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適,前所未有的舒適。
總是壓在她心頭的沉悶,不知何時消失不見,深深的呼吸,感覺自己的內臟不再疼痛,原本到了早上就會冰冷難忍的身體,竟也有着從未有過的溫暖,不是被子,也不是空氣暖,是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很暖,全身血液流通的那種暢塊感。
睡夢中,她舒服的發出了一聲輕吟,嘴角微勾起一彎好看的弧度。
這是夢嗎?她從來沒有感覺到全身這般舒服過,好像所有的壓力都被拋在腦海,在大海中遨遊,在藍天上飛翔時的那種自由快.感。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夢吧?
長長的睫毛輕顫了顫,她睜開眼睛,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小巧和鶯兒兩個人的臉,兩人的眼睛都腫得像核桃似的,表情亦很傷心,好像剛剛哭過似的。
這裡是西涼殿?她不是該在七星宮的嗎?
兩人看到夏雪醒來,臉上才露出一絲喜色。
“娘娘,您終於醒了。”
外面陽光明媚,太陽從東側射進窗內,透過菱花木窗,在地上投下了幾道好看的花影,空氣中瀰漫着清新的花香,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氣入鼻,好聞的令她忍不住發出一聲讚歎。
“今天的天氣好好呀!”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有這種感覺好像……還是掉下寒潭之前,或是更之前?
這種心情舒暢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
“娘娘還有哪裡不舒服嗎?”小巧擔心的看着她問。
夏雪搖了搖頭。
“我現在全身都很舒服,前所未有的舒服。”夏雪毫不掩飾自己對自己身體狀況的滿意,臉上綻放出美麗的笑容,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這樣過,讓她怎麼能不開心?
看着夏雪的表情,小巧和鶯兒兩個擔心的對視了一眼,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便將話又咽了回去。
“那娘娘是不是要起身了?”
“嗯,我要起來了,七夜在哪裡?”剛剛醒來,夏雪冷不叮的就直接問了一句。
“呃,這……”小巧和鶯兒兩個人驚的瞠大眼睛,身上有着從未有過的惶恐。
不等兩人回答,夏雪已經鬱悶的在那裡自言自語。
“不對,七夜說過,他要回赤雲國的,現在是早上,他昨天就應當已經出發的,這個七夜,走了也不叫我一聲,怎麼讓我睡到現在?”腦中一陣漲痛,在昏迷前的畫面,一幕幕的撞入她腦中。
她記得……她看到“絕殺”了,但是,她又不小心着了絕殺害道,跌進了冰窖之中。
那種奇寒的感覺,她還記憶猶新,仿如死神在一點點的將她拉下地獄,那種冰冷和疼痛的感覺交織在她身體裡,令她痛不欲生,然後她就昏了過去。
但是,她現在怎麼在這裡的?她不是該在冰窖的嗎?
纖細的指輕輕的揉了揉酸澀發漲的太陽穴,腦中一片空白。
在那之後的事情,她一點兒也記不清楚,中間她到底是怎麼出來的,她也不明白,她只知曉自己浮浮沉沉,浮浮沉沉的……
現在這種全身暢快的感是怎麼回事?
每次她發作之後,都會令她許久恢復不了力氣,而且手腳發軟,這次不但沒有手腳發軟,反而全身充滿了力氣,着實令她心疑。
一隻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喚回了她的心神。
她回過神來,看到鶯兒正擔心的衝她的眼睛揮手,看夏雪終於回神,鶯兒才放心了些。
“娘娘,您終於沒事了。”
夏雪的嘴角動了動,一雙眼微眯的射向鶯兒。
“鶯兒,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
鶯兒臉色微變,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怎麼了?”夏雪的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似的。
小巧輕輕的頂了一下鶯兒的手肘,鶯兒慌張的回了一句:“沒……沒什麼!”
