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百年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記載着樂隊、樂手的名稱和演出順序,非常周詳。秦暮楚從這份名單裡發現很多熟悉的名字,但仍有一些沒有聽說過,於是他拿着名單給餘冠南看,希望對方能告訴自己這幾隻樂隊的來歷。
餘冠南看了看名單,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興奮地說:“小楚,你知道今天的幾支樂隊裡哪支最牛B嗎?”
秦暮楚搖搖頭。
餘冠南指着倒數第三個登場的樂隊說:“就是這支名爲‘要害’的樂隊。雖然這支樂隊成立的時間不長,但在武漢已經聲名大噪了,被譽爲‘武漢地下搖滾四大天王’之一。該樂隊的風格以說唱金屬爲主,他們提倡環保、批判戰爭、敢於揭露一切不平等的現象。樂隊的主唱名字叫馬可,是一個頗有前途的搖滾青年,不過……我好像並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看樣子這會兒應該正在酒吧休息吧。”
“‘四大天王’?那是什麼?”秦暮楚身爲光明中學的“四大天王”之一,饒有興趣地問道。
餘冠南一字一頓地說:“所謂的‘四大天王’,是對武漢四隻頗有水準的樂隊和樂手的尊稱,其中‘臭蛋’樂隊的水平和舞臺魅力你們已經領教過了。”
秦暮楚點點頭,心想“臭蛋”樂隊的確是一支非常出色的朋克樂隊,如此說來,這支“要害”樂隊一定水平不俗!
餘冠南接着介紹道:“在武漢,有一個唱民謠的歌手,此人獨來獨往,幾乎屬於處在圈子邊緣的人,但這並不代表地下音樂圈沒有他的一席之地,不過我一直沒有機會親臨現場觀看他的演出,這個人本名叫什麼沒有人知道,人們只知道他的藝名叫‘葉子’。還有一支以‘瘋克樂’(Funk)風格見長的樂隊,樂隊的四名成員都是武漢本地人,而樂隊的名字很繞口,叫做‘沒有人真的在乎你的那點兒卑微的小理想’。”
秦暮楚“噗哧”笑出聲來,心想這個樂隊的名字未免也太繞口了點。
“這四組樂隊、歌手並稱爲武漢地下搖滾的‘四大天王’。但其中又以‘要害’樂隊最近最爲活躍,可以說,他們幾乎引掀起武漢地下搖滾樂的新的一輪風暴!”餘冠南說。
秦暮楚想:說唱金屬,這似乎正是周健翔所喜歡的風格,到時候應該給周健翔介紹一下。可是周健翔他人呢?秦暮楚在人羣中尋覓了很久也沒看到他的影子,倒是看到王紫瀠和幾個男青年親密地玩着遊戲,其親密的程度足以打翻秦暮楚心中的醋罈子。
“Vicky,做什麼呢?”
“小楚,這幾個哥哥教我玩了一種遊戲,可好玩呢,你也一起來吧。”
“別玩了,周健翔不見了,你和我去找找他。”
“不會吧……”王紫瀠意猶未盡地對那幾個男人說了句告辭,和秦暮楚走到酒吧停車場的外面。
“周健翔這傢伙還真不叫人省心啊。”王紫瀠左顧右盼。
秦暮楚心想,你比他可費心多了,但他沒有明說,而是旁敲側擊道:“剛纔和你在一起的幾個青年你以前認識嗎?”
“也是今天才認識的,他們是武漢的一支‘Emo Punk’樂隊,我們聊着聊着覺得很是投機,後來他們教給我一個好好玩的遊戲,我們剛玩了一會兒,你就過來了。”
秦暮楚心想:要是我再晚點過來,興許你就和人家走了也說不定。
“以後別和陌生男子那麼親密,這年頭壞人多,我怕你吃虧。”
王紫瀠愣了一下,繼而大笑說:“哈哈,怕我吃虧?是怕你吃醋吧!”
“不……不是的。”秦暮楚趕忙辯白。
王紫瀠嬉笑了一下,輕輕搖晃着秦暮楚的手臂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你對我那麼好,我怎麼可能做出對不起你的事呢?”
秦暮楚聽了很寬心,故意用力摟住王紫瀠玩笑道:“你這輩子都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走,我們去看演出!”
