特效設計的範疇。
在這方面，羅傑屬於外行，只有粗淺的瞭解。
但即使以羅傑這點粗淺的瞭解，也能判斷出來，要實現【狂暴之路】的構想，會遇到許許多多的難題。
甚至於，有些難題可能是無法解決的。
而且就成本方面來講，舉辦這樣一場演出，並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就算技術上的難題能夠解決，要實現【狂暴之路】那樣的大場面，成本必然被推高到一個破紀錄的數字。
單從演出本身上，絕無可能回本，甚至可以說少虧就可以當做賺到。
當然，若是演出能夠達到預想的效果，虧上幾千萬，乃至於上億美元，都是可以接受的。
想想看，若是【狂暴之路】的場面被複現出來，能引發多少關注和話題？
這些東西，都會被切切實實地轉化成樂隊的影響力。
與之相比，錢，反而是不那麼重要了。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要實現它，確實很難。
甚至於超出了羅傑的想象。
當漢克收到羅傑發來的構想時，露出了一個十分難看的苦笑。
爲了準確地描繪出自己的構想，羅傑用簡單的漫畫，畫出了《狂暴之路》電影中的追車場景。
羅傑的畫技算不上好，不過至少能讓人看明白是怎麼回事。
一輛長達數十米，有七八層樓那麼高的巨大戰車，行駛在無邊的隔壁之中。
前方是遮天蔽日的沙塵暴，以及連成一片的閃電。
十多面巨大的戰鼓敲響，吉他噴吐着火焰，彷彿咆哮着衝向末日。
“MD，這種大場面，怎麼可能在演出中實現？！”
漢克低罵了一聲，但卻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這副畫卷上的場景吸引住，情不自禁地開始腦補，若是真的有這麼一場演出……
“它一定會創造歷史！！！”
漢克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這場演出必須出自我的手中！絕對不能被別人搶走生意！”
“來人！”
漢克大聲叫來自己的助手，吩咐道：“立刻給皮爾斯打電話，讓他取消假期，我要在24小時內看到他出現在我面前！現在，馬上，立刻就去！”
什麼假期，什麼勞動法，在這一刻全部被漢克給無視掉。
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必須拿下這個項目！
甚至於，在這一刻，漢克根本沒有去考慮一個事實。
從理論上來講，哪怕不計成本，將【狂暴之路】照搬到現實當中，成功的可能性也絕對低於百分之三十。
這還是較爲理想的預期。
這個計劃確實場面宏大、氣勢磅礴，任何人都會爲之心動不已。
但卻有一個最基本的前提，就是如何將它實現。
“這是特效團隊的事，先讓皮爾斯弄個計劃書出來，然後找羅傑騙經費……啊呸，要經費。不管怎麼樣，【狂暴之路】計劃必須要實現。只要這個計劃在演出現場取得成功，以後我的團隊，收費可以上漲至少一倍！”
現在還是大白天，但漢克彷彿已經開始做夢。
所以說，夢想還是要有的，至少在做夢的時候不分白天黑夜。
…………
在樂隊都離開了北美大陸，前往海外度假的時候，留守北美的西奧多卻遇到了新的麻煩。
從黑人天王手中收購來的版權，終究還是引來了覬覦者。
覬覦這個說法並不恰當，嚴格來講，是一位被黑人天王坑了的歌手，想要拿回自己的版權。
一位年過六十的樂壇前輩，曾經的超級巨星，【蟲子】樂隊的保羅。
這位老人和羅傑前世，【披頭士】樂隊的保羅-麥卡特尼一樣，在發覺自己被騙了之後，下半生的時間，都在和黑人天王本人，以及後來的遺產管理委員會打官司。
直到羅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官司依然被黑人天王的遺產管理委員會採取着拖延的策略，那個時候的保羅-麥卡特尼，已經是一位快要八十歲的老人了。