“沒什麼你怎麼會這麼緊張?”再一次按了按酸澀發漲的太陽穴,深深的吐了口濁氣出來。
“但是,真是奇怪,我怎麼會突然好了呢?”夏雪兀自的欣喜起來:“難道是因爲我在冰窖裡面待得太久,以毒攻毒,所以就沒事了?太好了,這樣七夜就不會擔心了。”
小巧和鶯兒兩個對視了一眼,眼中有着哀傷。
關於慕七夜的事情,她們兩個暫時還不知道怎麼跟她說,夏雪現在的模樣,也着實令人心疼。
夏雪開心的心情,怎麼也停不下來,她突然神經兮兮的從地上下來,光腳踏在地上,慌張的跑去打開衣櫃,將裡面的衣服一套套的都翻了出來。
“小巧、鶯兒,你們兩個覺得,哪套衣服好看?”夏雪露出甜美的笑容,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般,將美麗的衣服比劃在眼前,衝小巧和鶯兒兩人猛問。
看到夏雪這樣的動作,小巧和鶯兒兩個人更難過,眼淚不約而同的又叭嗒叭嗒的掉了下來。
小巧和鶯兒兩個人今天很反常,這讓夏雪的眉頭蹙得更緊。
她的瞳也驟然縮緊,生氣的看着二人,將衣服放在桌子上,自己在桌邊坐下,臉上的笑容收起,微慍的瞪着二人。
“小巧、鶯兒!”威嚴的一聲喚。
“是!”二人忙低頭恭敬的應聲。
“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兩個怎麼會這副德行?不要再說“沒什麼”這種鬼話,不說出來,我一定會好好的教訓你們兩個。”夏雪故意板着臉看着二人。
“奴婢不敢!”二又齊聲答。
“不敢就好,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從我剛剛起來的時候就發現你們兩人的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了一般,你們兩個剛剛在哭什麼?”
小巧和鶯兒兩人對視了一眼,互相看着沒有說話。
久久,二人還是沒有回答,這讓夏雪更生氣了。
“說!再不說,我可就真的要生氣了。”
看夏雪的這模樣,小巧和鶯兒兩個當真不知到底該怎樣開口了。
夏雪生氣了,這兩個丫頭,被她慣得越來越不像話了,問一句話,居然半天不開口,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她欠了她們兩個的?
正當夏雪狐疑的時候,冬梅一路慌慌張張的從門外跑了進來,眼睛同小巧和鶯兒一樣,都是紅紅的,她的表情,看起來比小巧和鶯兒兩個人更甚。
“娘娘,娘娘……不好了……”冬梅剛到門外就大聲嚷嚷起來。
夏雪白了她一眼。
“冬梅,娘娘我好好的,哪裡不好了?”夏雪責備的看着她道。
冬梅回頭看了小巧和鶯兒一眼,兩人低頭不言,而夏雪臉上的笑容和輕鬆表情,並不像是在做假。
這兩個傢伙,看來還沒有告訴夏雪真相。
這讓冬梅一時兩難了,咬了咬下脣,久久沒有開口。
“冬梅,什麼事,說吧?”夏雪令道。
冬梅站在原處心裡很是矛盾,不知道要不要跟夏雪開口,但見夏雪那雙清澈的眼睛望着她,如果告訴她這個消息,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了。
“冬梅,你不會也跟她們兩個一樣在,我問你們什麼事情,你都不願意說吧?”夏雪當真生氣了。
“是,是……”冬梅結結巴巴,想說但又不知該怎麼說。
“是什麼?”夏雪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好幾倍。
“是是是……”冬梅的心一陡,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向夏雪哭喊着:“娘娘……是殿下,殿下的屍體不見了。”
屍體不見了?
夏雪深深的蹙起蛾眉,顯然還不明白冬梅話中的意思,她的眼睛微眯。
“冬梅,你剛剛說什麼?什麼殿下的屍體不見了,什麼意思?”這幾個丫頭,最近當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喜歡跟她開玩笑了。
“娘娘,是殿下,楚王殿下的屍體不見了,之前一直在的,可是見見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不見了,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冬梅一股腦的將自己要稟報的事情全說了出來。
一室的寂靜,小巧和鶯兒兩人擔心的看向夏雪。
後者久久沒有任何反應。
夏雪的眉頭深鎖。
她剛剛聽到了什麼?楚王殿下的屍體不見了?慕七夜現在好好的在赤雲國呢,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屍體?還說什麼屍體不見了的這種鬼話,每個人都用這麼傷心的表情看着她。
難道是慕七夜故意逗她呢?
慕七夜最喜歡玩這種把戲,總是將她逗得哭笑不得。
久久,夏雪才突然冒出了一聲輕笑。
“好了,都不要玩了,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我現在不想見到你們了,去讓七夜自己來見我,否則,我就要生氣了!”夏雪故意板着臉佯裝生氣的模樣。
“娘娘,是真的。”小巧和鶯兒兩人也撲通一聲在夏雪的面前跪下,淚水決堤而出,聲聲嘶啞。
“剛剛您醒來的時候,我們就想說了,可是……我們怕您傷心,一直沒敢說!”
