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心,海底針。你說你們閣主怎麼就那麼忽冷忽熱的呢?”
範亭從外頭風塵僕僕回來,坐下喝杯茶的時間就看出點門道來。
廖燕聽罷,手裡剛剛要擺上桌的點心菜餚也不放了。
“看來你還不是很餓很累,那就免了這些吧,我再去問問廖鶯有什麼零碎事讓你做。”
“別別別,飯是要吃的,畢竟我在外頭奔波這麼久,一頓飯總歸是要給的吧?”範亭出手攔了,自己動手,將碗碟大大小小的放在桌上。
廖燕樂得清閒,坐在一邊,八風不動。
“你就匆匆看了你家主子一眼,怎麼就看出來我家閣主的態度了?”
“這還用說……我剛剛看到陛,不,公子他滿面春風的走路都快飄起來了。我走的時候兩個人可是還在彆扭着呢,能一樣嗎?”範亭扒兩口飯,搖搖頭。
“難得那個人還有這麼開心的時候,讓他多開心一會兒吧,閣主不是女人心海底針的那一款,她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廖燕想了想,還是要往回護一護。
“哪個人沒有自己的考量呢?公子他是一國之君,還不是拋下所有在這裡陪着你們閣主……算了,這也不是我們能妄議的事情,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範亭此次出去就是回京處理事情,他想起帝京那邊一堆亂七八糟的老臣和公事就頭疼,好在有那麼一個替身在,太子府養的幕僚們也都不是吃素的,自然還是壓得住場子的,可是公子也不能一直就這麼下去,總歸不是個事。
“他是不是有了禪位的心啊?”廖燕腦子裡念頭一閃而過,有些難以置信。
“……難說。”範亭手裡動作頓了頓,擡眼看她一眼,徹底沒心思吃了。
“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南兄。”柳玉戈坐在池塘邊的柳樹下垂釣,遠遠就看見並肩而來的兩人,一高一矮,一紅一白。再近些看,他的手緊緊握着她的,沒有一點縫隙的影子。
“蒙您吉言。”南宮牽着她的手緊了緊,面上笑意不收斂,俊逸雅緻。
“我可護佑不了誰。”柳玉戈收了魚竿,站起身來,拍拍衣襬上並不存在的塵土,“看你們倆恢復的速度,我終於是可以放心地走了。”
“你要走?”紅妖終於開了口,仰頭看着他。
“是,我必須要走。”在你徹底打開心門接納他之前,我得走,紅妖。
“走去哪裡?”紅妖看着他,心底隱隱有了預感,覺得他這一走再見就不知道哪個猴年馬月了,或者,是再也不見?
“天涯海角,無處不可,可惜不是這裡。”柳玉戈含着笑看着她,目光有力,在心底刻畫每一個生動的細節。
“你儘管去。”紅妖默了默,笑了,“如果混不下去了,或者不想在外面飄了,紅閣的大門是永遠向你敞開的。”
“我知道,你在紅閣一日,我就當這裡是個歸宿。”柳玉戈不再看她,看看天上日頭,“今日宜出行,我就不作別不搞什麼踐行了,一切從簡,我們有緣再見。”
南宮點點頭,也不挽留,也沒有餘地去給他挽留。
紅妖沉默,只是笑容有些牽強。
“柳玉戈!你給我站住!”遠遠有女子的聲音,聽起來氣急敗壞的。
紅妖轉頭看看,看見紅衫白裳的女子提着裙子跑過來,談不上什麼姿態優雅,也談不上什麼千嬌百媚,也沒有武功身法。
是無月。
柳玉戈被叫住,轉回身來,目光觸及那個身影,有一瞬間的怔愣,轉眼尋常。
“閣主!”那女子是看得出的一身風塵,看來是剛剛奔波歸來。
紅妖沒想到她會叫她,站在原地。
無月奔過來就直直跪下,砰砰砰的三個頭響噹噹磕在地上。
“無月無才無能更無德,妄受閣主照顧提點多年,纔有幸至今武功小有所成,江湖上小有名氣!但今日,無月想向閣主請罪,退出紅閣,追隨柳玉戈。其他……任由閣主處罰,絕無半句怨言!”無月跪伏在她面前的地上,不起身,不擡頭,脊背卻微微顫抖,心緒激盪顯於身形。
紅妖低頭看看她,一時沒有說話,再擡頭看看柳玉戈,見他目光從容,一如平日,只是有些悲憫情緒徘徊於眼眸之間,頓時心下明瞭,暗暗的,想嘆口氣。
“無月你可知道他是誰?”紅妖蹲下身,伸出手勾起無月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指尖溼潤,無月眼裡溢出來的淚滴還沒有斷絕,一滴一點砸在地上。
“知……知道。”她微微哽咽,“無月不忠,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可是閣主有了心尖上的人,就應該放了他了。”
紅妖撒開託着她的下巴的手,靜靜與她對視,半晌。
“你說的沒錯,可是放下從來都是兩個人的事,你若是隨着他去了,日子恐怕不會更好過。”“無月心裡明白,且甘之如飴。”無月眼裡血絲滿布,咬着牙,語氣堅定。
“柳玉戈,你呢?”紅妖站起身,腳下發麻,她穩穩身形,扶住了身邊的南宮,“你怎麼想?我是見不得我辛辛苦苦培養了這麼些年的人受委屈的,即使在你那裡也不行。”
“紅妖。”他連名帶姓地喚她一聲,不看她的臉,只是低垂着視線看向地上跪着的那人,“你一向是明白我的心意的,即便如今滄海桑田,但芥蒂仍存。”
“無月姑娘,你我還是天各一方,各自安好爲妙。”柳玉戈的聲音有些涼,打在地上跪着的那人的心上,是秋末的冰雨,讓人忍不住冷顫。
“我知道,我無月都知道!”無月紅着眼睛仰面瞧着他,看他黛藍衣衫,玉樹一般地立着,“我只是追隨,不求你半分心意!喜歡你,追隨你都是我的事,我的心甘情願,我的生死相隨!”
求仙求道,最求一顆慈悲心。
柳玉戈心裡念頭轉了轉,有些無奈,這是又一筆債,怪不得,怪不得纓清傳信要他早點脫身。
“罷了,你願意跟着就跟着吧。不過,我什麼都許不了你,無月姑娘。”他的聲音平和裡沒有一點情緒,卻把無月的眼淚避得更兇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