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鄭天昊手指的方向,秦暮楚、王紫瀠二人看到了多日未見的陶姍姍。經過多次化療,陶姍姍的頭髮掉光了,身體也瘦的皮包骨頭,此時此刻,她躺在病牀上,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面無血色,雙眉緊鎖,彷彿仍在頑強地與死神作鬥爭。
看到昔日好友變成如今這副樣子,王紫瀠拼命地搖着頭,她不敢相信這樣的現實:“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老天爺爲什麼這麼不公平?爲什麼一次又一次刁難我們姍姍?難道還嫌她的命不夠苦嗎?爲什麼?!”
高琰臣勸說道:“想開些,既然事已至此,我們就一起陪她走完這最後一段人生旅程吧。”
重症監護病房裡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醫療器械、設備,此時,兩個護士正在嚴密地關切着各種數據。在病房外,王紫瀠趴在玻璃窗前,輕輕呼喚着對方的名字,希望對方能夠醒來。
鄭天昊遞給王紫瀠一個電話聽筒:“這間屋子是隔音的,只能通過這個與姍姍通話,我想,雖然她此時此刻雖然還在昏迷,但她一定能感到你的存在的。”
王紫瀠一把接過電話聽筒,顫抖着聲音說:“姍姍,姍姍我是vicky,我來看你來了,姍姍你醒醒,我和小楚看你來了……”
王紫瀠一直通過電話,輕輕地和躺在窗戶另一邊的陶姍姍單方面交流着,秦暮楚不忍打斷她,便坐到椅子上,問鄭天昊道:“你還通知誰了?”
“能通知的都通知了,”鄭天昊說:“我本來還想把周健翔和吳大海也叫過來,但他們倆好像就像失蹤了一樣,怎麼也聯繫不上。”
“怎麼可能呢?“秦暮楚一臉疑惑。
鄭天昊點點頭:“真的不騙你,我甚至連那個叫什麼奇的都找到了,就是打探不出他們二人的近況。”
秦暮楚知道對方所說的,便是吳大海的大學同學兼“therules”樂隊的成員孫穎奇,此君和吳大海私交甚密,如今連他都無法說清吳大海現在的下落,其他人更是無從尋起了。
與之相比,周健翔的渺無音訊多少讓秦暮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從他上次回武漢找王紫瀠的時候,就曾打探過周健翔的下落,但無功而返。直至今日,秦暮楚仍然沒有獲得關於周健翔的任何消息,併爲此唏噓不已。
也許周健翔只不過是我人生旅途中的一個路人而已,秦暮楚不禁產生了這樣的懷疑。
“大家快來啊,姍姍她醒了!”王紫瀠突然大叫。
衆人趕忙站起身來,湊到隔離窗前,果然,昏睡很久的陶姍姍微微睜開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姍姍,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我是王紫瀠啊,我和小楚看你來了!”王紫瀠激動且急促地喊着。
姍姍微微側了一下頭,有氣無力地說:“vicky……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我……我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姍姍,不許說傻話,”秦暮楚一把奪過話筒,安慰道:“你現在不許胡思亂想,安心治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陶姍姍淡淡地笑了笑:“別……別騙我了,我知道自己的病有多嚴重,說真的……你們能過來看我,我已經沒什麼遺憾了。”
鄭天昊繼而說道:“姍姍,不許你這麼說,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關鍵是你要有信心!”
“天昊……我的好老公,難道到現在你還瞞着我嗎?我……我知道自己得的病有多麼嚴重……天昊……如果有下輩子,我還要做你的妻子,好嗎?”
“好……好……”鄭天昊的嗓子忍不住哽咽了。
姍姍繼續說道:“小楚,看到你和vicky複合了我很高興……小楚,答應我……無論什麼時候你都不要拋棄vicky,她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請你答應我……照顧她一輩子好嗎?”
秦暮楚含着眼淚狠狠地點着頭。
“各位,感謝你們來看我,我……我下輩子還和你們做朋友,我……我捨不得離開你們,天昊,我這麼早就離開你了,你不會怪我吧……天昊……原諒我……天昊……天昊……”
陶姍姍越說越語無倫次,聲音也越來越模糊,直至完全沒有了動靜。王紫瀠揪心地朝裡面的護士喊道:“你們快看看姍姍啊!求求你們了!”
