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並沒有死死地握着股權不肯放手的想法，但卻也並不願意像大多數公司那樣，只要看到真金白銀，就完全不在乎買走股份的人是誰。
從各種意義上來講，除了強大的資金實力和某種凌駕於一般的商業公司之上的背景之外，高盛並非是一個“理想”的盟友。
至少對【量子娛樂】來說是如此。
和勞倫斯兄妹的合作倒也罷了，這兩兄妹要代表WASP的利益，還是太過於牽強了些。
魯伯特-默多克也不能算是傳統意義上的猶太人，畢竟他只有八分之一的猶太血統，帶給默多克猶太血統的曾祖母信仰的還是基督教，而不是猶太教。
雖然說魯伯特-默多克在進入北美之初，爲了討好在傳媒行業勢力恐怖的猶太人，不斷標榜自己猶太裔的身份，但事實上，那些猶太人大佬根本沒有把默多克當成是自己人，頂多只是不敵視罷了。
勞倫斯兄妹和新聞集團，都多多少少和WASP、猶太人勢力沾點邊，但也就僅僅只是沾點邊而已。
但若是接受高盛的資金，那就相當於是旗幟鮮明地站在了猶太人的立場上。
或許WASP不至於因此而針對【量子娛樂】做什麼，畢竟現在WASP和猶太人的關係早已不像是二戰時期那樣水火不容。
但站隊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一種隱患。
在獲得一個強大靠山的同時，也會得到一個潛在的、強大的敵人。
思考了片刻，羅傑決定拒絕高盛的提議，開口道：“價格方面我們可以再談，但是股權置換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們同意不進入董事會。”
如果高盛願意成爲一個只拿分紅的股東，不進入董事會，不插手【量子娛樂】的正常運營，羅傑倒是不介意讓出部分股權給對方。
一個普通的股東，和一個董事，所代表的意義是截然不同的。
然而，這個提議卻幾乎不可能被接受。
若是高盛答應了這一點，那麼提出股權置換這個要求，就沒有任何意義可言。
果然，聽了羅傑的話，費迪南德搖了搖頭，說道：“從您的提議裡，我沒有看到貴方談判的誠意。”
羅傑正要說點什麼，費迪南德卻是搶先開口，問道：“我想確認一下，貴公司是不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出董事會的席位？”
這個答案當然是否定的，隨着【量子娛樂】的發展，到了如今，光靠樂隊自身，已經是很難繼續維持擴張的步伐了。
而想要拉攏更多的盟友，就勢必要放出部分的股份，乃至於董事會席位。
但若是換一個問法，將範圍限定在“高盛集團進入【量子娛樂】董事會的可能性”，羅傑更加傾向於拒絕。
然而，若是拒絕得太乾脆，站在高盛的立場上，未免有些丟臉。
考慮到對方手中還握着對【量子音樂】至關重要的，環球音樂集團的股份，羅傑斟酌了片刻，找了一個藉口道：“這件事的關鍵不在於我和我的搭檔們，而是我們的合作伙伴。既然你來自高盛，想必對勞倫斯這個姓氏不會陌生？”
“大衛-勞倫斯，勞倫斯家族旁系，正在謀劃獨立出勞倫斯家族，建立一個依附於波士頓財團的分支。根據我們的瞭解，他和你們樂隊有超過七年的合作關係，並且在幾個月前入股【量子娛樂】，具體持股份額不詳，但可以確定的是，他擁有兩個董事會席位。”
費迪南德連想都沒想，就報出了這些資料，而後看向羅傑，開口道：“你的意思是，在你們的合作協議當中，如果要引入新的董事會成員，需要徵得他們的同意？”
“僅僅只是和他們的‘競爭對手’有關的部分。”
羅傑比劃了一個“你懂的”手勢，有些話不適合說得太明白，但只要稍加暗示，彼此都是心知肚明。
這個藉口當然是假的，在大衛-勞倫斯入股的這件事上，佔據主動的是【量子娛樂】，自然不會在協議中設置任何對己方不利的苛刻條款。