“你們開什麼玩笑呢,現在七夜還在赤雲國呢,好好的,你們提什麼屍體?這種玩笑的破綻實在是太多了,你們以爲我會上當?”夏雪的聲音裡有着連她自己都未發覺得顫抖,一股不好的預感壓在她的心頭,她的心在顫抖,在害怕。
慕七夜死了?這種消息讓她怎麼去相信?慕七夜怎麼會死呢?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夏雪用力的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難看的笑容。
“昨天……您在冰窖裡被救出,被救出來的時候,已經危在旦夕,是……是殿下將所有的內力都打入您的體力,才保住了您的性命,可是殿下自己卻被寒氣所侵,最後寒氣入體,所以就……就……”小巧哭訴着,說到最後的時候,那個“死”字,卻怎麼也無法說出來。
慕七夜死了?
夏雪的臉上一陣平靜,雙手顫抖的握緊:“你們幾個夠了,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讓七夜來見我,馬上讓他來見我。”
三個人在夏雪的面前哭成了一片,個個傷心的抹着眼睛,沒有人開口。
心口,像針扎似的疼痛。
眼睛一陣酸澀,淚水自她的肯角滑落,滾落在嘴角,舌尖嚐到了淚水苦澀的味道。
她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
不會的,不會的,慕七夜一定不會有事的,他還答應過,以後會跟一起白頭到老,還要一起住在海邊的房子裡,每天早上牽着手看日出,每天晚上坐在房頂看日落。
這個時候,他怎麼會死呢?他向來是一個守信之人,所以,他一定不會死的,一定不會的。
但是,心口爲什麼那麼疼?
“他在哪裡?他在哪裡?”夏雪忽然激動的問。
“他……他在……”
冬梅還沒有回答出來,夏雪就已經拔腿跑出了臥室,衝出了西涼殿,身上衣衫凌亂,鞋子也沒穿就這樣跑了出去。
風劃在她的臉頰,很疼,地上的石子紮在腳底,也很痛,但是這些痛,也攔不住她的腳步。
在七星宮前,原本守衛的那些禁衛們,正在緊張的四處翻找,不知道在找什麼。
夏雪一身狼狽的跑到七星宮,令所有人均嚇了一大跳。
七星宮內,四大侍衛,還有春夏秋三人也正在四處尋找。
剛進了七星宮,夏雪的指一把抓住了青龍的手腕,手指用力很重,尖銳的指甲掐入青龍的皮肉之中。
“娘……娘娘……”看到是夏雪,青龍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夏雪生氣的直接問道。
青龍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見得不到答案,夏雪只得放開他的手,直接衝進了臥室,臥室內空空如也,哪裡還見半個人影?
夏雪瘋了一般的在整個七星宮內尋找,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心撕裂般的痛。
七夜,你曾經說過,你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的,也不會比我先死。
你說過的,你說過的,你不能食言?
不知道找了多久,衆人仍找不見,而衆人更擔心的是夏雪。
她反覆的尋找,甚至將臥室的地板掀開,將地下的泥土用十指挖出來,似乎慕七夜就藏在下面似的,不管任何人勸,她都不願意聽,她挖得手指流血,渾身的衣服都被泥土沾染,她也不在乎,只想要找到慕七夜。
七夜,七夜,她的腦子裡,就只有這個名字。
衆人從沒有見過夏雪這樣,皆爲她擔心着,四周的人早已筋疲力盡,夏雪才大病初癒,再這樣下去,身體根本就吃不消的。
老頭兒從門外進來看到夏雪跟泥土混戰,心裡一陣自責,更不知該如何面對夏雪。
十指連心,夏雪的指甲壞了,從堅定的地上挖出來的泥土地上面都帶着她指尖的血漬,令人看了觸目驚心。
夏雪突然看到了老頭兒,驚喜的從泥土中跳了出來,一雙髒污的手抓緊老頭兒的手臂。
“三哥三哥,七夜沒有死,你能救他的,對不對,對不對?”夏雪帶着最後希望的抓着老頭兒問。
老頭兒看着夏雪充滿希望的眼神,很不想告訴她真相,但是……他從不撒謊。
“小雪兒,七夜……已經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老頭兒一字一頓的告訴夏雪真相。
所有的希望被打碎,夏雪渾身一陣冰涼。
“你們騙我的,你們都是騙我的。”
說完,夏雪突然拔出隨身匕首,在衆人來不及阻攔的情況下,她將匕首一下子刺進自己的心臟處。
“我要親自向他問、清、楚!”她含淚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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