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緩緩睜開眼睛，面前依舊是漫天星河。
第二天，天剛剛亮，三眼兒一大早就站在桃園子外，喊我去傲來都城的華寺寺去燒香。
我躺在樹枝上扣了釦眼屎，說大哥，你這心血來潮的也太突然了。
“咋地，變沒了一街道的人，你內心不安啊？”我睡眼惺忪的走出桃園子，一臉茫然的問道。
三眼兒呵呵笑笑，說道：“那些人死不死的，關我屁事。惹了我娘子，都得死。這是老子的規矩，有啥好不安的。”
“不過，話說一個月後就要成親了，總歸還是去拜拜，求求保佑，洗刷一下所謂的那個罪孽，哈哈。”
三眼兒倒是灑脫的笑道，“主要還是去替我娘子上香，讓她這噩夢別再犯了，不然每天半夜總是驚醒也不是個事兒啊。”
我點點頭，心說是。
“那咋還得去都城裡的華嚴寺啊？”我無語問道。
我記得山下鎮子裡就有個小寺廟，這貨還非得去都城？
三眼兒撓撓頭，臉上有些憨厚的笑笑：“這不是都城那個泰華寺廟大嗎，拜的菩薩多，能靈一些。雖說不信這個東西，不過還是去拜拜吧。”
我點點頭，趁着天色微亮，跟着三眼兒踩着露水冰涼的青草走下山去。
傲來國在島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沒出過傲來國，也不知道算大算小，只覺得已經夠大了。
聽那些出海去過東土大唐回來的人說，傲來國小的可憐，比東土大唐宛如彈丸，還不如長安一個城大。
花果山到傲來國，其實說白了，也不過半天的路程。
我和三眼兒一路上低頭趕路，除了買了兩個餅子當早餐耽誤了點時間，一上午都是疾步如飛，快近中午的時候終於是遠遠看到了傲來都城的城門。
一時間，我忽然有些恍惚。
這明明是我第一次來到傲來都城，可是爲何我卻忽然記起都城那頭兒有一個碼頭。
我記得……似乎有一個小女孩，叫什麼也記不清了，只記得是在碼頭賣包子的？
似乎還有一個麪攤。
我撓撓頭，回過神來，看着三眼兒已經走出了幾步，正回頭等我，我趕緊跟上。
“咋了？”三眼兒一邊朝城裡走去，一邊說道。
我說沒啥，走神了。
三眼兒臉色複雜的看我一眼，沒再發問。
我嘆了口氣，跟着三眼兒走入城門。
傲來都城，緊靠海邊，那邊的城門外頭就是碼頭，與東土大唐往來的船隻都停靠在那裡。
小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然也有大批捕魚的力氣漢子。空氣中夾雜着微鹹的海風和魚蝦的腥氣，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又不少沿街賣魚的打漁漢子。
我看到這頗爲熱鬧的集市，有些好奇，一邊打量着一邊跟着三眼兒往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小玉終於是輕嘆一聲，停下腳步。
“到了。”
三眼兒淡淡出聲。
我擡頭一看，面前是一座極爲華麗的寺廟，裡面人聲鼎沸，香火旺盛。
門上匾額，“泰華寺”。
門外十八金羅漢手持戒棍，立在兩邊，威風凜凜。
中間，一個功德箱放在那裡。
上書“入門拜佛一錢銀子，上香一柱，兩錢銀子，黃紙另算”。
門口站着一老和尚，面對衆多信徒，笑曰菩薩保佑。
來往之人，紛紛一臉虔誠的往裡投錢，生怕怠慢了菩薩。
往來信徒之中，我見一人衣着華麗，戴着一頂奇特帽子，揮揮手，扔進去大把銀票。