事實上，勞倫斯兄妹入股的僅僅只是【量子音樂】，而不是【量子娛樂】。
不過羅傑自然不會將這些細節對費迪南德挑明。
甚至於，還拿大衛-勞倫斯當做擋箭牌，來婉拒高盛入股【量子娛樂】的要求。
“我們和他們確實算不上朋友，既然你們之間有協議，那也沒辦法。”
費迪南德嘆了一口氣，露出無奈的表情。
“如果貴公司同意接受現金交易，或者除了進入【量子娛樂】董事會之外的其它條件，我們都可以談。”
羅傑想了想，開口道：“在價格方面，我可以再讓一步，按照市價溢價百分之二十，但是你們必須要對這個價格保密，否則不利於我們繼續收購環球的股份。”
“高盛不缺錢，反而是有太多的資金沒有地方花。這年頭，優質的投資項目實在太少了，而我們又揹負着來自投資者的巨大壓力。”
費迪南德有意無意地炫耀了一下高盛的“財大氣粗”。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僅僅只是高盛自身的資產，就高達數千億美元，其中大多數都是現金，或者十分容易套現的股票、期貨，債權等金融產品。
而自有資產，僅僅只是高盛這個龐大的金融帝國的一小部分。
在高盛的手中，還有着一個龐大到打印出來足夠填滿一間倉庫的客戶名單，並幫助這些客戶“打理”着他們的資產。
在2011年的時候有機構做過統計，不可描述國度，在“國內證券市場”上流動的資金總和，僅僅只能達到高盛這一家公司的三分之一。
這可是一個國家，十四億人的龐大市場！
當然，這是不可描述國度的經濟還沒有發展起來之前的事了。
但即便如此，也可以看出高盛的資金實力有多麼的驚人。
不缺錢這三個字，在高盛這裡，真的就是字面意義上的不缺錢。
在如今這個年代，除了中東的那些富得流石油的狗大戶，恐怕還沒有哪一個公司能夠和高盛比資金流。
停頓了片刻，費迪南德繼續說道：“我有一個新的提議，我們的底線是，最多接受一半的資金用現金支付，剩下一半必須是具備長期投資價值的資產，如果不能得到【量子娛樂】的股份，那麼貴公司的優質資產剝離出來賣給我們，也是可以的。”
聽了費迪南德的話，羅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皺了皺眉，問道：“例如？”
“《搖滾聖經》系列的版權，【量子影業】電影公司，【光明慈善基金會】，諸如此類。”
費迪南德說到一半，忽然露出一個有些詭異的笑容，補充道：“或者，我們可以簽署一份協議，高盛以七十億美元的價格將環球音樂集團百分之二十七點一的股份轉讓給貴公司，【量子娛樂】在完成了對環球音樂集團的收購之後，將環球旗下的一部分資產剝離出來，以最高不超過二十億美元的價格賣給高盛。若是因爲收購失敗而導致交易無法完成，【量子影業】需要按照股權交易的價格，雙倍賠償我們的損失。”
“其它的細節暫且不說，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收購環球失敗，就要賠給你們一百四十億？！”
羅傑忍不住說道：“價值五十多億美元的股份，你們要賣兩百億？！怎麼不去搶？！”
“事實上，即使你去搶一百家銀行，也不可能得到兩百億美元。”
費迪南德開了個玩笑，又正色道：“但是，只要貴公司按照計劃完成收購，就不需要付出那額外的一百四十億美元，還可以賺回二十億，這很划算，不是嗎？”
羅傑強忍着和對方爭論的念頭，耐着性子問道：“你們想要哪些東西？”
“都是環球音樂集團這些年收購來的子公司，包括德意志唱片公司、迪卡唱片、飛利浦-邁科瑞唱片……我們要求，在貴公司完成對環球的併購之後，將這些子廠牌拆分出售給我們，價格不得高於二十億美元，並且公司職員必須大體保持完整，留職率不得低於百分之七十五。”
費迪南德報出了一大串名單，幾乎將環球旗下優質的子廠牌一網打盡。