當然，這個世界的【蟲子】樂隊和前世的【披頭士】只是相似，但卻完全不同。
【披頭士】是一支典型的英倫搖滾樂隊，而這個世界的【蟲子】樂隊，則是一支純粹的流行樂隊。
唯一相同的是，兩者都是來自英國的超級巨星，在全球範圍內擁有巨大的影響力，而且都有一位名叫約翰，被自己的粉絲槍殺的樂隊核心。
“我聽說，我的那些版權，現在在克里斯蒂安手中？”
保羅的語氣很平和，說出的內容卻有點咄咄逼人的意味：“我有充分的證據證明，1985年【蘋果軍團】公司的破產清算一案，其中的版權拍賣部分，艾倫-克萊恩、約翰-布蘭卡以及米迦勒-傑佛遜確實存在包括欺詐、僞造證據等十六項違法行爲，按照國際版權法的規定，這次版權交易應當被判爲無效。
而你們從米迦勒-傑佛遜遺產管理委員會手中二次購買的版權，本身就是非法的，無效的。
鑑於這一點，希望你能夠轉告你的僱主，我想和他談談版權的事情。只要是不過分的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他。”
保羅的意思很明確：我的版權被人騙走了，你從騙子手裡買去的是贓物，你應該把它還給我。
這批版權很燙手，會引來麻煩。
對於這一點，無論是羅傑，還是勞倫斯兄妹，都早有預料。
畢竟，米迦勒-傑佛遜當年弄到這批版權的手段，和“乾淨”兩個字扯不上任何的關係，坑蒙拐騙都算輕的。
被坑的歌手、樂隊數量多達幾十個，這麼多人，總有不甘心，想要拿回自己的東西的人。
【蟲子】樂隊的保羅，就是其中被坑的最慘，影響力也最大的一位。
“當年的事情我確實有所耳聞。”
八十年代這件事鬧得很大，作爲流行樂壇的從業者，要說從未聽說過，那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了。
作爲一名經紀人，睜着眼睛說瞎話是基本功，但西奧多不會去說那種連自己都騙不過去的低劣謊言。
微微停頓了一下，西奧多繼續說道：“保羅先生，我同情您的遭遇，但是你應該找的不是我們。
購買這些版權，我們花費了大量的資金，即使您是這些作品的作者，也無權要求我們無償歸還。
按照我的理解，既然版權局對這次的版權交易沒有叫停，那麼我們從米迦勒-傑佛遜遺產管理委員會手中收購這批版權的行爲就是合法的。
當然，如果您確實能夠拿出法院的判決書，證明這些版權在2005年2月之前的所有者是您和【蟲子】樂隊，而不是【ATV/索尼音樂版權管理公司】，我們也願意無條件將這些版權還給你，然後去找米迦勒-傑佛遜遺產管理委員會賠償我們的損失。”
西奧多的意思也很明確。
你的東西被騙了也好，被偷了也好，這跟我沒關係。
我是通過合法的途徑買來的，不可能白白就這麼還給你。
“合理的代價”，以現在保羅略顯落魄的生活，肯定是付不出來的，自然沒必要深入地談下去，反正你就算想買回去也買不起。
既然你說我買的是“贓物”，好，拿法院的判決書來，證明它是“贓物”。
只要有法院的判決書，我願意還給你。
但是，這卻是保羅不可能拿得出來的。
如果能通過官司拿回自己的版權，早在十年前，這些版權就被保羅拿回去了。
過去的米迦勒-傑佛遜，和現在的遺產管理委員會，有足夠多的資金，將官司無限期地拖下去，而保羅卻付不起如此龐大的律師費。
找那些人有用的話，我還來這裡幹什麼？
保羅見西奧多將事情往米迦勒-傑佛遜遺產管理委員會頭上推，不禁臉色一沉：“你的意思是，沒得談了？你確定你可以代表你的僱主嗎？”
聽到保羅略帶威脅的話，西奧多毫不在意地笑笑。
若是二十年前的保羅，放眼全球樂壇，都是說一不二的大人物，哪怕是那些頂尖唱片公司的董事，在保羅面前，都要放下架子平等對待。
但現在？
一個過氣的超級巨星而已。
被黑人天王狠狠地坑了一把之後，二十年過去，保羅依然沒能從這個深坑裡爬出來，反而越陷越深。
“我說過，你應該去找那些【騙子】。”
西奧多在“騙子”這個單詞上加重了語氣。
全世界都知道，【蟲子】樂隊的版權是被黑人天王騙去的，可那又怎麼樣？