周圍人對其笑臉相迎，甚是恭敬。
就連那老和尚都對他彎腰一拜，做個佛揖，恭聲：“施主大慈大悲，必得菩薩保佑，一生平安。”
我有些不解，問三眼兒那是誰？
三眼兒嘴角有些苦笑，很是無奈一般，指着那個人。
“那是，傲來縣令。前些時日海盜上了碼頭，他下令不讓開城門，說是保城內平安……最終碼頭上窮苦百姓被洗劫了一筆而已，死了十幾人。”
我點點頭，心說丫的當官真好。
佛曰衆生平等，阿彌陀佛。
寺廟門外站着一羣衣着破爛，面黃肌瘦的窮苦信徒，交不起入門所需的一錢銀子，而不能入內拜佛。
許是那些攢下來的銀子剛被海盜搶走。
我看到他們眼中非但沒有怨恨，反而滿是虔誠和自責內疚。
“猴子，佛家講究因果輪迴。說是這些窮人這一輩子沒錢，是上輩子造了孽，這輩子遭了報應，是來贖罪的。等贖完了罪，好好信佛，下輩子就能大富大貴。”
三眼兒看着他們輕蔑笑道。
我撓撓頭，心說這些騙傻子的話都有人信？
三眼兒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接着說道：“世間傻子多啊。哪怕有聰明人，也只覺得這輩子反正都是吃苦，不如多個念想。聰明人犯了糊塗，跟一個傻子也就差不多了。”
三眼兒聲音渺茫，彷彿在說他們，也彷彿在說自己。
我哦了一聲，雲裡霧裡。
我皺皺眉，說那我現在淪落到這裡，是不是也遭了報應？
三眼兒彷彿聽到玩笑話一般哈哈大笑，末了拍着我肩膀，笑道：“你小子還說報應？真要有這個說法，估計你得把十八層地獄坐出個十九層來。”
“你要是真信，當年也不會那般……”三眼兒莫名其妙的低聲喃喃着，說到一半又忽然戛然而止。
我沒在意，只是撓撓頭。我心說原來我還這麼十惡不赦啊，那一會兒上香是得心誠一點兒。
三眼兒倒是出了血本一般往功德箱裡丟了兩錢銀子，臉上卻雲淡風輕不見肉疼，我心說你丫買點啥不好，兩錢銀子就這麼買了兩炷香。
你丫得賣多少酒才能掙回兩錢銀子。
我正發呆，三眼兒對我笑笑：“猴子，走啊。”，說完便邁步走入寺廟，我也趕緊跟上。
我跟着三眼兒一同走入寺廟，卻見裡面金碧輝煌，雕樑畫棟，裝飾的很是華麗高貴。
紅木臺上，一尊金身大佛盤膝端坐，笑看衆生。
大廳兩邊排列的是神態各異的菩薩佛陀。
大廳中，無數信徒來往穿梭，手裡捧着從大和尚手裡買的香燭，恭敬磕頭。
煙氣繚繞中，我聽見衆生男女的低吟生。
“菩薩保佑。”
這是我第一次到這種地方，當下忍不住四下打量，心覺好玩兒。
三眼兒懶得理我，自顧自走上前去，在金身大佛面前插了香，卻也不跪地，只是彎腰一拜，閉目默唸着什麼一般。
我見其他人都是安心跪在蒲團之上，三眼兒倒是顯得有些特立獨行。
我見這些蒲團分爲兩類，一類金絲鑲邊，紅線打底，端的是華貴無比，放在靠佛最近的前面一排。
另一種，則是普通的黃布蒲團，在後面擺了一片。
不知爲何，我隱約記得有人告訴過我，那金絲蒲團是捐銀多的貴人才能拜，拜一下，功德無量。
而那些普通人跪拜用的則是那些普通蒲團。
我撓撓頭，心說自己咋知道的。
三眼兒在那彎腰閉目一動不動了好久，也不知他在幹嗎。我就四下打量着那些各色佛陀的雕像。
雕像神態各異，有哭的有笑的，有站立的，有臥倒的，有盤膝而坐的。
忽然，我神情一愣，整個大腦一片空白，兩眼直直的盯着一處。
我看到了一個雕像。
一個，在這些雕像裡與衆不同的雕像。
一個猴子，身披袈裟，頭戴僧帽，站在最角落的位置。