不過讓羅傑感到意外的是，這一串名單，也僅僅只限於環球旗下的那些製作廠牌，而不涉及發行、版權以及簽約歌手這幾個部分。
有一句話叫做“敵人才是最瞭解你的人”。
羅傑對於環球音樂集團這個死對頭的瞭解自然也很深，對於費迪南德報出的這一串名單，很快就做出了大致的評估。
除了極少數印象不深，大約不怎麼值錢的廠牌之外，那些比較有名氣的廠牌，例如德意志唱片公司等等，加起來大約能價值三十到四十億美元之間。
二十億美元，肯定算得上是“賤賣”了。
但若是僅僅只算這十到二十億美元之間的差價，用來換取高盛手中的那批股權，無疑是值得的。
反正羅傑本來的計劃就是溢價收購，這筆錢是無論如何也省不了的。
若是不考慮其它問題，僅僅只是這個方案本身，羅傑並沒有太強烈的反對。
【量子音樂】自身的製作廠牌體系已經足夠完善，除了少數類型，例如交響樂方面還存在一定的短板之外，整體而言已經是世界頂尖的水準了。
要更多的製作廠牌，一方面用處不大，另一方面，也管不過來。
事實上，對於【量子音樂】而言，環球音樂唱片最有價值的資產，第一是版權庫，第二是簽約歌手，第三是部分地區的發行渠道。
少數具備極高價值的廠牌可以保留，但也就是可留可不留的那種，並沒有十分強烈的需求。
其它的東西，即便是完成收購之後，本來也都是要拆分出售的。
反正都是要賣掉，賣給誰，並不重要。
倒不如說，高盛願意接手，反而是爲【量子音樂】省去了一件麻煩事。
當然，前提是這筆收購能夠完成。
另外，費迪南德的提議雖然不錯，但在某些地方卻是太過於苛刻了，例如“兩倍賠償”這樣的要求。
這筆收購案只是計劃，哪怕現在【量子音樂】的優勢足夠大，但也沒有大到完全不可能輸的程度。
站在高盛的立場上，若是併購失敗，甚至於反過來，【量子音樂】輸掉了這場戰爭，被環球音樂集團併購，那麼現在高盛低價出售股份的決策，就會造成巨大的虧損。
短期來開，至少是損失了幾十億美元的股價差價，長遠來看，也是讓高盛被從唱片業踢出局。
雖然說以高盛的財力，想要投資一家唱片公司不是什麼難事，但四大巨頭這一級別的公司，想要得到較高的持股比例，並在董事會獲得相應的席位，不單單需要實力，同時也需要機會。
爲了避免這些風險，高盛提出高額的，甚至是看上去有些離譜的補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這一點，羅傑非常的理解。
但理解歸理解，身爲【量子娛樂】的最大股東，羅傑是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條款的。
很簡單的邏輯，屁股決定腦袋，僅此而已。
“這個方案本身我沒有太大的意見，但是我們需要召開會議討論一下才能給你答覆。”
羅傑這會也想明白了，費迪南德這傢伙鋪墊了這麼久，爲的就是提出最後這一個條件。
雖然有些晚，但總比沒有反應過來要強得多。
一時半會找不到太好的破局辦法，羅傑乾脆使出了拖字訣，打算找盧西恩-格蘭奇等人商議一番之後，再決定如何應對。
頓了頓，羅傑又繼續說道：“但是關於‘風險賠償’這部分，你們的要求太離譜了。七十億美元的交易價格，兩倍的失敗補償，這簡直是在勒索！如果貴公司真的有誠意談判，還請回去討論一下，重新提出一個合理的報價。”
在說到“合理”這個單詞的時候，羅傑十分刻意地加重了語氣，用這種方式在表達着自己的不滿。
費迪南德卻是什麼都沒說，笑呵呵地點了點頭，站起身道：“那，我們後天再談？”
兩天的時間，已經足夠想出應對的方案。
羅傑稍加思索，便點頭同意：“好，兩天後見，具體的時間我會讓人和你的助理聯繫，麻煩你等下留一個聯繫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