兩個護士聽到喊話,湊到病牀前爲陶姍姍做了一番檢查,幸好,她只不過是再次昏睡過去而已。
鄭天昊擦乾自己的眼淚,馬上安慰王紫瀠道:“沒事,姍姍這幾天一直是昏昏醒醒的,其實昏睡過去也好,省的受那麼多罪了。”
“哎……”高琰臣在一旁嘆了口氣:“我以爲自己是個孤兒就夠可憐的了,沒想到姍姍這孩子的命運比我還要曲折百倍,更氣憤的是,我除了能拿出一部分醫療費以外,就再也幫不上什麼了……”
鄭天昊趕忙說道:“高大哥您別這麼說,要是沒有您的慷慨解囊,姍姍也許根本活不到現在……高大哥,我替她謝謝您了!”
高琰臣擺擺手,輕描淡寫地說:“天昊,咱們是一起共過事的好兄弟,姍姍也曾經爲公司效力過,你要是還這麼見外的話,我可要生氣了!”
正說着說着,重症監護室內的警報突然響了起來,兩個護士到牀旁看了看儀表,面色立即沉重起來,她們一個按壓着陶姍姍的身體,一個走到窗邊拉上了探視窗口的布簾。不一會兒,幾名醫生推門而入,門上方“搶救”字樣的指示燈也隨之發出了刺眼的血紅色的亮光。
這不得不讓監護室外的人們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大家僅僅靠在一起,雙手合十,祈禱着,祈禱着陶姍姍能夠扛過這一劫,化險爲夷,轉危爲安。
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個護士手裡拿着一個文件夾小聲詢問:“請問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是!”鄭天昊趕忙湊過去:“我是他的丈夫!”
“那請你在這上面籤一下字。”護士將手中的文件夾遞過來,上面的紙上清晰地印着“病危通知書”五個黑色的大字。
“姍姍她不會……”鄭天昊焦急地看着護士。
“您放心,我們的醫生正在盡全力挽救患者的生命,這張通知書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就是告訴你搶救的風險以及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請您仔細閱讀上面的內容,並在最下面簽署自己的全名。”
鄭天昊飛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並緊緊拉着護士的手,焦急地說:“你們一定要盡力啊,拜託了!”
護士委婉地甩開鄭天昊的手,進去繼續參與搶救去了。鄭天昊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痛苦地說不出一句話來。其他人也沒有說話,大家心急如焚地在走廊裡踱步,輾轉,坐立不安。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重症監護室門上的燈緩緩熄滅,鄭天昊飛一般衝過去,拉住剛剛從裡面出來的醫生問道:“大夫,姍姍她怎麼樣了?”
“你是病人的什麼人?”
“我是他的丈夫,我叫鄭天昊。”
“那好吧,”醫生斟酌了一下,說:“鄭先生,我們對病人進行了最大努力的搶救,但還是遺憾地告訴您,您的愛妻因搶救無效……於今天下午十四時二十分……死亡。請節哀順變……”
“姍姍!!!”
鄭天昊一把將醫生推到一邊,闖進監護室,撲到陶姍姍那還留有餘溫的身體上。其他人也焦急地衝了進去,當王紫瀠看到那張凝固住的面孔後,再次留下了眼淚:“姍姍,我不該把你叫醒啊!!!是我害得你啊!!!”
見對方搖搖欲墜,秦暮楚趕忙摟住對方:“vicky,別自責了,姍姍的去世是不可避免的,既然事已至此,我想我們還是準備一下後事吧……姍姍命苦,一輩子也沒過上幾天體面的日子,我們一定要讓她體面地離開……天昊,姍姍的後事一定要辦得隆重,費用我包了!”
鄭天昊趴在病牀前哭泣了很久,才爬起來默默說道:“小楚,謝謝你,不過姍姍是我的妻子,我想這個葬禮還是由我來辦吧。”
這時候,一直沉默的韓斌也忍不住了,畢竟陶姍姍在他的眼裡,猶如他的親姐姐一樣重要。韓斌走上前去,緊緊攥着陶姍姍冰冷蒼白的小手,喃喃地說:“姍姍姐,你怎麼說走就走了……還記得咱們做樂隊的那段日子嗎?那時候你無微不至地照顧我,把我當自己的親弟弟一般看待,可是……可是你就這麼走了,連一個讓我照顧你的機會都沒給我。姍姍姐,我韓斌欠你的太多太多,如果有來世的話,我還要做你的弟弟,你的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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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輕美麗的生命,就這樣悄聲無息地離開了。天際,一顆流星悄然滑過,承載着逝者未完成的理想,承載着生者的無限哀思,悄然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