北美的法律，講究的是證據，而且必須要無可置疑的鐵證，否則，哪怕一個人犯罪的嫌疑達到百分之九十九，也會被判無罪。
搖了搖頭，沒有再談下去的意思，西奧多揮手送客道：“今天就談到這裡吧，等下我還有一個重要的會面，抱歉了，保羅先生。”
保羅見西奧多態度堅決，知道事不可爲，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這樣對他好嗎？”
保羅離開之後，另一扇連通着休息室的門後，突然走出來一個人，問道：“畢竟他在樂壇的影響力不低，如果給羅傑他們潑髒水，麻煩總是有的吧？”
“你可是羅傑的合夥人，會眼睜睜地看着嗎？”
西奧多對大衛-勞倫斯調侃了一句，然後又嘆了一口氣，說道：“羅傑吩咐過我，如果保羅找上門來，要客氣一點。
據我所知，保羅似乎是羅傑的……偶像？”
西奧多猶豫了一陣，才說出“偶像”這個單詞。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保羅確實是羅傑的偶像，但不是【蟲子】樂隊的保羅，而是【披頭士】的保羅-麥卡特尼。
雖然保羅-麥卡特尼的情商低得驚人，但在音樂上的才華，卻是毋庸置疑的。
感慨了幾句，西奧多又說道：“但是，這就是商業。偶像情懷不能當飯吃，已經到手的東西，我們也不會輕易吐出來。”
這同樣也是羅傑的想法和要求。
偶像情懷是一回事，涉及到實實在在的利益，尤其是價值數億，乃至於數十億美元的利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別的不說，僅僅只是版權到手不足一個月，在MAD唱片的運作之下，收入就高達上千萬美元。
隨着版權運作業務的開展，這個數字還會不斷攀升，預計在兩年之內，達到每年超過兩億美元的鉅額收入。
哪怕這兩億美元，有百分之六十屬於勞倫斯兄妹，剩下的，也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五億美元的投入，要不了幾年時間，就能成倍的賺回來。
在這個世界上，投資回報比更高的生意並非沒有，但如此穩定的，卻極爲罕見，而且每一樁都伴隨着無比激烈的競爭。
如此恐怖的收益，羅傑當然不可能僅僅只因爲一個一錢不值的“偶像情懷”，就拱手相讓。
就算羅傑願意，理查森和安妮也絕對不可能答應如此敗家的胡鬧。
“萬一他真的打贏了官司呢？”
大衛-勞倫斯提醒道：“別忘了，版權現在在我們手裡，傑佛遜家族不會爲了我們，耗費大量的精力和資金，繼續把官司拖下去。
無論按照英國法律還是北美法律，只要進入到庭審階段，保羅和【蟲子】樂隊幾乎不可能輸。”
在如今的法制社會，哪怕是資本主義國度裡，律師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一起不可能贏的官司，足夠出色的律師團隊，在擁有充分的、壓倒性的資金優勢的情況下，可以把開審的時間無限期拖延下去，這並不困難。
今天發現一個“證據”，明天找到一個“疑點”，每搞出一件事，就能拖上幾周，乃至於幾個月。
對於那些要流程求極爲嚴格的大案來說，隨隨便便拖上幾十年，都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如果放棄拖延，進入到庭審階段，一切就要靠證據和法律條款來說話，可以操作的空間就小了許多。
某種程度上來說，很多一直被拖着的官司，之所以是採取“拖延”的策略，是因爲他們知道，一旦開庭審判，自己必輸無疑。
“爲什麼問我這個？”
西奧多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不是早就和羅傑商量好對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