“咱們不找周健翔啦?”
“不找了,讓那個死胖子自生自滅去吧!”
王紫瀠捶了他胸口一拳:“你真壞,回頭我告訴周健翔你在背後說他壞話,讓他一屁股壓死你!”
今天酒吧共賣出門票近200張,這也就意味着在場至少有將近三百人(包括樂手),酒吧狹小的空間早已不能滿足人們的需求,於是觀衆們自發地輪流看演出。裡面的人玩累了,就出來休息休息,喝點水抽根菸;外面的人休息夠了,就涌進去玩命地跳躍、狂歡,總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二人有說有笑地進入酒吧,裡面已經熱火朝天了,所有人都跳着叫着,玩得不亦樂乎。秦暮楚拉着王紫瀠的手衝向人羣,再一次引發了大規模的“Pogo”!
秦暮楚感受着激烈的節奏,感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碰撞以及由此帶來的疼痛,這種感覺無疑是瘋狂的,也是快樂的,這種快樂是發自內心的感觸,而不是掩蓋在虛僞面具下的廉價笑容。搖滾樂是真誠的,搖滾樂是自由的,在這裡你可以盡情地玩鬧,拋開所有的煩惱與不愉,這就是搖滾樂現場的魅力!
王紫瀠被四周的男子留情地撞着,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隨之而來的是深不可邃的冰冷——她進入了冷酷內向的狀態,或者說接近了瘋狂!王紫瀠不顧一切地衝撞着周圍的男子,彷彿在向他們發出囂張的挑釁:我都不在乎這點疼痛,你們大老爺們留什麼情面?大膽撞過來吧!讓痛苦來的更猛烈些吧!
只有這種痛苦才能讓我感到真正的快樂!!!
一曲過後,臺上的樂隊做着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們是‘彈孔’樂隊!今天我們第一次來荊州演出,首先介紹一下我們樂隊的成員……最後,我們要特別感謝這次音樂節的主辦方,正是由於他們的付出才得以讓我們有了這樣一次令人愉悅的聚會!朋友們,釋放出你們的熱情,讓我們盡情地狂歡吧,以搖滾樂的名義!”
臺下頓時熱鬧起來。經過了短短几個月的培養,荊州的搖滾迷已經懂得了不少看搖滾演出的“規矩”,此時他們正在玩着“跳水”遊戲。由於酒吧房頂比較低,被舉起的那個觀衆擡腳差點踢碎了天花板上的吊燈,嚇得康百年連忙上前阻止。
秦暮楚笑了笑,他知道這盞燈的價格不菲,但也沒有刻意地去阻攔,因爲此刻,他本人也幾乎進入了瘋狂的狀態。
隨着臺上激烈的樂曲再次響起,人們手拉手圍了一個圈,在酒吧狹小的空間裡緩慢地旋轉着,這其中就有秦暮楚,他感到有些暈眩,彷彿回憶起遊樂場裡的旋轉木馬,彷彿回憶起那漸漸遠去的、無憂無慮的童年……
從酒吧裡面出來的時候,秦暮楚已經是滿頭大汗,他氣喘吁吁地坐到路旁綠化帶的草坪上(有限的椅子早已被別人佔據),把水源源不斷地澆到自己的頭上,直到渾身變得溼漉漉的。
這時王紫瀠也跌跌撞撞地從酒吧裡出來,看樣子像是扭到了腳但並不嚴重。只見她的臉上慢慢重新展現出迷人的笑容,展開雙臂朝秦暮楚的方向飛奔過來,彷彿一個落入凡間的天使。
隨後,王紫瀠躺在秦暮楚身邊的草坪上,天真地數着胳膊上一塊塊被撞得瘀青的傷處。數完了全身的瘀青,她坐起來靠在秦暮楚的肩膀上,幽幽地說:“小楚,今天我覺得特別幸福!”
王紫瀠身上特有的香味,隨着其汗水的揮發浸入到秦暮楚的鼻子裡,秦暮楚癡癡地看着面前這個滿面汗珠的美人,不禁陶醉地說:“我也是……”
天色漸漸黯淡,只留下一抹火紅的殘夕,在它的映襯下,兩人的舌頭慢慢地糾纏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